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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镜-第4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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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退到圣湖那颗桫椤树下时,风涯祭司眼中霍然闪过了杀意!
    “到此为止!”他冷冷一叱,广袖一拂、双手转瞬将半空中寸断的碎剑都碾为粉碎。拜月教的大祭司在桫椤树上站住了脚——只要他一旦站住了脚,便无人再可以越过他身侧半步!他必须要在这个地方解决掉这个闯入者,否则,再近一些、便要被神庙那边的人听到动静了。风涯并指如剑,刺破虚空——大祭司出手的瞬间,额心的红宝石骤然光华一盛,令人不敢直视。
    虽然两人之间相隔尚有一丈,在对方远远抬手一劈的刹那、公子舒夜却还是下意识地急避——他看不到有武器近身、也猜不到对方招式的来路,但多年杀手生涯练就的本能让他在那一瞬间便感觉到了“死气”——慢得一刻便要送命的死气!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在他掠起的刹那、他感到身上的衣衫发出破裂的撕响,随即胸腹间传来凉意——他身子还在继续拔高,然而一低头,却看到暗夜里胸腹间霍然裂开了一道血缝!
    拜月教那个白衣胜雪的大祭司根本没有近身、就只是站在一丈开外,缓缓竖起了手、做了一个手刀的姿式——然而,无形无声的劲风、居然就瞬间斩开了一丈外的空气?这算是武功、还是邪术?那样的不可思议!
    脑中电光火石地掠过一个念头——这…不就像沙曼华当时使出的“无色之箭”?只是她还必须借助银弓才能发出气劲,破空也不能无形无声,而眼前这个祭司……这个妖鬼般的大祭司,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
    上掠的势头已竭,他重重落了下来,落入湖边草丛中——眼前一晃而过的、居然是火红色的花朵……曼珠沙华?那一瞬间,胸前衣衫尽碎,他却忽然笑了起来。
    背后衣衫拂动、他知道是那个人从桫椤树上一跃而下、要将他的生命攫去。他来不及多想,伸出手去死死抓住了一株曼珠沙华,火红的汁液染在他手心,他忽地用尽全力大呼,响彻月宫:“沙曼华!沙曼华!我来了……你听见了么?我来了!”
    仿佛回应着他,一道金光裂开了黑夜!
    “舒夜!舒夜!”——有人在黑暗中回应着他,呼声嘶哑。那一瞬间、已经触及他后心的手陡然一震,停下。血顺着雪白的衣袖流了下来,仿佛痛极,风涯祭司捂着肩膀连续倒退了三步,震惊地看着暗夜里的某处。
    那里,白衣金冠的女子骑着白狮飞奔而来,一箭射穿了他的肩膀!
    那一箭不知是如何发出的;
    那一箭可知是能发不能收的。
    ——然而在那样的生死一瞬里,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甚至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射伤了天神一样的大祭司……情急之下她顾不上使用无色箭法,只是用尽了全力一箭射出、只希望能缓得一缓对方的杀手。然而,这个她自幼就当作神一样仰望的祭司,就真的被那一支平平常常的小小金箭洞穿了肩膀!
    血仿佛无止尽地从拜月教祭司的肩上流了出来,半身转眼血红。
    “沙曼华!”跌落在地的人看到白狮银弓的女子出现在黑夜里,一跃而起,喜极。
    “沙曼华?”那个捂着肩膀踉跄而退的人却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眼里的那种神色让她忽然间就彻底呆住,止不住想跪倒在面前请求宽恕。
    冷月下,她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寒颤栗。果然,她一眼就认出了舒夜……无论隔了多少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舒夜,那几乎是已经刻入她骨髓的本能;然而,就在那一眼之后,她发现自己再也不认得风涯祭司。
    或者说,那个曾一手将自己带大的人、就在她张弓一箭射去的转瞬陌生。
    “舒夜!”看到败于祭司手下的人,她蓦然颤声喊了出来,下意识地想迎上去。然而旁边白衣一动,风涯祭司抢身而上,已经按住了他后心的死穴。
    “不要!”那一瞬间她脱口惊呼,下意识地举弓。风涯却微微笑了起来,放开了手。
    然而他一放开手,公子舒夜便委顿了下去,应该是被封住了要穴。
    “还想射我么?那尽管再射吧。我知道你的无色之箭,不需要箭也能发出。”半边的白衣宛如血池捞出,风涯的眼睛却是灰冷的,既无怒意、也无恨意,只是淡淡,“你可以再射我一百箭、一千箭——用我教你的残月半像心法。”
    那一瞬间沙曼华不知说什么才好,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全身发抖。
    “你为了和这个人在一起,不惜杀了我,是么?”风涯继续淡淡问,拂了拂袖,将满襟血珠甩了出去,缓步走过来,眼里的光温温凉凉,宛如此刻月色,“你曾承诺过要留在月宫、发誓过永远不背叛我——然而你学夷湘,却学得那般快。”
    “不,不是的……”她一步步倒退,忽然间觉得对方的眼睛宛如深渊,令她窒息。
    “怎么不是呢?夷湘为了她个人的野心,你为了你自己的爱情——就算出自不同的欲望,可是……你们想要的性命,却还是同一条!”那个人却一步步的走过来,声音里隐约有某种死寂,“你们为了别的东西、都不惜置我于死地——沙曼华呵,我以为你会是一个好孩子……可是连你、也这样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么?”
    语声仿佛利箭直刺她心底,那样的眼神让她不敢直视,忽地将银弓扔到了地上,掩面痛哭:“我…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我想和舒夜一起生活……我想离开这里!”
    风涯走到了她身边,忽地微喟:“所以,你要杀我。”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指停在了她的颈侧动脉上。
    “不是!”沙曼华只觉脑子里极痛,血涌了上来,让她无法呼吸,她抱着头大喊起来,“我只求你不要杀舒夜……并不想杀你!我根本不想杀你!”
    风涯眼里有一丝苦笑,松开了手,从左肩将那支金箭连血带肉拔了出来,递到她面前。
    她侧过头去不敢看,耳边却听祭司静静问了一句:“那么,你为何要在箭上抹血龙之毒?这是普天之下唯一能伤我的毒……这般处心积虑。难道不是得知了长孙斯远到来、便想里应外合杀了我,好和高舒夜远走高飞?”
    沙曼华惊诧之极地抬起了头,看着那一支她弓上发出的金箭。
    锋利的金色箭头上,果然闪着隐约的血红色冷光,狰狞可怖——血龙之毒?那是可杀神鬼的毒!普天之下,能伤到拜月教大祭司的、仅有的剧毒。
    “不是我!不是我!”那一瞬间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几近嘶声,“我……我怎么会杀你?我怎么会杀你!”她一把夺过了那支箭,看了又看,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渐渐惨白。抬起头,仿佛要说什么、然而刚一开口、却冲口吐出一口血来,向前栽倒。
    “沙曼华!”风涯下意识地将她抱住,发现她脑后三处伤口汩汩涌出暗色的血来。
    那般的大喜大悲,让她的脑子再也承受不住了么?祭司眼神一黯,将她放到了白狮背上,然而忽然一震!沙曼华的颈后、出现了铜钱大的血斑!是蛊毒?这个月宫里,有谁竟然对沙曼华下了蛊毒?除了杀他、有人还想杀了沙曼华?
    心念电转之时,他觉得袖子忽然被轻轻拉住。低下头,便看到沙曼华睁开了眼睛,微弱地说了一句什么,随即昏死。
    风涯侧耳过去,只听得一句话:“小心昀息。”
    月下一场恶战,在分出生死之时、忽然被一箭解开。
    拜月教主和大祭司交手,射穿风涯的肩膀,拜月教内竟是为了公子舒夜起了内讧!
    长孙斯远刚走到廊下,看得那样兔起鹄落、急转直下的一幕,不由惊得几乎叫了起来——他没想到几近天人的拜月教大祭司、竟然真的伤在沙曼华手里。在风涯的手抵在公子舒夜后心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冲过去,却被昀息制止。
    “放心,他应该不会杀高舒夜……”站在回廊的暗影里,白衣少年淡淡道,“沙曼华已经出箭、他此刻再杀高舒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刹那,远处的风涯祭司果然已经放开了公子舒夜,向沙曼华走去。
    长孙斯远微微一凛,看向那个白衣少年,却听得昀息又说了一句:“他也不会杀沙曼华。他此刻应该根本不想杀任何人……真是可悲啊……除了明教教王、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才能伤得了拜月教的大祭司——他真正信赖和关爱着的人。”
    “这一切,都在你预计之中?”长孙斯远凛然心惊,不由问了一句。
    白衣少年从长廊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到月光下,对他笑了一笑——那样的一笑,洁白无瑕而璀璨透明、宛如春风吹开了枝头第一朵梨花。然而少年深碧色的眼睛却是和笑容截然相反的阴沉,仿佛一口看不到底的古井,将任何落入的东西吞没。
    “我只是掌握了历代祭司的魔咒。”昀息忽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那边,风涯祭司的手果然从沙曼华的颈部放下了,横抱着昏迷过去的女子,直奔青龙宫而去。
    昀息指了指湖边曼珠沙华中被封了穴道的公子舒夜:“我已令所有教中弟子一律留在原地、不可阻拦。长孙先生,趁着这机会你赶快把这个人带走吧!你说过你有方法,我信——你们速速出宫,直接回帝都,莫要停留!”
    长孙斯远微一迟疑:“可是风涯祭司……”
    “我自然有方法。”昀息的神色淡定老练,简直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扬手扔给他一个锦囊,嘱咐,“你只管一路回帝都——风涯大祭司定会来长安找你。”
    长孙斯远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个少年——他也是出谋划策钩心斗角惯了的人、如何看不出这个昀息显然是设计了自己的师傅?如今出了这般激变、以风涯祭司的能力,难保不查出真像。而这个少年、居然还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再让师傅成为他交易中的筹码?
第十一章 长安月
    如以往中原很多王朝一样、大胤的开国之君神熙帝将国都选在了长安——这个“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的地方,的确也是绂冕所兴,冠带如云。
    十年来镇守敦煌,公子舒夜踏入帝都的次数不过寥寥。
    然而每次踏入帝都,他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和快意。
    那窒息、是某种压迫着他生存本能的重量,让他时时刻刻都像一头蓄满了力的猎豹窥探着左右,暴起攫人;而那种快意却是从最隐秘深心里沁出来的——在这些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中,暗藏着暴风急雨、腐臭芳香,浓得仿佛眼前化不开的夜色。而他、就是要用掌中的剑、将这铁一般的古城和长夜斩开!
    临决战、赌生死的快意直冒出来,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纵横西域的时代!帝都长安,给了他一种归属感和熟稔感,仿佛他就应该在这样的乱局中游走——这个杀机四伏的帝都、和当年厉兵秣马的敦煌一样,给了他最广阔、最有挑战感的舞台。
    虽然他已厌倦,然而此刻巨大严峻的挑战重新点燃了他天性中冒险和搏杀的气质。
    交织着权欲、杀戮、阴谋、背叛的长安,是他的舞台,而他早已能在其中游刃有余,在与人相斗中自得其乐——不同于那个青翠干净的苗疆、在那种地方,对着那个“非人”的大祭司时,他心里是完全没有丝毫的把握。那是与天相搏的空茫和无措。
    “朝野多股势力蠢蠢欲动、潜流暗涌,只恐不日便要发难——此刻弟不知远在何处,各地驻军不及进京驰援,已然不及。”他想起了墨香在那一封密函里,留给自己的最后嘱托,“激变不日立至,兄苦虑多日,顺势布一局,以求反败为胜。事关重大,四顾身侧无人,唯有长孙可冒险相托——然此人心计之深、为兄多年不曾看透。无奈此刻帝都危局,托无可托。弟若闻讯归来、与之谋事,也应心怀戒备。”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旁边席上的长孙斯远。
    那个青衣谋士一直寡言,摆弄着手中的小小木偶。然而那只诡异的木偶,却让公子舒夜眼神陡然凝聚——这个透着诡异的东西,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公子舒夜忽地以筷击盏,在酒席间高歌起来,同时命探丸郎中最美的白九娘起舞——密室里所有严坐待命的探丸郎杀手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个纵酒狂饮的男子、候爷的生死之交。早就听说过敦煌城主是个骄奢跋扈的人、却没想到放浪形骸到如此。
    白九娘抽剑起舞,然而一曲方歇、剑却急速指向了座上的公子舒夜!
    白衣公子分毫不动,只是在那一瞬间翻转了手腕,剑刺中了杯底,砰然裂开。九娘执剑冷冷看着这个来客:“你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带我们去救候爷的?外面已经死了那么多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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