少女天子-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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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种子埋进我心里?
他一手为少康铺就的未来的道路,在我的有心成全下也渐具雏形了,也许这并不是少康真心想要的东西,但,却是我唯一能给予的。
看着杜兰他们消失在舱门处,我最后转向了乔舒亚·列安。
第九章日冕第十二节
他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
“别忘了你的誓言。”我提醒他,虽然,缔约的一方不在了,誓言本身也还是存在的。
“哪个誓言?”他定定地看我,“天子,如果你一定要留下来的话,我也不会走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希望我感动得哭出来,我却只是轻轻地嗤笑一声。
“除了联盟与帝国的盟誓,还有别的么,众星之主?”
“你责骂我也好,折辱我也好,我不会再一次违反当年的誓言了,我是要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就和在‘拉士多’上一样,生也好,死也好……”
“那已经不可能了。”我笑意愈深,眼眸深处却是冰寒一片,“你不觉得这样的话你说得太迟了吗?不,你必须走,我不需要你再一次用你的牺牲来成全你的伟大。众星之主,之所以你必须走,也是因为,对于联盟,我有很好的继任者,他们会延续我的全部政策,包括我的承诺,但对于帝国,能够将你我今天的约定付诸实行的只有一个人——只有你!你必须活着。最后……”我终于敛起了全部笑容,“我记得你离开我,你连头也没有回。这一次,终于轮到我离开你了。”
他的脸雪一样白,嘴唇颤抖,然而他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他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退进了舱门。
小型的飞船,舱门只比地面高三个阶梯,他微微俯首看我,眼睛一眨不眨,瞳孔中映出我的微笑。
“提醒杜兰,别让少康知道太阳核爆提前发生的原因。还有,让他替我带两句话,对羿说……谢谢和对不起;再告诉寒促,他从此要为自己活着,要……幸福。”我微微仰着头,看舱门缓缓关闭,阴影一寸寸漫过他的胸,他的脖颈,他的脸……
“再见,……”
最后一个字,轻而无声。
我想他没有听见。
也不必听见。
在我生命的最初那几年里,纠结的情感一直左右着我的行动,可是,后来,当我看过了太多别人的命运,看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我发现个人的情感在历史的进程前,渺如尘埃。这是我们的责任吧,将这个银河统一起来,让自由、平等和爱真正贯彻到每个人的心里。我们为此,分离了这么久。即使苦痛是值得的,放弃是值得的,即使一个人的爱恨与银河里千千万万的人的爱恨无法比较,我仍然不是不遗憾的。
是的……我从来……从来没有象我所想的恨他那样深。
然而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太阳异乱的表现也影响到了我的能力,思想好象在一种意义上提高了范围,我触摸到了太阳系的边缘,仿佛看见暗紫的外层空间防御一次次被我暂时关闭,又一次次在光子异动的冲击下强行打开,我看见水星穿越边界滑上设定的轨道,我看见一艘艘飞船穿越边境,逐渐奚落,我看见……
我看见六年前离开地球时的我,少年无邪,所有的只是对这世界和对那的爱;我看见我意气风发地站在联盟的使臣席前,但却是孤单一人;我看见我手上沾上无辜的人们的鲜血,用世界上所有的水也洗却不去;我看见我站在银河的尽头,星辰从眼前流淌而过,我流下泪来……
思想愈来愈轻,我甚至听见遥远的菲亚迪星球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妈妈妈妈,快看,那边!是放烟花吗?真好看!”小女孩笑着,兴奋地拍着手。
我微笑着。这大约是我生命最后的掌声了吧……
世界恢复了安静,黑暗。
※ ※ ※
西元一零一九年,也就是女王去世两年多以后,帝国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联盟的领袖羿和于飞交出了最后的政权。和谈判中约定的一样,联盟的军队仅仅遭到了遣散,而羿和于飞也只受到了秘密的流放。
当年十月,帝国中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其具体内容无从知晓,只是,在那次极密会议之后,乔舒亚·列安宣布解散帝国军百分之六十的军队,作为对劳苦功高的军人遭遣散的道歉,他本人亦宣布放弃领袖一职。
那是历史上最为成功的一次裁军计划,许多军人在多年以后想起乔舒亚·列安那句著名的话,仍忍不住泪盈于眶,那一天,透过遥距通话仪,数百亿军人听到他们的领袖说:“兄弟们,这是我们苦盼已久的战争结束的日子,该是我们回家的时候了。”
乔舒亚·列安的解职当然也遭到了许多人的质疑和反对,他们认为他是遭到原联盟各星系的压力被迫退位的,一时间流言纷起,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一次新战争的开端。然而,众星之主以自己的行动抵制了所有流言,他不仅没有利用军队的支持入主新生政权,甚至为了避免嫌疑没有回到故乡伽南,而选择了遥远的库热星系——上一次战争中少数一直保持中立立场的星系之一作为自己的终老地。
西元一零二零年,隐居于库热的乔舒亚·列安遭刺杀,凶手是原太阳系遗民。
虽然有极大的呼声要求处死凶手,但新上任的银河系首任民选执政官少康坚持了刚刚颁布的法律,唯一在刺杀中活下来的刺客之一——十五岁的少女妃雅被判处入狱六十年。
次年,部分原帝国军官发动了新一轮政变,但民众显然已厌倦了战争,而新政府稳定宽松的政策也已被人们普遍接受。政变在五个月后彻底失败,政变的发动者库德·拉尔曼在被捕前自杀。
这是银河系星战的最后余波。
尾声
联盟,帝国,星战,这些历史名词渐渐被人们忘却,对于原联盟女王天子的功过争论也渐渐归于平息,但在新银河联邦成立四十五周年时,一本关于女王的回忆录的流传再一次掀起了对于天子生平的讨论。
一个杰出的领袖,一个残忍的独裁者,曾经启用过由于历史教训设为禁域的科技,曾经以残酷无情的手段镇压联盟内部的不同政见者,对于一切革命采取铁血政策,甚至亲手设立了暗杀组织——圣十字军;但也是她,表现出了优秀的领袖风范,其在任时,联盟的经济水平达到最高点,文化空气空前活跃,法律受到了严格的修订并在她实施独裁的联盟各星系广泛实行,她剥夺的贵族们的好处,在一定意义上来说是反馈给了人民,联盟在五年内税收保持了基本恒定,而刑法的修订和档案整理让三百五十亿无辜的人重返家园,此外,对于偏远星系移民的歧视也在她的强硬政策下得到纠正……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她的私人生活也是人们颇感兴趣的流言话题,同样,有人认为她贪欲风流,有人认为她禀性高洁。事实上,这位年纪轻轻即已离奇卒死的女王,她的生平已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甚至对于她的死因,也有无数的版本口口相传,联盟当年宣布女王是因病逝世的,但据说下葬的并不是她的尸首;有人企图证明她是因注射过量的多罗冰体致死,亦没有充分的证据;还有人因无意中截收到一小段电波,是太阳爆炸前从太阳系发出的,其频率与后来被公布的女王专属频率一致而判断女王根本没离开太阳系,她死于那场著名的核爆中,但这种说法和她被帝国杀手杀死一样无法证明,因为那段电波也无法翻译。
关于女王的最新回忆录,是从监狱里传出的手抄本,它的作者妃雅·尼古曼在首页写道:我知道我看到的不是全部的她,但已足够令我信仰。
手抄本并不完全,人们普遍读到的部分有关于女王因使用过多力量和药物而对身体造成的确实的损害——“她昼夜都吐血,她甚至希望这也能准时,以免妨碍她的工作……她平时从不使用自己的特殊力量,有一次遭到刺杀,她也只是从容地等待救援,因为不愿让一滴力量浪费。唯一的一次例外,是在西桂宫重修时,让桂树在伐倒前开出一树芳郁的花朵,我曾经问她为什么爱那棵树却不留下它,她说:‘留下美好的印象就足够了。’……她是极温柔的人,对于笨手笨脚的我,一直包容。当然,她并不总是温和的,她甚至与亲王羿也时有争吵,但这样的争吵出来没有影响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彼此信任的坚定的感情。亲王得到她的死讯时,正在法尔玛指挥战争,他突然地慑住,大声说:‘那不可能!’消息被证实后他有一瞬间软弱地用手捂住了脸,然后亲王继续指挥战斗并取得了胜利。那天余下的时间,亲王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第二天清早亲王走出了房间,头发凌乱,眼里满布血丝,他执意单独驾飞船去了刚刚占领的拉玛星系的一个小星球依波拉里。后来我知道女王在即位前曾与亲王一起到过那个地方。女王与亲王聚少离多,一直有传言这场婚姻是牵制亲王的政治式婚姻,然而亲王和女王之间温情的一面,却不为人知……
※ ※ ※
宽敞的房间里陈设简单,朝西的窗大开着,风从窗外轻缓地吹进来,送入满室花香。
读书的男子停下来,朝斜倚在床上的人说道:“感觉怎么样?”
床上的男人隔了一会才回答,“还好。”他闭上眼睛,“她什么时候到?”
“快了。”说话时他已放下书,伸一个懒腰,顺势往窗外看一眼,“说起来……连旁人,当时连旁人都清楚地感受到了你对她的感情,她却好象从来也不知道一样,还真是狠心的女人呢。”
床上的男子听见这话,忍不住摇头叹气,“你还耿耿于怀当年她和我结婚的事?”
“我不是在替你不平么?”说是这么说,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
“你……”床上黑发的男子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话也可以不必说了。我们谁也没有真正得到过她。”
门在这时轻响,走进房间的男子发色深棕,闪亮的眼里含着浅浅笑意,“尼古曼小姐到了。”站着的男人点一点头,“拉齐,你还没去独龙星见你弟弟?”拉齐笑一笑,“我也想见一见……”他含糊地说着,退了下去,动作里显示出全然的坚决,令人不觉莞尔,且轻轻叹息。
而他一出去,一名中年的女子便款款进来。女人的目光先落在金发的男子身上,“大执政官?”
少康礼貌地回以微笑,“尼古曼小姐,您好。叫我少康就可以了,我已经卸下了执政官的职务,现在只是一名普通人。”
妃雅·尼古曼恢复了平静,“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您为我批准的特赦令。”
“是下议院全数通过的,我们认为,你已经为当年的事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缄默。
“妃雅,好久不见。”
妃雅讶然地看向床上的病人,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但她再一细看,却抖索起来,这个人,明明是羿亲王,应该在加纳流放的羿亲王!与少康不同,羿没有使用青春素,他已经老了,比他应有的年纪更衰弱,但,也还是当年沉默的坚毅的统帅,还是那个曾在地牢里温柔耐心地听一个小女孩讲话的亲王殿下。妃雅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羿……亲王殿下。”
“对不起,当年我应该阻止你的,让你受苦了。”
“不……”明明不是那样,是自己一意孤行,带着愤怒、仇恨悄悄跟着圣十字军的两名杀手上了路,是自己年轻而固执的选择。更何况,亲王殿下当时在依波拉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不要难过了。”少康递给她一块手帕,“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有事想找你谈。”
妃雅忍住了泪,并没有让它流出来,她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爱憎分明情绪激烈的小女孩了,但她接过了手帕,“请说吧。”
少康和羿交换了一个神秘的眼神。“关于你所著的回忆录,我们希望能够不要出版。”
“为什么?”妃雅望着他们,“人们有权知道真相,陛下也应该恢复清白,即使我不能彻底做到,至少我可以尽我之力。”
“真相?”少康叹了一口气,“不需要真相。而且,没有什么是真正的真相,人们看到他们所要看到的,得到他们所要得到的,那就够了。”
“而陛下的清白也不是她需要的东西,生前如此,死后亦然。”羿坐起来,倚在床头,压住喘息,“她需要的,是安宁。”
“理解是活着的人需要的东西,逝者只需要安宁。所以我们希望关于她的风波就此结束了。”
“我明白了。”妃雅有一点茫然地低下头,“我也知道,人们感兴趣的只是故事和情节,他们并不在乎发生过什么。陛下曾经想过些什么,想做些什么,人们是不会真的明白的,而且也不想真的明白。”
“我们明白就可以了。”羿这样说着,“也许将来,人们也会明白的。”
※ ※ ※
妃雅走了很久,房里的灯也亮起来很久了。
少康望一眼羿,“还是没告诉她真相。”
“何必呢?”羿徐徐道,“虽然经过了这许多年,她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