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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世婚-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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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果往床上抛撒。无数的金钱彩果倾泄而下,金钱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叮铃声,花朵、果子雨点一样地落在林谨容的怀里和四周,她半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们越积越多。

忽听陆缄低声道:“小心些,别砸了头脸。”

几乎是同时,荔枝就在后面轻轻戳了林谨容的背心一下,林谨容匆忙抬起眼来朝他一笑,微微动了动身子,垂下眼继续正襟危坐。忽见陆缄突然撑起,手指从她脸颊边掠过,快速将一个什么东西抄在了手里。

屋子里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有片刻的停滞。喜婆不安地问:“怎么了?”

“没有什么,继续吧。”陆缄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手心里赫然是一枚金钱。

“呵呵……”喜婆干笑了一声,朝众人挥手:“合髻吧。”遂取过缎带、钗子、木梳,将二人的头发分别挑了一缕扎系在一起,又取过彩带连系在一起的一对银酒杯,注满了酒,示意二人饮交杯酒。饮毕,将从林谨容头上取下的花冠与酒杯一同扔到床下,笑道:“一仰一合,大吉!”

屋子里年轻的妇人们就都微微红了脸,侧身躲在一旁,其余人等则纷纷上前道喜,出门离去。

到此时,外面的酒席也开始了,有人来催新郎官出去敬酒拜客,陆缄低声道:“我去了,长寿就在院门外候着的,有事找他。”

林谨容轻轻“嗯”了一声。

陆缄又立了一会儿,不见她有其他话要说了,方转身走了出去。

林谨容动了动早已麻木僵硬的双腿,轻轻伸了个懒腰,把床上堆积起来的金钱花果等物推到一边,侧身面向床里,躺了下去。

桂嬷嬷见她就这样躺在床上,不由大急:“姑娘,不能这样。”虽然此时屋里就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个,也得防着有人多事突然闯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怎么办?传出去就是一个大笑话。

林谨容闭着眼轻声道:“我累了。”

从天不亮就折腾到现在,就没一刻闲过,果然是累了,桂嬷嬷就道:“那姑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糕点充饥?”

“不要,我不饿。”林谨容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桂嬷嬷有些无措,荔枝安抚地按了按她的肩头,示意樱桃去把门看守好:“听到有人来就出声。让姑娘躺一会儿。”

林谨容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绣满了百子千孙的大红罗帐。

第157章 春夜

暮色渐起,气温越来越低,两个穿得簇新的婆子含着笑过来把廊下的大红灯笼点将起来,暖暖的红色瞬间笼罩了整个院落。樱桃抬起头来,看着天际那半轮灰白的月亮搓了搓手,小声道:“桂圆姐姐,这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外面的酒宴可要散了,怎么也没个人来给她们送饭食?

桂圆低声道:“约莫快到戍时了吧,有人过来了。”

院门口,一个娇俏少女披着湘色的毛边锦缎披风,乌黑的发髻上简简单单插着一枝珍珠步摇,笑吟吟地走过来,身后几个丫头婆子提着朱漆食盒紧随其后,却是陆云带了人来送饭食的。

樱桃赶紧往里去通知林谨容,却见林谨容已经起了身,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书,正对着桌上的龙凤双烛看得认真。

姑娘这两日从钱痴突然变成了书痴,也亏她看得进去,樱桃暗滴了一颗冷汗,笑道:“姑娘,表姑娘来了。”

桂嬷嬷低声斥道:“不能再称表姑娘了!”

林谨容收了书,道:“从现在起就改口吧。”然后对着推门而入的陆云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云,你怎么来了?”

“我的新嫂嫂。”陆云上前亲热地和她见礼,笑道:“哥哥让我负责安排好她们的饭食,这不,我就亲自送来啦。”

林谨容便吩咐桂嬷嬷等人下去吃饭,自陪了陆云说话:“烦劳你啦。”

“自家人,客气什么?以后我还要靠着嫂嫂疼我呢。”陆云扫了一眼她手边的书,掩口笑道:“原来你们竟然是一对书痴。”

林谨容笑了一声,低声道:“干坐着也不是事。”

陆云就牵了她的手,柔声道:“咱们是亲表姊妹,你又是我亲嫂嫂,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千万不要和我客气。我母亲的脾气有些暴躁,其他人……”轻轻叹了口气,嫣然一笑,“总之,你记得找我就是了。”

林谨容点点头:“我记住了。”

二人默然坐了片刻,桂嬷嬷和荔枝等人飞快用完了饭,进来拜谢陆云,外面也有人送酒席进来,道是陆缄要进来了,陆云也就含笑起身:“那我去了。”

林谨容起身相送,给荔枝使了个眼色,荔枝忙将早前备好的喜钱拿去打赏跟随陆云前来的婆子丫头。陆云含笑看着,告辞而去。

桂嬷嬷一边布置席面,一边赞道:“这云姑娘,做事儿就是大方好看,有这样懂事的小姑,姑娘日后有福了。”

荔枝没有吭声,林谨容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啊。”

门轻轻一声响,樱桃和桂圆齐齐脆声道:“二少爷来了。”

林谨容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握紧又松开,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只见陆缄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见她朝他看来,便微微一笑,朝桂嬷嬷等人和气地道:“都退下去吧,去长寿那里拿赏钱。”

桂嬷嬷看了看林谨容,十分为难:“姑娘还没用饭呢……”总得有人伺候林谨容用饭吧?

陆缄的脸一红:“我们自己会吃,吃完以后你们再来收拾。”

桂嬷嬷见林谨容垂着头不语,晓得不可能不听,便示意荔枝等人跟她下去。

门被轻轻关上,屋子里安静之极,龙凤双烛的烛火跳了跳,带得屋里的光线跟着晃了晃,一双靴子缓缓出现在林谨容眼前,林谨容垂着头紧张地大大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陆缄。

“阿容……”陆缄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很怕?”

“不怕。”林谨容坚定地摆了摆头,仿佛是在和他说,又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怎么会怕呢,我最不怕的就是你了,我给你斟酒吧?”

东阳酒倒入银色的龙凤酒杯中,溅起漂亮的酒花,酒香扑鼻,林谨容闻到那味儿心里稍微要安定了些,手脚还算利索地把一杯酒递到陆缄面前,又将碗筷递给他。

陆缄抬头看着她道:“你说得对,你最不怕的就是我了,这样也好。”语气里竟然带了点轻松和调侃。

林谨容不知他什么意思,也不想去深究,垂下眼握了筷子道:“你不吃么?我饿了一整天。”

陆缄夹了一箸葱泼兔肉在她碗里,低声道:“吃吧。我吃过了,就是陪你吃。”

林谨容看着她碗里的葱泼兔肉,突然就觉得吃不下去,胃口全无,但她知道她不能不吃,沉默片刻,取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喂了葱泼兔肉在嘴里,无声而用力地使劲咀嚼。

陆缄看到她饮酒时行云流水般熟稔的动作,愕然无比,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取了面前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沉默地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谨容两杯酒下肚,觉着四肢百骸都渐渐暖和起来,动作也就不再似先前那般僵硬,垂着眼专挑自己爱吃的吃,又一连饮了四杯酒,在倒第七杯的时候,一只手温和却极坚定地按住她的酒杯:“差不多了,这酒后劲足,再喝你就要醉了。”

林谨容盯着那只纤长的手看了半晌,轻轻出了一口气:“你不知我善饮么。”

“不能再喝了。”陆缄不容她再多说:“来人,收拾了去!”

荔枝和樱桃等人进来,见了林谨容的样子,都有些吃惊,却不好说什么,安静地收拾了杯盘碗盏,送上热水巾帕,供二人盥洗。

林谨容坐在桌前一动不动,酒劲上头,脸颊绯红。

陆缄等了她片刻,见她自坐着岿然不动,只得起身先行前往净室盥洗。

荔枝忙扑到林谨容身边,焦虑地低声道:“姑娘,您要做什么?奴婢求您了,这骨节眼儿上可不能闹……”

林谨容抬眼看着她,眼神清冷:“我知道,你们放心,给我褪去簪钗和外衣。”

荔枝见她神态语气都极清醒,暗里松了口气,扶她坐到照台前,支起镜子,手脚轻快地替她褪去簪钗,又松了头发,松松绾了个坠马髻,仔细替她褪去大红销金的衣裙,待到要替她换鞋时,突然作了难:“姑娘,这个……”

林谨容轻轻动了动脚踝,低声道:“怕什么?就这样。”

陆缄盥洗完毕,站在屏风后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到簪钗碰击的清脆声,他方放松了僵硬的肩头,估摸着差不多了方才进去。才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床前穿着湘妃色小袄,绯红撒花裤子,葱绿软缎睡鞋的林谨容。

她乌黑的头发轻巧地绾成了一个坠马髻,斜斜地偏在左边,淡粉色的肌肤,一双眼睛黑黑的润润的,嘴唇微微抿着,雪白的双手交握着放在膝上,双脚自然下垂,葱绿的软缎绣鞋上用金线绣了合欢花,鞋尖上各坠了一颗珍珠。见他看过去,那双脚还卖弄似地轻轻翘了翘。

陆缄突然很想笑。他小时候见过涂氏的脚,缠得又窄又直,也知道陆云的脚也是很小就缠了的。说实话,这双脚的确比涂氏和陆云的脚宽,不是那么纤巧。他不知道林谨容到底缠过没有,不过看她这模样,应该是没有缠过。她故意拿给他看,这样炫耀挑衅似的,不会真喝醉了吧。

桂嬷嬷见他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大眼对小眼的,忙伏在林谨容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和荔枝几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屋里的两个人都同时惊了一惊,抬眼看着彼此,却都是无比的镇定。

陆缄将掌心里的细汗轻轻在袖口上擦了擦,缓步朝林谨容走过去,笑道:“你这样看着我是为何?刚才桂嬷嬷和你说什么悄悄话?”

林谨容迅速垂了眼,微微往上翘着的双脚也沮丧地垂了下去。陆缄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试探地伸手去握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不由皱了眉头:“为何这样凉?”

林谨容飞速缩回手,上牙和下牙磕得乱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不舒服?”陆缄试图去摸她的额头,“我叫桂嬷嬷来?”

林谨容忙往旁边让了让,低声道:“我没事,睡吧,明早四更就要起床呢。”言罢褪了鞋子,往里轻轻躺下。

陆缄收回手,盯着她看了片刻,起身放下红罗帐幔,脱了鞋子,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就着帐外龙凤喜烛的光线安静地看着她的脸。

林谨容的呼吸轻浅到几乎听不见,长长的睫毛乱颤着,牙关咬得紧紧的,虽然她在极力控制,他还是感受得到她的颤抖。一时之间,他的心里充满了怜悯。“阿容……你看着我。”他朝她伸出手去,轻轻扶在她的肩头上,试图把她扳过来对着他,她却总是和他拗着,抖得更厉害了。

再说不怕,其实还是怕,喝那么多的酒,也是为了壮胆吧?陆缄轻轻朝林谨容靠过去,按住她颤抖的肩头,低声道:“阿容,你不要怕,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君,我会善待你的,从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吧。”

从前的事情……忘了?!林谨容奇迹般地不抖了,她睁开眼睛看着陆缄,不等陆缄看清她的眼神,她又急速地闭上了眼,安静而顺从。

窗外,半轮明月挂在天际,几点寒星闪烁着,微凉的春风在院子里轻轻打了个旋,把廊下的大红灯笼吹得转了几个圈,又悄然离去,了然无痕。

第158章 新妇

龙凤双烛尚未燃尽,红色的烛泪在青铜镀金的烛台上堆积起来,层层叠叠,仿若莲花座一般。

陆缄睁开眼,一入眼就是大红的罗帐,朦胧喜气的烛光。他怔了片刻,把手伸进旁边的被窝,被窝尚且温暖,带着一股清甜的香味,是林谨容的面脂香。细细的水声自帐外传来,他轻轻翘起唇角,掀帐往外看去。

屏风后的人影正专心专意地低头盥洗,水声就像一根细而坚韧的琴弦,固执地缠绕住他的心脏,卷了一圈又一圈,细细地勒,收紧又放松,他看了一会儿,坐起穿衣:“阿容,什么时辰了?”

水声停止,屏风后的人影静了静,低声道:“寅时一刻。”

他下床朝屏风走去:“那还早,怎不多睡一会儿?”

还未到屏风前,林谨容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半垂着眼道:“我要梳洗打扮,花的时辰不少,掐着点起床会误事。你再睡一会?我叫你。”

她只穿了月白色的中衣,披着一件樱桃红的一件外袍,没有穿袜子,光脚踩在葱绿色的软缎鞋里,脚踝纤细白净,长长的头发披散着,额边还贴着几缕湿了的碎发,半垂着眼站在那里,脸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可怜兮兮的。

陆缄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好像是喜悦,又好像是忐忑,仿佛是心疼,又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想到昨夜的事情,他轻轻扶住她的肩头,拥她入怀:“冷么?”

林谨容微微侧开脸,低声道:“你要洗了么?暖瓶(详见文后注解)里还有热水,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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