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酿酒坊-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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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不觉得,世子爷本来也是因为幽王妃才来这一趟的。”芮烟嘟着嘴小声嘀咕。“世子爷您太在意幽王妃了,您怎么也该注意点自个儿的身子和名声呀!”
西风瑾压根没听进去他的这些话,豆沙走上前,将一件涂满了橡胶的斗篷展开,笑道:“世子爷。王妃叫奴婢服侍您穿上,这衣服是防雨的。”
西风瑾觉得新奇,听话地穿上,惊喜地笑问:“这是什么衣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怎么做的?”
“那是在布料外面涂了阿曼国的橡胶。”玲珑裹着斗篷形的雨衣缓步走来,回答。
之前一个和她要好的阿曼国商人告诉她,阿曼国有橡胶树。刚好聊天那次天在下雨,她想起雨衣的起源,就随口提了将橡胶树的汁液涂在衣服上能防雨,哪知那个商人回去还真弄出了一大堆雨衣在多雨的阿曼国卖。还特地不远万里给她送了五件。
她踮起脚尖,顺手将西风瑾雨衣上的兜帽给他盖在头上,道:“我还以为你带了蓑衣,没想到你就这么出来了,也不怕生病!”
在她凑近他的那一刻,他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霎时心头狂跳,身体紧绷,脸颊飞红,大脑一片空白,差点窒住呼吸。
玲珑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拉紧雨衣,转身望向在风雨中已经开始往外搬粮食的人们。
西风瑾站在她身后,手下意识捂住嘴唇,好半天才缓过呼吸来。芮烟见此情形,暗中叹了口气:世子爷,您真可怜呐!
豆荚将仅剩的两件雨衣拿了一件送给侍棋,却被侍棋拒绝,将她赶到一边去了。玲珑笑道:“她倒是会徇私!”
已经有一大批人解了铠甲,从马车里取出米袋扛在肩上,艰难地蹚着泥水往前走。豆沙担忧地说:“怎么都把铠甲脱了,这样淋着雨会生病吧?”
“路不好走,铠甲很碍事,脱掉还能多出点力。”入琴走过来道,“王妃,您快进马车里去吧,这么大的雨您肯定会着凉,为了王爷您也要注意身子。”
玲珑不语,看着远处那些落汤似的兵们仗着身体强壮,每人不止扛了一袋粮,东一脚西一脚地在泥水里艰难行进。还有正在奋力将马车从坑里推出来的人们,就连阿九都抱着受伤的胳膊用小身板在那里奋力地推着。
从没人抱怨这一点来看,幽王府还是挺会训练人的。
入琴还要再劝,玲珑忽然转身望向前方朦胧阴暗的山路,问:“入琴,离聊城还有多远?”
“前面的路更难走,大概还需要一天半。”入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睛回答。
玲珑抿抿唇,沉声道:
“传我的话,我会和大家一起走,若明晚之前能到达聊城,除了王爷的封赏,我还会给每人追加十两黄金。现在把食物按份例都发下去,之后中途就不再集体休息了。”
入琴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对她的决定张口结舌,这样的山路连男人都走得艰难,更何况她一介女子:“王妃……”
玲珑回过头,笑眯眯地说:“若我能坚持下来,你们却不行,那就是一群没用的男人。”
入琴愣了愣,刚刚只考虑到她的安危,现在她的笑脸却突然让他明白过来,她这是在用自身激励其他人。那些部下虽然不会因为任务的艰难抱怨。但心底里感到沮丧和绝望是人之常情,就连他现在的心情也是阴郁的。
在这个时候,王妃提出和大家同甘共苦,无论是从体恤下属的角度。还是从“以女性的性别激发男人志气”的角度,都会大大激励队伍的斗志,甚至能让那帮汉子为了不让王妃看不起而玩命。
他恭敬地单膝跪下来。心悦诚服地道:“奴才遵命!”
“豆荚,去帮忙。”玲珑淡淡说完,转过身,往前方走去。
豆荚得到命令,像脱缰的马似的噌地奔过去,帮助侍棋推陷在泥里的马车。侍棋惊讶地斥责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回马车里吗?快走,别捣乱!”
“是王妃让我来帮你的!”豆荚不甘示弱地说。用尽全力往前推。
就在这时,入琴已经将玲珑的命令朗声下达,整个队伍顿时像平静的湖水投入了一块巨石,惊诧震动不已。然而瘦弱却挺拔的倩影的确就跟在他们中间,一步一步。稳步行进。
难道他们还不如一个女人吗?所有的沮丧和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全部转化为火焰,沸腾了男人的热血,所有人全像燃烧起来了一样红光璀璨,炽热耀眼。
“入琴,你疯了吗?还不快去阻止王妃,从这儿到聊城还有一天半,路越来越难走,她步行万一病了伤了,你怎么向王爷交代?”侍棋跑过来高声叫喊。
“这是王妃的命令。”入琴淡淡地说。
“可是……”
“这是鼓舞士气最好的方法。”花楼深深地看了玲珑的背影一眼。“下了这样的命令,恐怕明晚之前真的会到达。”
“花楼,连你也……”
“少爷临行前说了,一切听王妃的。”花楼耸耸肩,侍棋心焦地叹了口气。
长长的运粮队伍像蜿蜒的蛇般缓慢有序地向前方行进,西风瑾眼眸深邃地望着人群中那抹瘦小的身影。迈开脚步。芮烟慌忙拉住他:“世子爷,您还是回车上去吧。您身子不好,这么大的雨您承受不住!”
“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女人吗?”西风瑾冷冷地说了句,义无反顾地迈开步子跟上去。
雨中行军是最无奈的选择,坦白说此次玲珑失策了,没想到路会难走到需要卸下粮食。若早知道雨天需要卸甲扛粮,她应该为他们准备蓑衣的。
明明是防水靴子,可还是因为不知蹚了多少水湿透了,幸好衣服是干燥的。队伍始终没有停,有累的饿的都自行解决后再跟上。此时的马车已经成了累赘,一批人在后面连拉带拽。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累得麻木了,只是在机械性地往前走。一路上衣服不知被刮了多少次,还有几次差点崴了脚,幸好有西风瑾在身边总是救她。
黄昏时分,下山之时,大雨还在下。远远望去,一座沧桑的城池挂着帅旗孤独地立着,被笼罩在朦胧烟雨中,一片死寂,摇摇欲坠好似要倒了一样。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点发凉有点欣喜,发凉是因为怕城中出了不好的事,欣喜是因为终于到了。可她又不愿说出担心,强耐住复杂纷乱的心绪坚持往前走。不料,在离城门很远的地方,忽然听到城楼上传来一阵大喝:“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否则就放箭了!”
入琴高声回答:“我是入琴,快开城门,报告王爷,王妃送粮来了!”
城楼上顿时一片骚动,似欢呼似惊喜的大喊大叫夹在风雨里,给死寂的城池染上一点生气。
玲珑也不在意,扫了一眼衣衫凌乱、恍若败兵的众人,心轻松下来,不禁微微一笑,对花楼说:“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
花楼点点头,传了话。玲珑回头看了一眼西风瑾,担忧地问:“你还好吧?”
西风瑾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笑道:“很好。”他噙着迷人的笑,一双深邃浓黑的眸子满溢了温柔,和煦地望着她,笑说,“这儿脏了!”对着她的脸伸出手。
她一怔,眼看着他白皙纤长的手就要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入琴忽然介入其中,一把拦下他的手,公事化地笑道:“世子爷,您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豆沙赶紧掏出帕子擦掉玲珑脸上的泥点,西风瑾看着入琴,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必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冗长的吱呀声,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第一百八十八章 炽热的重逢
风雨交加的南城门,水流觞身披金甲,脸色沉郁地站在城楼上,遥望驻扎在十里之外的夜郎国军队。那恍若铜墙铁壁的包围,无论怎么想都冲不出去。
该死的!他竟被逼到这种境地,仿佛瓮中的鳖。小小的一个蛮族居然敢对他如此嚣张,连续几天地高声骂战让他心烦意乱,难道他只能坐以待毙吗?
咬紧牙,他的胸口烦闷极了。由于城内缺粮,已经有一批人被活活饿死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战败,就是殉城都有可能!
握了握拳,他侧过头望向厚重的城墙上一个凹进去的大洞,用手摸了摸。这就是夜郎国的秘密武器打出来了,初次见识到新型武器的威力,他着实吃了一惊。转胜为败的最大原因也正是因为那批秘密武器,完全没有办法克制,只有挨打的份儿。
“入琴还没有消息吗?”他凝声问。
“自上次说了运粮队伍已经在路上,之后就一直没传来消息。”司书低声回答。
水流觞心头的焦躁已经升到极致,过了片刻,转身,健步走下城楼。这座生命力越来越衰弱的城池,在风雨交加中就像是幽冥内的死城般冷得阴森。
他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眉头一皱,那传令小兵已经快速勒住马,嗖地滑下来,一张还带着稚气的小脸洋溢着狂喜,笑得很是傻气,连下跪都忘了。直勾勾地站着,高声报告道:“启禀王爷,王妃送粮来了!正在北城门!还有入琴大人……”
话还没说完,水流觞一把掐住他的双肩。布满血丝的眼迸射出璀璨得可怕的光芒,就像要杀了他似的,激动地大声问:“你说谁来了?”
“王……王妃来了。”小兵本以为王爷会欢喜得跳起来。哪成想居然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吓得浑身乱颤,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回答。
“谁的王妃?”水流觞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出了特缺心眼儿的一句。此时他的一颗心像在乘坐大怒神似的忽上忽下,已经无法自控。他质问的声音同样颤得厉害,在风雨的特效下显得可怖。
“这……这……自然是您的王妃。”小兵被问得张口结舌。一张小脸吓得都快哭了,他实在看不懂王爷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水流觞撒手,像扫开障碍物似的随手将他重重地一甩,飞身上马朝北城门奔去。
司书机敏地将小兵扶住,小兵哭丧着脸问:“司书大人。小的是不是做错事了?王爷不喜欢王妃来吗?”
“王爷那是太激动了,放心,等会儿王爷肯定会重赏你。”司书难得微笑起来,温和地说。扑克牌脸突然变异了,小兵再次被吓得抖了三抖。
水流觞策马飞奔向北门,一颗心七上八下,是从未有过的紧张。越接近北门围观的百姓越多,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好似死而复生的璀璨光芒,和令人酸楚的欣喜若狂。再往前。北门的驻军统领陶奎正在指挥手下士兵们将一袋袋粮食小心地接过来收入粮仓,灰突突的脸上泛着闪亮的红光。
他扫了一眼那些衣衫残破、疲惫不堪的运粮兵,前面已经不宜再骑马,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与此同时,前方的士兵听到马蹄声也发现了他,慌忙集体跪地拜见道:“参见王爷!”
水流觞视若无睹。所有人都低了下来,唯有人群中仅剩的那一抹瘦小的身影迎风而立。
为了方便,她已经摘掉兜帽,一张被风沙摧残得都快开裂的小脸被雨水打湿,乌黑的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她裹着样式奇怪的长斗篷,就像一只悬空的幽灵。依稀可见斗篷下,她沾满泥水已经明显湿透的靴裤。素面朝天,嘴唇因为过于干燥裂了好几道血口子。
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明明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可他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好,比任何时候都更能让他心疼和悸动。他的心在澎湃地颤抖,布满血丝的双眸湿润地泛起红色,满满的怜爱充斥在眼眸,激荡的心让他的身体也开始发颤。
她很快就发现了他,望过来,亭亭地站在那里,满眼喜悦和温煦地望着他,唇角上扬,漾出一抹柔得像水的灿烂微笑。
他的心倏地弹跳了一下,再也抑制不住胸臆间波涛汹涌的激荡,突然发足,三步并两步向她狂奔去,一把将她娇小的身体抱住,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玲珑毫无防备地重重撞在他坚硬的铠甲上,明明很疼,却撞出了她心中激荡的喜悦和浓浓的柔情,身体内仿佛有千万只泡泡在互相挤压,摩擦着她的心,产生了令她难以抑制的幸福感。情不自禁地抬起胳膊,搭在他冰冷的铠甲上,泪眼朦胧地轻声调侃:“就这么想我呀?”
“想!”他的心跳得飞快,呼吸略微急促地低声回答。
反常的干脆坦率让她愣住了。他放开她,唇角含着微笑,深深地谛视她,用低哑的声音认真地说:“我想你!”
她瞪圆的眼睛让他觉得是那么的可爱,大手一扬,黑色的斗篷像一片云将两人笼罩其中,他旁若无人地吻上她干裂的嘴唇。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气声,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先是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这一幕,接着低头的低头,脸红的脸红,偷笑的偷笑。虽然有伤风化,但王爷的激动他们是可以理解的。
十秒钟后,一切恢复原状。这大概是玲珑第一次感觉到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