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夕起相思-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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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爷就是喜欢这样——”多尔衮眯细眼眸,“我要你、你们每一个人,都如傀儡般在我掌心跳舞——”
“十四爷好大口气,就不知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他突然转首冷笑看着她,“兰福晋别着急,还是先照应着自己吧——同是这宫中趟水人,没有鞋子不会湿的。”
他的笑太冷,过于真实残酷,她不想体味,只是狠狠甩开他的手,飞也是的逃开。
“哈哈哈哈,你真的是变了——海兰珠、兰福晋……我就等着看你蜕变后的真正模样!”
当她奔过翔凤楼的时候,突然不断的开始问自己——变了,我真的变了么?
心不在焉地换好宫装后,海兰珠在乌兰的搀扶下朝皇帝的身边走去。后妃已经不知道都安置到何处,唯有哲哲端坐在旁,雍容华贵的仿佛一朵鲜艳的牡丹,再看四周,皆是锦衣华缎的各旗固山额真。这种聚会很显然是不属于她的,于是立马行了个礼打算离开,却在转身之际听到坐上的皇太极威严的低吟。
“兰儿,你的位置在这里。”当着众多叔伯兄弟和朝廷要员的面,他就这么叫了出来。只见哲哲脸色一白,很快又恢复如初。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一般,她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指的分明是哲哲的位置!
哲哲朝皇太极看了眼——那一眼,心碎的却是海兰珠。爱着相同的男人,得到的却不一样。她明白得很,一直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可是爱情是自私的,自私到残忍。想要迈步,可是怎么也用不上力气,她感觉自己身在冰冷的漩涡,旋转的命运流沙就要淹没自己,无力挣脱。
她就这样缓缓地朝他看去,那一眼无端让人心醉。皇太极端坐的姿势威严无比,神情却隐蔽在了灰暗的光线下,或许是他坐的太高,或许是此刻的气氛过于凝重,没有人敢朝高高在上的国君看去。坐得最近的哲哲不过一眼,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发抖。皇太极却突然起身,边步下高台边大笑道:“傻兰儿,怕高的话就直说么,我记得你喜欢朝南的坐席,来。”竟然拉着新福晋的手,坐到了侧席。哲哲紧闭双眸,长长的义甲闪耀着摄人的光华,她用力的按着指骨,只觉自己就要在这金黄的奢华下成为最华贵的陪葬!她深切的明白,这是种深到骨殖的爱!而一切,才刚刚开始!她终究是大度的女人,退席的时候,海兰珠看得分明。却不敢朝她看去,只是在桌案下,紧紧攥着他的袖口。
酒过三巡,皇太极又拉着海兰珠一一拜见了族伯兄弟。一切按着女真人的习俗,端茶点烟。
代善是大贝勒,族长的位置不言而喻。看到新福晋海兰珠,掳须大笑道:“汗王好福气,新福晋像下凡的‘佛库伦’,美的跟天仙一般!”随之送上一串精致的佛珠,通体白嫩,中间流转着一条灵动的红线。皇太极在一旁讲解:“汉人将羊脂白玉分‘白玉’与‘山料’,所谓‘仔玉’是从昆仑山下玉河中捞取的。这种‘仔玉’细密、温润、光泽如脂肪。有的‘仔玉’肌里内含‘饭渗’,呈欲化未化的白饭状,这是水产白玉的肌理特征之一;还有的因长期浸泡在水沙中带有各色的皮子。此种‘仔玉’优于山料,极为珍罕。山料,纯白如脂肪者少。象征着‘美好、高贵、吉祥、温柔、安谧’。”
海兰珠听到这样的话,更觉得这样珍贵的玉石不可轻易领受。不安地朝丈夫望去。
他只是宠溺地嗔道:“听话,快接着。”她这才笑着接过,只觉此玉温润光滑,仿佛通着人气儿。剔透的玉面倒映着笑意盈盈的水眸,她回首,发髻上的金钗化作一闪而逝的惊艳,印在了他的眼中,更显娇艳。
“这玉石是暖的!”她像个孩子般撒娇的说。代善等人哈哈大笑之际,只听侍监太监拔尖一声喝道:“十四爷到——”
海兰珠的笑容转瞬即逝,猛地抬起头朝大门看去。只见多尔衮换掉了方才的白旗军装,一身贝勒华贵打扮,英姿飒爽地阔步迈了进来。
朝正中央的皇太极行了抱见礼后,又朝海兰珠打了个千儿。“十四弟,这是我的新福晋,你们应该并不陌生。”皇太极意味深长低道。
多尔衮只是点头附和,满脸友善地朝海兰珠扫去。“八哥好福气。”海兰珠低着头不言语,只觉此刻心里仿若揣着数个水桶,七上八下地晃个不停。
就在这时,奴才端来茶碗,她顺手接过,才想到应该行新媳妇的礼拜见多尔衮才是。
多尔衮忙不迭接过茶碗,并将身后别在腰际的长烟斗拽了出来,海兰珠有些不情愿地仔细装好烟叶,磕着火,一束极小的火苗“嗤”的一声燃起。在跳跃的火光中,彼此对视。许久,多尔衮缓缓沉下笑,拍手唤来侍卫。一个威猛的正白旗军士快步走上殿,伏案磕着头。手中拽着一只肥兔子。
皇太极静默一旁淡笑不语。代善倒是好奇:“十四弟这是做什么?”在多尔衮示意下,那军士竟提着兔子塞进了海兰珠的手里,接着多尔衮一声口哨。
众人只听一阵毛骨悚然的拍翅声,两团巨大的影子便飞扑而入,在多尔衮爽朗的大笑声中,直扑海兰珠!
“皇——”海兰珠来不及惊叫,已被脸色刹那变白的皇太极急忙拉进了怀。
众人回过神之际,只见皇太极的肩上停着两只巨大的海东青,两只都是白色头部,头顶具有粗著的暗色纵纹,上体灰褐色到暗石板褐色,具有白色横斑和斑点,尾羽白色,具褐色或石板色横斑,飞羽石板褐色,具断裂的白色横斑,下体白色,具暗色横斑。神骏异常!多尔衮突然敛去笑,恭敬打千跪下。“奴才失礼,吓到新福晋了。”海兰珠紧紧拽着衣襟,从袖袍中朝他的看去,却分明见到他得意的笑容!
皇太极眯细眼,哈哈一笑。“十四弟哪里的客气话,这份礼物倒真是特别。”
女真族是以射猎著称的民族,先民们很早就懂得捕鹰,驯化后,用来帮助猎户捕获猎物,俗称“放鹰“。早在唐代,“海东青“就已是女真先世朝奉中原王朝的名贵贡品。唐代大诗人李白曾有诗:“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本草纲目》中记载:“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富育光老师写的《七彩神火)故事中写到天雕来自享滚河以东,女真话叫它“松昆罗“,意思是天雕从享滚河飞来的。汉语把它译成“海东青“。“这对儿夫妻海东青,因为神骏无比,又凶猛漂亮。是耗费了无数猎鸟好手的心血从祁连山顶得来,据闻海东青就像天上的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生死相随。”“生死相随……”皇太极念道此句,不禁得意非凡。“十四弟真是了解我的心意,天上的海东青,地上的野狼以及我们马上的好男儿!好好,这真正是说到我的心里了!”筵席进行至此已是高潮起伏,众人道贺的祝词一个接一个。夜里,回到关雎宫。海兰珠出神忘着门外的索伦干,突然皱着眉头指着道:“大汗,放了它们吧。”
“为什么?”皇太极奇道“你不喜欢这对儿鸟?我还等着秋猎的时候带上它们,保管能带丰厚的猎物回来给你。”
“离开草原,离开天空,它们太可怜了。”“你觉得这宫里关着它们了?”她不言语地看着他,没有否定。皇太极叹了口气。“兰儿,你还不明白么。这宫再大,也关不住它们,只要心里有天空,就是自由的。它们是——你也是。”海兰珠突然转过头,直直看着他。“皇太极,我不要天空,只要你。”他抱住她,轻轻道“知道这么神勇的海东青,他们是如何捉回来的么?”
“如何?”
“他们捉住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乖乖跟来了。”她不相信,笑着点他。“胡说。”“是真的!”皇太极做势瞪大眼。“我不是一离开草原,你就跟着嫁来了么!”
她又气又羞,蒙头就睡。
当“关雎宫”的烫金牌匾正式悬起来时,那三个字的意味何等深长,深埋的意义多么缠绵多情,想象着尊贵的大金国汗王皇太极,竟用弯弓折箭,驰骋沙场以致布满硬茧的手指翻开了汉人的《诗经》,让这句道尽无尽深情的诗歌在每个角落传唱。自从她入宫,君王彷佛就此要独宠一人般。后宫粉黛无颜色,一切不及她一笑的妩媚。一个再嫁的蒙古女人,却让汗王爱得心醉如斯。后宫佳丽或翘首以盼、或妒心暗起,无人再不知道——她,才是令汗王吟歌求爱女子。博尔济吉特。海兰珠。
然而前线的战事如火如荼,他总是这样忙碌,早上起了身便匆匆去了崇政殿议政,她有时只有攀上翔凤楼,然后隔着重重殿阁,才偶尔看到他的身影。她知道,她已经是这后宫中,仰望他的女人之一,只是过去的她仰望的是他的背影,现在她仰望的是他的笑容。
即使再不懂规矩,她也可以从哲哲的眼神中看出,皇太极驾临关雎宫的次数实在过于频繁,只要一得空闲,他几乎就会来陪着自己,她明白他是怕她寂寞,可是偶尔时候,他越是贴近,她越是不可抑制的孤独。
她以为她早习惯这样的冷清性子,过去,葛尔泰一年来她这里也不出个双数,她却悠然自得。
如今,她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许正是越深爱,越痛苦。可是抚摸着他已不复当年的沧桑容颜,不由得叹息。要怎样,她才会控制自己不这么深爱?她爱他爱得总是泪流满面,却不敢让他知道。不过嫁来三个月,甚至还是新婚,她却已经被寂寞忧扰至极,也曾经试图去别的宫走动,可是或许是自己这不多话的性子关系,总也谈不开来。姑姑像沉稳的湖,不动,却撑得动船。妹妹布木布泰时而像稳重能干的妇人,却又有时像丈夫怀中的小火炭,撒着自己错过了十年的娇。
这里一窝美人,一片繁华琉璃瓦顶,却总是容不得小小的她。她便爱上了关雎宫那片吊起的水晶帘子,琉璃五彩色的帘子排列成小小星辰,星罗棋布地坠下,她抬起头仰望,穿梭在艳色繁华的水晶中,感觉那些细小的闪烁,见证了她的一喜一怒。
她就这样盼着,往往一天就这样过去的等着他归来。乌兰瞧着不放心,直嚷嚷着要她好好的出去散心走走。这话嚷嚷久了,便传进皇太极的耳里,他勾起宠溺的笑容道。“就快了,等这对儿海东青退了今年的新羽,我带着它们给你猎老虎皮!”
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他的誓言很快就验证了,云淡天高,秋风萧瑟的秋季来时,他带着她和马,踏在北郊的猎场上。
落叶黄澄缤纷,铺满了一地。仔细看去,就像绚丽的华盖,海兰珠穿着黄色的马装,乌亮柔长的发也挽成了高高的马髻。穿着舒适马靴的脚紧紧夹住马腹,到了如今年岁,她还是一样的怕骑马。
皇太极注意到后竟不顾礼节和身后一大串的随侍大臣以及女眷,硬是将她抱到自己的御马上,她没敢挣动,硬着头皮让他蜷抱着,只听他的笑声越发爽朗。抬起头,天边出巢的大雁正驮著朝阳飞去。双翅一翻,把斜阳掉在河上,原本还是头白的芙蓉,竟妆成一瞬的红颜。她惊艳滚滚浑河,指着如此浩荡的壮丽景色,像个孩子般兴奋。“就是这条河!我第一次来盛京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这条河长约几十公里,是辽河的支流,发源于清原县滚马岭。古称辽水,又称小辽河,不过,我早改名叫他浑河了。”“为什么?”
皇太极沉默了很久不说,后来耐不住她的要求,终于开口:“当年,父王亲率二十万八旗军向山海关进攻。没想到兵至宁远,袁祟焕死守孤城,拒不投降,并撕碎了劝降书。父王怒火万丈,扬言活捉袁祟焕。后来时候,身负炮伤,整整昏睡了二天三夜,性命危在旦夕。为了保住父亲的性命,第四天半夜,我悄悄地从水路退了兵。大清早,袁祟焕见八旗兵没有前来攻城,感到奇怪,后来听了探子回报。立刻率兵沿着小辽河追杀而来。当他追到彰驿站时,突然发现水面上漂过来一层浑浊的黄水,细细一看都是马粪,深恐前面的林子有马队埋伏,于是就掉转马头了。”海兰珠听得入迷了,催促着他快说。“其实,林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埋伏。那时候,父王的大船正停靠在离彰驿站十几里的南河沿马头,父王壮志未酬,却深受炮伤性命垂危。我蹲在地上文起大锅准备给父亲烧水淋浴。刚将火点着便有人匆匆来报,说袁祟焕率兵追过来了。我一听,气得“咔嚓”一声将手中粗大的树棍折成了两段,不想却将许多柴木灰溅到了锅里,一锅清水霎时变得浑浊了。看到这里,我就想何不将马粪撒进河里,让它顺水漂去,使袁祟焕疑为伏兵放弃追杀?主意已定,便准备让人收集马粪。可是,转念一想又踌躇起来了。仅凭身边的三百匹马能有多少马粪呢?我急得团团直转。这时,大哥代善过来了。听到我的计策后,指着锅里的小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