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蒙的月光-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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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卡？刷什么卡？”骆晓月一头雾水，不是吃顿饭还要刷银行卡吧？
“工卡啊！就你挂着的工卡，充了钱再过来刷。”
骆晓月还想再说，师傅已经不耐烦地对她挥了挥手，大声问她后面的人：“你要什么？”
“红烧鱼块，炒豆芽。”
后面的人边喊着边将骆晓月挤开。骆晓月看了一眼那个穿着技工服的男的，默默退到了一边。
骆晓月来到充值的地方，发现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龙。只开了一个窗口，队伍行进得很慢。骆晓月叹了口气，等她排到充完值，只怕食堂也关门了。
正在踌躇间，骆晓月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Lis，你怎么在这里？”
“徐主任。”骆晓月抬起头，手上还捏着刚才准备打菜的十块钱。
“你还没吃饭？”徐伟皱起了眉头。
“我……”骆晓月想说我已经吃过了，可肚子突然咕咕地叫唤了起来，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走吧，我带你去食堂。”徐伟仿佛没听到那个令人尴尬的声音，径自走到了前面。
骆晓月沉默跟着徐伟排在队尾，徐伟用自己的卡给两人打了饭菜，又领着骆晓月找到了一个空桌子坐下来，才淡淡开口：“当翻译的人，沟通能力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想往商务助理发展，更要学会和人打交道。”
“嗯，我知道了。”骆晓月咬了咬嘴唇，把一直攥在掌心里的十块钱递过去，“徐主任，谢谢您刚才帮我垫付的餐费。”
“你刚才的餐费没这么多，我也没零钱找你。”
骆晓月局促地缩回手：“那，我明天带零钱过来。”
徐伟抬头看了骆晓月一眼，快速地扒了几口饭菜咽下去，才再度开口：“不用了。几块钱而已，我还不至于请不起。我刚才说的沟通是指的你和同事之间的沟通。大家都是一个小组的，你要主动融入她们，这对你更快地适应工作也有帮助。”
“嗯，知道了。”骆晓月低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同事们都已经回来了。几个女孩子正围在一起聊天，一看到骆晓月进来却都停住了。骆晓月一愣，想起了徐伟的话，正打算走过去和她们打个招呼，她们却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四下散去，只剩下一个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很精明利落的女孩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骆晓月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走过去：“你好，我是新来的翻译骆晓月，法文名是Lis，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那女孩听到骆晓月的话噗嗤一下笑出来：“多多关照？你是学法语的又不是学日语的……哦，我听说，你不是法语专业毕业的？”
“嗯，我之前就学过一年法语，后来在法国读了一年书。”
“这样就可以进我们奇华当翻译？你很厉害啊！”短发女孩浅浅地笑着，唇角两边有好看的梨涡，“我是三组的肖明慧，法文名是Nawel，听组长说你被分到我们组了，希望大家能合作愉快！”
肖明慧站起来，对骆晓月伸出了手，骆晓月连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突然想起了徐伟结束和她的第一轮面试时，好像也是这么礼貌地和她握了握手。
下午三点，骆晓月看到之前罗雯交给她翻译的那几封邮件正式群发了出来。法翻中的那五篇译文基本上没怎么被改过，但中翻法的那三篇，罗雯改动得比较多，主要是在句式和用语上，改得更加严谨了一些。
骆晓月看着罗雯随后单发给她的邮件，咬唇静默了三分钟。
邮件里罗雯只写了一句话——“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你的职业选择。”
整整一个下午，罗雯都没再给骆晓月布置工作任务。骆晓月找肖明慧拷了一些必需的翻译软件，然后开始一封一封地细看她收到的所有中、法文邮件。
一共五十多封邮件，骆晓月一字一句地看下来，反复揣摩，尤其是所有的法语译文，她几乎都能背下来了，终于对译文的风格有了一些感觉。
下班的时候，骆晓月指着肖明慧桌上的汽车专用术语词典，问她：“你今天晚上要用吗？方不方便借我看看？我明天带过来还你。”
正在收拾东西的肖明慧愣了一下，随即把桌上的词典收进包里：“不好意思啊，我这几天晚上可能都得用它。”
“哦，那算了吧。”骆晓月有些失望，不知道哪个书店有这种专业词典卖。
怏怏不乐地关掉电脑，骆晓月拎起桌上的包正准备离开，眼前突然出现一本汽车专业术语词典。她抬起头，顺着拿词典的手臂往上看，对上了徐伟暗沉的眼神。
“Isabelle说你背单词很厉害，我借你一周，你应该能背完吧？”
骆晓月接过词典，小臂一沉。她咬了咬牙：“我尽量。”
公司的班车不能直接到骆晓月家里，她又转了两次公车才到家，进门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吃完晚饭，骆晓月刚准备进房背单词，骆母就叫住了她：“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嗯，还行。”
“还行吗？我怎么看你特别累的样子？”骆母有些担忧地看着女儿的脸色，骆父也走了过来坐到骆晓月身边：“丫头，你才学了两年法语，就跑去当翻译，会不会太辛苦了？而且奇华那么远，交通又不方便，要不还是让我帮你找找人，看能不能在汉口这边给你找一份安稳点的工作？”
“爸，不用了。我花了你们这么多钱，读了这么多书，总不能到最后找份工作还要你们出面去求人吧。”骆晓月安慰地对父母笑了一下，“工作哪有不累的呢，刚开始总是要有个适应过程。你们放心，我能搞定的。”
“我们怎么放心？你能搞定什么？你刚回来的时候，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没把我吓死！还有去年底，你和韩宇分手时……”
“妈，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别再提了，行不行？”骆晓月低下头，摩挲着掌心里的手机。幽蓝的屏幕，银色的蝶翼，这款诺基亚8250是大学毕业时父母给她买的，当时还是韩宇陪她一起去挑的。后来在法国，弗哈希还开玩笑，说没想到你们中国人用的机型比我们欧洲这边的还要时髦……
“晓月……”骆母还想再劝，被骆父拉住了，他看着女儿默然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就让丫头去试试吧。如果实在不行，我再帮她找，也是一样的。”
骆晓月听到父亲的话，缓缓抬起了头，眼底像是蒙了一层水光：“我会努力的，相信我。”
捧着词典，骆晓月坐在书桌前。
一个个法文字符在她眼前活蹦乱跳，龇牙咧嘴，她怎么都没办法把它们塞进脑子里。
叹了口气，骆晓月合上词典，打开电脑，登录MSN。联系人上一片灰蒙蒙的，她正准备下线，一个对话框突然蹦了出来——
“上班了吗？”
是Isabelle，这女人自从发现了MSN有显示为脱机的功能，就长期隐身了。
骆晓月的回答简洁明了：“第一天。”
“感觉怎样？”
“严重被打击。”
“啊？”
“我今天翻了几篇法文，然后收到了我们小组长的一封邮件，她让我慎重考虑我的职业选择。”
那边静默了一分钟，然后一条信息颤巍巍地蹦出来：“你的小组长，该不会是，罗雯吧？”
“你认识？”
“我学姐。”
“这个人很难相处？”
“嗯……我只能说她要求比较高，对自己对别人都这样。”
骆晓月沉默，过了一会儿Isabelle又发了一条讯息过来——“那么，你打算放弃了吗？”
深呼吸了一下，骆晓月快速地回复过去：“我不会放弃的！”
“呵呵，我就知道！加油！别忘了我给你起的法文名是什么——Anna，女神啊！”
骆晓月心底一窒，一字一句地敲过去：“Isabelle，我不叫Anna了。我告诉徐伟说我没有法文名，他给我起了一个，叫Lis。《小说下载｜wＲsＨu。ＣoＭ》你别给我说漏嘴了啊。”
“啊？为什么？”
骆晓月咬着嘴唇，觉得有一丝疼痛从心瓣里慢慢钻出来，缓慢而深刻地穿透柔软的心尖，她的手指虚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
“往事已矣。”
四个字而已，敲下回车的那一瞬，骆晓月像是突然间被抽尽了所有气力。
这次过了三分钟，那边才又传来了回信：“那么，Lis，加油！我去备课了啊，有空再聊！”
莫名地松了口气，骆晓月回出最后一条信息：“好的，谢谢，晚安！”
六个字敲完，然后发送，下线，关机。
房间里没有开灯，随着屏幕上关机画面的消失，整个世界，就陷入了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骆晓月仰面靠在松软的电脑椅上，静静地感觉那一股咸涩而温热的潮湿从眼底涌出来。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多坚强的人，但她走到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她只能学着自己站起来，学着不要再去依赖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
所以，她请父母相信她，她告诉Isabelle她不会放弃。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忘记，忘记那些过去，忘了所有的伤痛和不堪。
她是不是真的还有机会，有勇气，去重新开始，从头来过？
AF*：法语联盟，法国人创建的法语学习机构。
第十四章 不可能任务
7
第二天刚上班，骆晓月就收到了罗雯发过来的一个PDF的法语文档，要求她在本周内翻译出中文版。
骆晓月打开看了一下，是一份关于汽车专业知识的技术文档，一共五百多页。
翻开徐伟借她的法语词典，骆晓月暗自庆幸还好有这么个重要工具，不然真是要崩溃了。想到徐伟借她词典时提出的要求，她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不是正好背不进去单词吗，这翻译文档，也算是强迫记忆了。
中午吃饭时肖明慧问骆晓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骆晓月从包里拿出自己带的面包，微笑着冲肖明慧摆了摆手。她一想到那么长的充值队伍就觉得恐怖，总不能又让别人请客吧。
过了半个多小时，肖明慧吃完饭回来，看见骆晓月桌上的面包还没拆封，忍不住问她，“你翻译什么东西这么赶啊？还没吃呢？”
“组长给我的文档，五百多页，这周五下班之前要交。”骆晓月一边回答一边飞快地敲着，这都过了一上午了，她才翻译了三十多页，不赶不行啊。
“啊？可今天都周三了啊！”肖明慧凑过去看骆晓月的电脑，愣了一下，“技术类的？”
“嗯。”骆晓月点点头，眼睛还盯着屏幕。又碰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单词，她拿起手边的词典翻查起来。
“这词典谁借给你的？”
“徐主任。他让我一周内背完。”
“什么？”肖明慧彻底被震住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骆晓月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肖明慧一脸震惊的表情，她心里一沉，低声问肖明慧，“你们，都没被这样要求过？”
愕然地摇摇头，肖明慧的表情古怪至极。她盯着骆晓月看了半晌，看得骆晓月心里都要发毛了，她终于移开了视线，拿起桌上的面包有些粗鲁地塞进骆晓月的手里：“吃点东西吧，就算你不吃不喝，也达不到他们的要求的。”
“呃……”骆晓月错愕地看着手中的面包，对肖明慧这突如其来的表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的确是饿了，也懒得多想，就拆开面包，一边吃着，一边接着翻译起来。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骆晓月去找罗雯，问她能不能把文档拷回家去翻译。罗雯摇头：“技术类文档属于保密文档，不能拷贝出去。”
骆晓月握了握拳，没再说什么。她回到办公室，一直加班到深夜，最后坐公司的夜班车回到了家里。第二天一早，她七点多就来到了办公室，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便开始继续奋战。
周五下班之前，骆晓月终于顺利将翻译完的文档交给了罗雯。罗雯滚动着鼠标，来回翻阅着骆晓月译出的文档，看了差不多五分钟，她才抬起了头，淡淡地对骆晓月说了一句：“辛苦了。”
骆晓月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她这么几天废寝忘食的忙碌总算没白费。
不过，徐伟那里，就没有这么好交差了。
三天后，骆晓月打算把词典还给徐伟时，他挑了挑眉，问她：“背完了？”
“差不多。”
“差不多？那是多少？百分之九十还是百分之八十，还是，根本连一半都不到？”
骆晓月咬了咬嘴唇：“我自己会去买一本新的，我会在一周内背完百分之八十。”
徐伟摇头：“我的要求是全部。我再把词典借你两周，两周后，我会抽考。我希望你能通过。”
骆晓月没吭声。
徐伟抬头看着站在他办公桌前的骆晓月。从低处往高处看的目光里总会有些仰视的味道，但骆晓月仍然在这样的角度里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感和威慑力。
她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只能妥协：“好，我会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