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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蒲公英-第9章

小说: 蒲公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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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地听听外间两个孩子的反应。
外间同时发出两种声音:一种是学慧嘤嘤的缀泣声,另一种是学慧轻轻的打鼾声。
文氏又是一番议论:“我看还是二孙子心疼我,一听说我要死了,就哭;小圣还有小三儿都不行,真是白疼他们了。”
此时,月亮西沉,月色暗淡。乍暖还寒的夜风带着断肠河水的腥淡,带着蒲公英的清香,在芦花村里飘散。在胡同里玩耍的孩子们越来越少了,大部分人家的灯光已经熄灭。朦胧的夜色伴随着超然的寂静,给这个普通的小乡村平添了几分神秘。
这时,不知道从哪一户人家传来一阵猜拳行令的吆喝声,这分明是二队会餐的社员还没有散场。然而西伸老汉却没有入睡,老汉还不时地发出几声伤心的咒骂和痛苦的哀叹。对他老人家来说,这又是一个多么难熬的不眠之夜啊!
学智和碧月肩并肩地走着。碧月从走出大门的时候起,就好像满不在乎似的,她几乎想唱起来。学智看着她这种样子,的确有些纳闷,这和白天看到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几天来,碧月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尽管这种情态在学智的潜意识里又是一种别样的美,或者说是一种深沉的美,但是学智还是不希望看到她这个样子,因为这毕竟是一种不健康心态的外观显现。他无法猜测这个一向与他情同兄妹的女孩子究竟要向他隐藏什么秘密?他忽然对心理医生发生了兴趣,如果他是心理医生,他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然后他可以用一种神奇的法术让她重新笑起来。他多么喜欢看到她的笑啊,她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一深一浅的,那么有弹性。特别是她笑着时候的眼神很像妈妈。他爱妈妈,他因为爱妈妈所以爱她。然而,他只能看到一张冷冰冰的脸。
上午的事情一发生,碧月又变了一种样子。一开始她急得差点哭起来,后来听医生说了那番话,又差点笑起来。整个上午,她都是在焦躁不安中度过的。你看她一会儿问他疼得怎么样,一会儿又催他赶快回家。那紧张的样子,就仿佛伤是在她的脸上似的。要是搁在平时,她每当想跟他说一句话就得四下里观望一阵子,看看有没有其他同学在注意她,尽管他俩还是同位。仅仅一天的时间,碧月就戏剧般地呈现出三种状态:惆怅,焦躁,喜悦。毋庸置疑,最后一种是妈妈引起的。那么妈妈究竟用了什么法术能使得她转忧为笑呢?学智不敢多问,因为他懂得女人之间的事儿,男人是不能多问的,就像男人之间的事儿女人不能过问一样。妈妈在这一点上就把握得特别好。他得照着妈妈的样子做。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笑了就好。学智从小就发下誓愿,一辈子都不能让碧月不愉快。
关于这一点,还得从他们俩最初交往说起。其实“最初”这个提法本身就不确切,因为他俩生在同一个村庄,两人同岁,碧月仅仅小学智一个月,两人早在襁褓之中时就天天见面。两人几乎是同时学会的走路,两人的父亲同属于梨园子弟,而且关系相当好。碧月姓冯,住在村子中部偏东的位置,两家相距半华里。所以他俩的“最初”究竟指的是哪一天谁也说不清。两人的故事不像任何小说所描写的那样,什么“青梅竹马”啦,什么“一见钟情”啦,他们的故事是在一种曲折离奇的状态下发生的。
下面的这件事学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也是他所有记忆中的第一件事情。
暮春时节的一个傍晚,大人们聚集在碧月的大门口说话,学智(那时候还没人叫他这个名字,而叫他“小圣”)、碧月,还有其他孩子在大人们的周围玩耍。他们在玩耍一种名叫“激激零”的游戏。大伙分为两个阵营,一方共同喊:
激激零,
抗大刀,
你们班里让俺挑。
另一方呼应道:
挑谁呀?
对方答:
挑碧月。
于是,碧月“腾腾”地冲向对方由两名守卫人员守卫的“地盘”。碧月毕竟年龄最小,她还没有踏到对方“地盘”的边际,就被对方拦了回去。小圣看到碧月可怜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他毕竟也是个孩子嘛,哪还顾得上什么游戏规则?他趁对方不防,一下子冲了进去,对方阵营立即大乱。他们强烈谴责小圣不遵循游戏规则。碧月正好玩累了,她大声地嚷嚷着:“不玩了!不玩了!”不一会儿,孩子们纷纷走散,大人们也陆续离开,大门口只剩下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这时,碧月拉着父亲的手纠缠道:“你把这个小哥哥领到咱家吃饭吧!”冯水新答应着,仍然跟鲍福没完没了地谈论着他们永远也谈不完的话题。小圣第一次对这个小妹妹好感起来,只是不会学着大人们的口气客气一番。就在这时,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碧月的混帐哥哥田德回家路过这里,看见小圣文弱得像个姑娘,觉得好玩,本想逗他一番,可小圣偏偏不理他。田德不管他理不理,仍然像闹喜一样百般地调戏他。小圣急了,撵着要打他,可田德毕竟年龄长几岁,比小圣跑得快。小圣非但打不着他,头上又挨了几巴掌。小圣气得张嘴就哭,可是田德不依不饶,依然变着法子欺负他。
小圣本来年幼无知,再加上连吃苦头,恨不得一口将田德咬死。可田德却一直像苍蝇一样在小圣的眼前萦来绕去,挥之不去,驱之又来。小圣气得再也无法忍受了。情急之中,他想了一个最愚蠢、最窝囊、也令他遗憾终生的报复手段:打田德的妹妹。小圣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他伸着巴掌向碧月抡过去的时候,可怜的小碧月吓得使劲地抱着头,两只委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连半句哭喊的声音都没有。小圣真想把巴掌缩回来,但是晚了,小巴掌还是轻轻地落在了碧月的小手背上。更让小圣内疚的是,碧月受了委屈之后,既不向大人诉说,也不记恨小圣,只是拼命地追着哥哥喊打,直到被一块砖头绊倒,才“哇”地一声哭起来。她的眉头被碗碴划了一个伤口,当时流了好多血,这伤口一直到现在还残存着一点儿痕迹呢。
从那天起,学智再也不愿意到碧月的家里去了,无论大人们怎样为他开脱。碧月却照例到学智的家里来玩。学智的全家人都很喜欢她,特别是桂晴,简直把她当成了家中的一员。可是,碧月每次去的时候,学智总是偷偷地躲起来。尽管这样,他还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女孩子。他暗暗地发誓,如果有一天,他需要为碧月做出牺牲的话,哪怕让他溺死在断肠河里,他都心甘愿意。
再后来,两人同时走进了学校,并且神使鬼差地坐在了同一条凳子上。原来乡村的孩子没有城里的孩子那么开朗,特别是到了上学的年龄,男孩子跟女孩子直接对话的胆量就逐渐变小。老师敏锐地抓住了这一心理特征,在排位的时候,故意将男生跟女生排在一起,这样就减少了他们上课时交头接耳和乱说话的坏毛病。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老师若发现哪个男孩子跟女孩子“混熟了”,还会做个别调整。然而,学智跟碧月从坐在同一条凳子的那天起,一直到升入初中都没有分开过。
很少有人知晓,这种表面的冷淡其实孕育着更大的感情张力。记得上一年级的时候,一天上午,学智正要放学回家,忽然发现书包比平时鼓了许多,他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多了两个鸡蛋和一个荷包。他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碧月在向他祝贺呢。他望着那份珍贵的“贺礼”,眼睛潮湿了。五年多了,他们相互关爱着,相互促进着,共同进步着,一切都是在默默之中进行的……
幽深的小胡同里,光线越来越暗。眼看就到老槐树底下了。
那棵老槐树长得很古怪,树身拧了几道弯儿,像一条过路的毒蛇;枝叶阴森森的,像疯女人的一头乱发。稍有风吹草动,它就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它的年龄少说也有一百岁了。很多人都要把它伐掉,可是老年人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说,有了年岁的大树是不能随便砍伐的,因为它已经有了灵性,谁砍伐它谁就要遭到报应。老槐树就挺立在建遵的家门口。也许天意如此,也许是偶然的巧合,建遵媳妇日前好像说了几句有损于老槐树尊严的话语,结果没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她就是在这里被抬上灵车的。如此一来,人们更不敢对它说三道四了,只有敬而远之。
学智开始寻找其他话题了,他要让碧月从老槐树底下走过时,把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些恐怖的猜测统统忘记,母亲让他相送的用意就在这里。可是碧月今天特别反常,她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她根本就不在意学智在说什么,只一味地低声吟唱,她好像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学智看到碧月根本不理他,只好随她的意,自己却默默地估算着距离老槐树的位置。
十步,九步,八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碧月突然停住了。
“有个事儿我要对你说。”她说。
“咱们一边走一边说不好吗?”学智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人家就喜欢在这里说嘛!”
“咱们转过弯去再说不好吗?瞧,这里多黑!”
“黑有什么不好?不黑我还不乐意说呢。”
“好,好,那你得赶快说,大妈还在家里等着你呢,回去晚了她会着急的。”
“你急什么呀?你得等着人家一句一句地说嘛。”
“好,我不急,这行了吧?”
碧月刚要说,忽然一个黑影“嗖”地一下从老槐树上跳下来,又“嗖”地一下窜到对门的墙头上去了。它回头望时,眼睛发出幽蓝幽蓝的光。
碧月吓得紧紧地握住学智的手,多半个身子都依附在他的身上了……
第六章
                  不过,学智打小就胆大,他一点儿都不害怕。他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只老猫。碧月虚惊一场。等她回过神来,却笑了。碧月看看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学智的手,连忙松开,羞得转过脸去,半天没有吭声。经过一惊一笑,他们俩早把建遵媳妇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这时候,学智只想知道碧月要对他说什么。他等了好久,碧月才慢慢地转过脸来,羞涩地说:“你知道今儿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吗?”“我咋知道?敢不会是毒药吧?”学智揶揄道。“差不多。”“你……”学智惊得瞪大眼睛。“瞧你,还老冲胆大呢,一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这算是什么话!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是膏药,宝贝!”碧月一本正经地说,“睡觉前贴上,明天起来,什么事儿都没了。”“从哪儿弄来的?”“说来话长了,两年前我爹一气之下打了我哥哥,当时他的脸肿得比你厉害多了。我娘心疼得不得了,就从我姥姥村的老中医那里弄来两贴,我哥只用了一贴,一夜之间就好了。今儿上午,我一急,竟把这事儿给忘了。”话刚出口,她又觉得太唐突了,你跟学智到底是什么关系,干吗“急”成这样?幸亏学智没在意,她也就没再往心里去。“难得你还想着,不过,今儿下午我觉得好多了,你还是保存好吧,既然奏效,那就留着下次再用吧?”“下次?你还想着有下次?”学智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连忙以笑应之。碧月急忙往兜里摸,很快掏出一块手绢大小的东西,她坚持亲自给学智贴上。学智说回去以后他自己贴。碧月不答应。学智知道拗不过她,只好让步。碧月把“膏药”拿在手里,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药性,她要让“膏药”在贴近学智的脸皮时再揭开。可是正要揭开时,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那“膏药”像变魔术似的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长带子。原来情急之下,她把桂晴所送的卫生带当成了“膏药”。不过,学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只觉得好笑。他正要问,只见碧月一把将卫生带抓在手里,手脚麻利地塞在兜里,转过身去,什么话也不说了。再问时,她只有肩膀一颤一颤地抽泣。一时间,学智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转到她的正面,她就转向另一边。学智把自己的手绢递给她,她接过来只管默默地擦泪,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学智只好像哄小孩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刚才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说咋办就咋办呗。”远处,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还在外面玩耍,他还在拼命地嘶喊着那支流传了很久,却丝毫没有任何意义的童谣:扯皮条拉皮条你的皮条没俺高骑白马带腰刀腰刀快切白菜白菜老切红袄学智问碧月:“你还记得这支童谣吗?好像你以前喊得忒熟练,要不咱们一起跟着喊。”碧月不哭了,但仍然不说话。他们已经离开了老槐树。那个孩子的声音听得更加真切了,学智跟着往下喊:红袄红切紫菱紫菱紫切麻子麻子嘛切扁蚱扁蚱扁切黑碗黑碗黑切粪堆粪堆臭切腊肉腊肉腊切面瓜面瓜面切变蛋变蛋滚切凉粉凉粉凉切冰糖冰糖冰打着锣鼓上正东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碧月的家门口。学智长长地喘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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