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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玉堂春-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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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黄姨娘倚着床框子一阵冷笑:“傻丫头,老爷哪里是去看她?依我看,不过是过去找她,探探太太的口气罢了!亏得她一辈子做小伏低做牛做马,到头来在老爷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个比寻梅侍菊高一个头的下人,至于为什么能高一头,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太太娘家带来的,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老爷对太太的情分。”

“要果真如此那一位还不得生生气死?上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告了太太一状,谁想到老爷倒是当真跟太太怄气了,谁知却是来的姨娘这里,竟对她连看也不看一眼!”

“可不是么?她是太太的陪房,太太年轻时候的事她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徐老爷年轻时候对太太就极敬重的,如今她悄悄跑去给老爷敲边鼓,撺掇着老爷陈年老醋涌上来蒙住了心,这才会与太太生气,可老爷是什么人?精明了一辈子,也不过就是为着太太的事才会一时半会犯了糊涂,这人一明白过来,还能不知道是她在捣鬼?不说别的,就说她与太太的情义,这事也该帮着遮掩避嫌,怎么她反倒说出来呢?”

第 54 章

这里孙姨娘听见老爷来了,忙赶着出来打帘子迎接,一面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的,大老爷只随意地唔了一声,见屋里只有碧莲在,便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孙姨娘会意,忙叫她下去,亲自泡上了好茶端到大老爷面前。

大老爷接过茶只摆到一边,抚了抚额头略有些疲态,孙姨娘忙绕到他身后体贴地扶过他的头,在两边太阳上手法娴熟地按摩起来。

“老爷想是累了,就在奴婢这里歇息片刻吧。”

“唔……且不忙,佩瑶,你过来坐下。”

闭着眼享受了片刻,大老爷还是睁开眼开了口,孙姨娘依言到他身边,却不曾真的落座,而是蹲在他身前给他捏起腿来。

大老爷本来心里有些不痛快,可见她这么殷勤小心的样子,又不忍朝她发火,只得叹了口气道:“佩瑶,你的心思我全明白,你心里什么都是为了我。但你不要忘了,所谓夫妻一体,我与你们太太就是一体,她好了我才能好,这句话你可要记住了。”

孙姨娘的头垂得越发低了,过了片刻放抬起眼来恭顺地笑道:“老爷这话说得奴婢心里头害怕,奴婢是老爷的人,也是太太的人,自然是指望太太好的了。”

“你……唉,罢了罢了,今天我总算是对你说了真心话,将来你就莫要再怪我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歇了吧,我到你们太太那边去。”

“老爷慢走。碧莲,看看外头的雨歇了没,是谁跟着打灯笼呢,嘱咐她有眼色点,黑灯瞎火地可要仔细脚下。”

孙姨娘噙着浅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一切都是自然的,亲自送大老爷出了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出了院子门口,才面露不甘地折了回去。

“姨娘这就睡么?”

“睡吧。”

这里自歇下一夜无话,大老爷脚下不停地去了大太太屋里,见里头已经灭了灯,便对跟着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散了,自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寻梅睡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值夜,听见动静忙问是谁,借着窗下的月光认出是大老爷,赶紧起来点上了灯。

“太太呢?”

大老爷压低了声音,寻梅朝着里间努了努嘴,大老爷会意地点了点头就轻手轻脚去掀帘子,寻梅知道今夜不用她了,便披上了外头的褂子端起蜡烛悄声退了出去。

大太太实际上并不曾睡熟,她年轻时得过大病,后来虽痊愈了但到底气血上较常人也有所不足,因此夜里本就睡得浅,方才听见寻梅的一声低喝,就已经醒了。

大老爷蹑手蹑脚地脱了鞋袜钻进了被窝,习惯地揽过大太太的肩膀。

“睡着了?”

“这会儿还不醒么?”

“嘿,是我莽撞了,下回再晚了罚我睡书房,快睡吧。”

“甚好。”

因大少爷的喜事刚刚办完,整个方家都已经忙得人仰马翻,如今二少爷的喜事又跟着来了,不免又是一阵忙乱,大太太自己操心不到的地方,二太太和三太太也过来帮衬些,念锦跟着大太太后头学着,偶尔在她想不到的地方提上一句,倒也十分贴心。

下面的事照旧由孟妈妈和孙姨娘去办,黄姨娘向来逍遥惯了,除了伺候老太太太,万事不管,如今也没人肯去劳动她,少不得自己多受累些。

虽说大太太已经尽了心,但到底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难免仓促,小儿子的婚事比起大儿子的来还是逊色了不少,她心里觉着对不住两个孩子,想将给小儿媳妇的见面礼添一添,但思虑再三还是作罢了。

念锦的性子是个好的,人又聪明懂事,这样的儿媳妇,她是真的喜欢在心里。凤临是她的亲外甥女,她对她的爱护又比对念锦的喜爱更无私更与生俱来,但如今既然也做了她的儿媳妇,她这个做婆婆的只怕也只能一碗水端端平,哪怕就是在面子上,也不能做出什么偏心二房的事情来。

新婚之夜方晏阳喝了个酩酊大醉,他屋里的月竹和茗玉一路将他跌跌撞撞地扶进新房,孟妈妈见了忍不住埋怨道:“又是哪个好热闹的,欺负我们二少爷实诚,看着好日子就这么下力气灌他呢!这可好了,烂泥似的可怎么给新娘子揭盖头呢?”

茗玉听了这话也跟着道:“妈妈不知道,哪里有人灌他,是我们这位小爷的牛脾气上来了,只说今天高兴,硬拉着旁人同他喝酒呢,莫说干杯,酒壶都是他自己抢在手里自己给自己斟酒来着!”

“嘘……悄悄着些吧,这些话给新娘子听见了什么意思?二少奶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还想不想在这屋里待了?”

月竹到底是太太屋里派过来的,为人也沉稳些,听了茗玉的话忙低声喝止,茗玉看了看新房里红晃晃的烛光,一时也自悔失言,忙低下头闭了嘴,二人合力将醉醺醺的方晏阳送进去不提。

“这是怎么说?方家该不会是欺负我们老爷才死了,徐家没人了吧?洞房花烛夜,新郎官不揭盖头不喝合卺酒,就这么直挺挺地睡过去了,这是哪家的规矩?又把新娘子放在哪里?”

过了片刻,新房里传出了尖锐的质问声,原来是跟着徐凤临从徐家过来的宋妈妈正对着孟妈妈撒气,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官正倒在床上睡得酣甜,同样火红穿戴头顶红盖头的新娘子则略垂了头疲惫地靠在床框子上坐着一动不动,似乎也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我说宋妈妈,今天是我们二少爷和你们家姑娘的好日子,人一高兴难免多喝了几杯,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彼此体谅着些也就过去了,何必拉扯这些有的没的来伤感情?我们太太向来疼爱二少奶奶,哪里能委屈了她?还请二奶奶息怒,担待我们二少爷年轻不懂事吧。”

孟妈妈被宋妈妈说得实在没法,可见她越发拔高了声音,新娘子又没有丝毫打圆场的意思,门口已经开始有人影晃动,只怕很快就要传到老爷太太那里,心里也着了急,前头吃喜酒的亲友还未散尽,这要闹起来岂不叫人白白看了他们方家的笑话去?再者二少爷也跑不了老爷的一顿责打,两位少爷自小都在她手里长大,她自然是舍不得的,忙好声好气地陪着笑脸劝解,谁知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来宋妈妈立刻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当下眉头一挑冷哼了一声。

“二少爷年轻,难道我们家姑娘年纪比他大了?现在来说什么担待不担待的,莫不是要我们姑娘才进门就低一头受这些零碎气?”

孟妈妈听她这话说得胡闹,倒像是有意撺掇着徐凤临生气似的,心里也不痛快,便不再理她,只是弯下腰来凑到徐凤临面前好言劝说。

“我的好奶奶,今天是你跟二少爷的好日子,可千万不许动气,新娘子喜乐和平才是有福的好兆头,也是太太喜欢的,少爷如今醉得这样也是没法子了,明天等他醒了,我自然回了太太,叫太太好好教训他一顿给奶奶出气如何?”

“罢了,孟妈妈的面子总要给的,宋妈妈你也不要再计较了,如今哪里还是在咱们家?”

半晌徐凤临方不冷不热地开了口,孟妈妈听着这话分明是在埋汰他们欺负她似的,也只得苦笑着装糊涂应了,一面叫月竹扶起方晏阳来,自己托着他的手那起秤杆子,将新娘子的红盖头给揭了下来。

徐凤临看了一眼醉得烂醉如泥地方晏阳,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挥了挥手叫众人都下去,只留下宋妈妈和她娘家一道跟过来的陪房丫头小福。

“小福,你去打水进来给二少爷擦把脸。妈妈帮我把这身行头卸了吧,沉得很。”

小福应声走了出去,宋妈妈却看着她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姑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在家里是怎么对付那几个姨娘的?如今怎么也这么软弱起来?依我看她们就是在试探你呢,今日你若就这么过去了,她们看着我们好欺负,将来只怕都要欺负到姑娘头上来。”

徐凤临听了她的话略一失神,转过头去看了看醉得满脸通红的方晏阳,不由眼里又迷蒙了起来,忍不住拭泪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小时候见别人家的顽童用绳子绑着只小野猫仍在井里上上下下吊着玩,他都不忍心,掏出身上佩着的玉坠子跟人家换了那猫下来,他是个好人,日后自然也会对我们好的,妈妈莫再说这些要不得的话。今天也晚了,妈妈忙了一整日,且去睡吧。”

宋妈妈还要再劝,但见她鼻子红红的样子又可怜,便只得闭了嘴出去,心里想着这么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日后在方家还不知道要怎么受欺负呢!还有个八面玲珑的大嫂,娘家又厉害,将来还不得全看她的鼻子眼睛行事么?只可怜了她们家小姐没有娘家撑腰罢了,方太太虽然是她姨母,但要当真有什么,自然是护着自己儿子的,自己跟了自家太太十几年,太太临终把姑娘托给了她,她少不得好好好为她谋算谋算,不能叫方家的人欺负了她去。

这里小福打了水来,徐凤临也不用她伺候,只让她也自去歇息,自己亲手搅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新婚夫君擦拭,见他胸前的衣物也被吐上了些秽物,忙伸手去解,可手指才一触上他的身子,又蓦地脸红起来,到底还是大姑娘,怎么好就这么去解男人的衣裳呢?

自己不自在了一会子,又怕他穿着吐湿了的衣服睡着要着凉,少不得忍着羞别开脸摸索着给他把衣裳换了,这里方晏阳虽然喝多了些,但俗话说酒醉三分醒,到底还有些分数,又听了宋妈妈那么大说大闹的,其实早就醒了,可听见徐凤临方才为他开脱,这会子又肯这样放下身段来伺候他,心里也渐渐迷惑了起来,打小只知道她任性,却从来不曾见过她这么体贴温存的一面。

第 55 章

小夫妻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新媳妇敬茶,大老爷大太太照旧满面春风地给了红包,嘱咐好些不要想家好好过日子的话,又让念锦领着她同各房的人见了,这徐凤临本来就是亲戚,与方家上下都是极知道的,也不过就走个样子,彼时老爷少爷们都出了门,二太太想抹骨牌,大太太点头说好,待问三太太,却见她有些神不守舍似的,二太太便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

“三老爷这才出了大门呢你就想得魂不守舍啦?可怜见的,这可怎么好噢!”

方家三个妯娌之间独这位三太太年纪最小,但三人向来和睦亲厚,也爱在一处玩笑,谁知今日三太太却不像往常的神气,反倒怔怔地看着二太太不言语,大太太见事有蹊跷再要问她时,她却越发连眼圈也红了,只遮掩着别开脸去用帕子擦眼睛。

念锦见状心下明白太太们有话要说,扭头去看坐在她身侧的徐凤临,见她也正用探询地目光看着自己,便按了按她的手背笑道:“早晨出来的时候听孟妈妈说庄子上送来了两只极好的乌鸡,我叫她们弄干净了再在里头填上黄芪炖上,这会子也该差不多了,二奶奶随我一同看看去可好?”

徐凤临闻言点头道:“光听大嫂子这么一说就像是闻着香味似的,可是馋虫上来了,就陪嫂子走一趟吧。”

二人说着便起身告退,二太太揽起三太太的胳膊指着大太太笑道:“就你们有私房菜吃,今天可叫我们听见了,还能藏私不成?”

“就你会磨牙,就在我这里一并吃了午饭再去吧!”

大太太笑着抿了一口茶,和蔼地看着两个儿媳妇手挽着手出了门,目光掠过三太太红肿的双眼时才放下了脸。

“这是怎么说?看看你的眼睛,昨天晚上想必没睡好吧?”

方家老太爷老太太走得早,三老爷年纪又小,等于是被大老爷大太太当另一个儿子似的带大的,因此三老爷对这位长嫂向来敬重亲热,三太太也是如此,如今听见大太太问起,左右伺候的人也都不知什么时候都出去了,这才忍不住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二太太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最见不得家里人受委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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