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误倾城-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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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弄出了尸首的事,叫他那样难过,我心里过不去。你赏我的手镯,我当真喜欢极了,不要说拿着它换银子,就是拿着它救我的命,我也不换。人死之后,尸骨之类不免烧为灰烬,到时候,我会提前嘱咐哥哥,烧我之前,先把镯子退下来,给你带回周家。我太中意这件东西,说不定死后有灵,会跟着它回到你那里去。我做了鬼,是万万不会害你的。你曾经养着半个鬼,日后到了养着一个鬼的时候,也莫要惊慌,好生跟我打架斗嘴便是。
还有一件事,是需要特意嘱咐你的,也是我一直不曾放下的心事。我在来世上之前,就是你订了亲的妻子。现在没等成亲,我就又急着离世,空空的扔下了你,这叫人过意不去。你是重义气懂真心的好男儿,我过去时,不懂是非,配不上你。到了今日,我这副非人非鬼的样子,连丝阳光都不能见,就更配不上你。我们的婚约,从顾家倒了的那一天开始,就算是断了。你为自己好好挑一房媳妇儿,千万上心些,我是家族之约,你没能做主,但是新找的这个,你好歹能为自己争取争取。别找如何家室显赫或者美貌异常的,但凡你们能情投意合的过一辈子,合了那句话,白头偕老,我地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的。
勿念。勿记。
我将信封好,贴身放着。预备等走时再放到书案上。
这么久以来,我都只是昏迷,醒着醒着就眼前昏暗。今日,我却想像以往一样,学着正常人,睡一次觉。写完信,我就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榻,躺在周誓中身边,正是子时刚过,我清醒的时候,躺好闭着眼,一丝睡意也没有。
我勾着嘴角,心想,连着三个月都是白天黑夜的颠倒着过,现在能在夜里正经睡一次觉,还真是觉着新鲜。再加上,我先前都是撑不住直接昏过去,现在是慢慢入睡,虽然睡不着,心里却高兴。
女儿家,没有不在意自己的。谁都愿意自己看起来如同天下第一美的女子,倾国倾城。习性和相貌都变成女鬼的样子,不是我心之所愿。即便是已经不大正常,我还是希望能有片刻哄住自己:
我是顾青衣,山庄里的大小姐,我是昔日的模样。
虽说我在山庄里的时候不事女容,但与现在能算得上是天壤之别。起码一条,大白天里四处乱跑,那个时候的我,是能做到的。
仔细算起来,我已经整整三个月,都是活在黑夜里。但是,我还没忘记白天的样子。
春天的山庄里铺着鲜绿的草,四处都是花。
我的生辰是五月,春末的时候,到了那一天,早晨起来,整个山庄一律是寿面。吃完这碗面,师兄们就还各自忙自己的,我扯着决战漫山遍野的疯跑。
我们从山庄的正门出来,一路沿着十分和缓的山路上山。开始时是我兴冲冲的跑在前面,过不了一会儿,就是他在前面,牵着我的手,一步步拽着我走。顶多到半山腰,就变成他背着我,我手里拿着一根鲜嫩的树枝,趴在他背上,精神十足的喊:“快走快走!”
他问我:“当真要快走?”
我马上说:“我就是随口喊喊,你不也经常这么对着你的马喊吗?你慢慢的走就是了。”
决战如果快走,那就是一路轻功上去,我受不了,害怕。
他于是就背着我悠闲的漫山遍野闲逛。
有那么一回,他把我从他背上拽下来,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倾着身子,压的我直不起腰来,他道:“轮到你背着我了。”
我累的满头大汗,只能背着他走两步,两步之后,我们一同摔倒在地上。
能闻到草里透出的气味。
我清晰的记着那时候的一切,大抵也是因为再不能见到阳光,大抵也是活不长久,所以才格外留恋。
阳光从树叶间透过,洒下来。我懒洋洋的半闭着眼睛,让他背着,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像是能那样,走一辈子。
我一直不能承认,可是,对曾经的顾青衣来说,决战占着她一大半的岁月。对现在的顾青衣来说,决战占着她全部的岁月。
不管是被仇恨遮了眼睛,还是无论如何都忘记不了过去,我就是看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人。
唯一一个让决战不占着我的方法,就是我离开世上。以后的顾青衣,她的岁月再不被决战占着了,因为她不会再有什么岁月。
第二天夜里,是八月三十,深夜之中,周誓中还没有回来,我已经从昏迷之中醒了,哥哥进房,我从他那里要来迷药,放到茶水里。
哥哥出门前对我说:“其他人也都准备好了,子时一到,我们就动身。”
我点点头。
周誓中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坐在桌椅旁,仰着头望他一眼,道:“公子近来真是越发风流倜傥。”
他累的不像样子,哪里还有什么风流倜傥的影子。我在他面前编瞎话编习惯了,刹不住嘴。
周誓中往我身旁一坐,我马上就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推到他面前去,道:“刚沏好的茶,便宜你了。”
他得意一笑,也不管烫不烫,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我道:“哪有你这样品茶的,牛饮。”
周誓中笑着笑着,忽而正经起来,叫我一声:“顾青衣。”
我以为他是有事要说,就应着:“嗯?”
他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我真没想到哥哥的迷药这么快就发挥效力了,我还有一句话梅听完他就昏了,留下我的心在这儿悬着。
我叹口气,扯着周誓中,把他拖到床榻边,又弄得他躺好了,一切收拾妥当,我环视房里一圈,愈发觉着这里好。
真舍不得。
我把那封信从自己衣袖里掏出来,装到周誓中衣袖里。想了想又觉着不妥,万一他醒了之后,见不到我,就慌忙出去找,那信会不会跟着掉出来?
我又把信拿出来,放进他衣襟里的口袋。
这样,倒是不会再掉出来了,他却可能发现不了,万一他没发现,出去寻我,不还是会添麻烦?
我千思万想,最后干脆从箱子里翻出线来,把信放到他手里,层层绑在他的手上。
这样,就不至于丢,也不至于他看不到。
我望着他手里洁白的信封,和绑着信的红线,突然控制不住的大哭。
我跟他在一处,如同夫妻一样朝夕相对的待了三个月。他照顾我,安慰我,保护我,哄着我高兴。
到了永别的这一天,他却只来得及喊了一句我的名宇。
他叫顾青衣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时候。把我藏起来之前,嘱咐我不要害柏,他叫我青衣。喝醉了酒,回到房里,苦恼的对我诉说没有法子救我时,也是叫我青衣。
日后,没有一个顾青衣让他叫了。
我哥哥办事,真是格外利落。他只负责我,其余的十几个姬家人都隐藏在我 们两人四周,周府的侍卫可算是集齐了南北两大世家的精华,除了护卫府邸的,还有战门派来监视的,哥哥就是带着我从这层层的侍卫之中闯出来。
一路飞檐走壁毫不费力,叫我担心这些侍卫们回头没法对主子交代。哥哥他们彼此之间配合的十分好,不拖泥带水,只要出招,马上用毒。经过的地方但凡有人挡路,都被施毒迷昏过去。等他们醒的时候,我与哥哥早就离开这里几干里。
我觉得毒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不管武功多么好,彼此之间实力悬殊多么大,只要有了它,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让一个比自己强千百倍的人倒下去。
我娘亲当年,定然是走遍天下无敌手的。爹爹说不定也在她手底下吃过亏。 他们两人,一个是正派武功的天下第一,一个是用毒的绝世高手,却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看到寒光闪闪的剑刃后背出冷汗,听到用毒使蛊浑身汗毛直竖。若是他们都在世,即便我再没用,谁敢欺负我,那算是再也没有活路。
可惜的是,他们在他下团聚,此时说不好正是一番郎情妾意,留我一人在世上颠沛流离。
我越想,就越觉得我是死了好。我全部的亲人,都在地下等着我。我去了那里,还有爹爹娘亲的保护和疼惜。
嗯。这样一想,我就对自己去找决战赴死这件事感到了无比的释然。
子时动身,丑时刚至,我们已到城外。一轮月亮挂在天上,我觉着格外舒畅。我们到了一户人家,院子不算大,一人去敲门,按着我们都跟着进去。
哥哥把好大的几块银子交在那人手里,接着同行的几个人都上了马,哥哥跟我一同进了马车。
这就算是出发。
车朴辘辘的响,我问哥哥:“卖马匹给我们的人安全吗?”
我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哥哥答:“他不是卖马匹给我们,是我先前把东西寄放在这里。马匹之类的东西,都是提前买好了的。我前阵子做周誓中的侍卫,虽然处处被战门的人盯着,但是惜着周府的名义出来买几匹马还是很容易的。”
我点点头。
哥哥在马车里正释危坐,在黑夜里,我看不大清楚他的脸,但此时除了盯着他看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我一天里顶数这个时候最清醒,身子也没有丝毫的不舒服,精神十足。
哥哥突然说:“你打算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
我答:“我又睡不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从一旁拿过一个包袱,扔拾我:“你白天的时候应该是一直昏迷着,这是带的干粮,比不得周府,但好歹能充饥。”
我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烧饼来啃。
哥哥笑了一声:“先前周公子曾向我抱怨,说你的吃相犹如前世死于饥饿。当真是。染染,你学学姑娘家的样子。”
我一边啃烧饼一边对哥哥说:“快睡吧。你比不得我,夜里还这样撑着,到了白天可怎么办?”
他解释:“习武之人,一两天不睡,还是没才问题的。”
我皱着眉:“兄台你与我同为武林高手,为何你能日日不睡,我就得长眠?”
哥哥被我逗的笑了一声:“战门的人在这一带格外多,我们先趁夜逃远了,到了稍微安全一些的地方,可以住下休息一夜再赶路不迟。”
我嘟嗦:“我跟你们恰好倒着,白日里昏睡,你带着我,当真不便。”
哥哥说:“没什么,就当赶路时多拿了一两件东西。反正你多半都睡着,不会乱跑乱动,反而少添麻烦。”
我越发精神,此时打算跟哥哥促膝聊天。
我问他:“我记着在十四岁时是见过你的,那个时候连我的婢女都知道你是南宫却。你后来为什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哥哥答:“姬家向来不在中原活动。我那时年少轻狂,才到中原闯荡。不能 顶着姬家的名声,别人问起,就干脆说自己无帮无派。谁料到会有那一番名声,不长时间之后,就倦了,敢脆再回姬家。”
我:“虽然忘了你先前的长相,可是我还记得你穿一件白色的袍子。”
哥哥:“我在姬家的时候就听说,中原顾家的小姐是前宗主的女儿,到了中原,听不少武林中人提起你,因此就一直打算去顾家看看。恰好那次,宗主叫人给我转信,让我趁着顾前辈生辰时去见你一面,我就去了。本来是我去看你的,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丝毫不知道羞怯,盯着我看,就变成了你看我。”
我哈哈大笑。笑完了,我感叹:“现在发生的一切,居然跟那么久之前的事有了牵连。”
哥哥:“当初宗主下令叫我带人来保护你,我心里,先就想起你盯着人看的样子,心里好不担忧。”
我又笑。今日终于从那个被人围得如同铁桶似地周府里逃出来,事事顺利,我格外想说话。
当然,不趁着路上说,等到了战门以后,就没机会这样跟哥哥说话了。
我问他:“你在姬家,听说过关于我娘的事什吗?”
他答的十分简略:“那是自然。听说过你与前宗主长得像。”
我:“这个我知道。你跟我说我不知道的。”
哥哥:“她用毒的本领独一无二,靠蛊术操控人,更是难有人与她比肩。西南山林里的毒物,从来没个伤害她的。前宗主若不是如此毒术高超,也不会力压群雄,以一介女儿身成了姬家宗主。”
我赞叹:“我爹爹眼光当真好。”
哥哥:“听宗主说,领前辈当年去西南找药草,江湖都传言他武功出神入化,前宗主不服,扬言等顾前辈一到姬家地盘,就叫他俯首称巨。后来,顾前辈果然到了,前宗主打听到他要去的的方,在那里摆好阵仗等着与他过招,结果顾前辈在杳无人烟的山野里见到前宗主,惊若天人,她那边杀过来了,顾前辈只退不攻,听说他连着被前宗主追杀了好大一片山林,一路只喊着姑娘在下有事要说有事要说,前宗主只催他出招,最终古前辈没办法,才出招了。”
我激动的问:“我娘亲可是把我爹爹毒昏了?〃
哥哥:“你脑子里都净是这么倒着想事情?〃
我叹口气:“那就是我爹爹把我娘亲打败了。”
哥哥:“那是自然。用毒不管多么厉害,也终归抵不过顾前辈的武功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