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嫁到-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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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看着有些孩子气的老人,每一根倔强上翘的花白胡须,都因为他愉悦的笑而抖动着。
云想容也不自禁笑了起来。
※※※
康孙氏并云博宜的乳娘秦妈和云传宜的乳娘盛妈妈,一同照顾着高烧不退的云明珠。
十一岁的女孩趴在床上,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因为疼痛,却是睡不着吃不下,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无意识的看着前方。
如此可怜见的模样,三位妈妈却无一人觉得她可怜。
秦妈是云博宜到了琉璎阁后新选的乳母,比不上康孙氏是自云明珠小时候开始服侍,后又一同从永昌侯付过来的,对云明珠就更没有好脸,擦药喂药,手上也都略有些重。
云明珠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呆呆看着前方。
盛妈妈道:“亏得我们三夫人是菩萨心肠的一个人,若是搁在旁人,这样忤逆不孝的,直接扔出去了事,死不死,活不活,谁还在乎你?我劝姑娘往后也省些事罢,你自己不要好,难道连你亲兄弟也不顾着?”
云明珠不言语。
秦妈给云明珠盖上薄薄的纱被,赞同的道:“八少爷宅心仁厚,怎么偏不得个好?姑娘和八少爷一母同胞,到底是多照看着些,您不但不管不顾的,见了面还动辄动手打骂,哪里有这样做姐姐的?八少爷就是心肠好,若不好,连声姐姐也不叫,看你将来出阁了往后还能依靠娘家的谁!”
康孙氏听着另两个奶子说话,心下破觉得认同。七小姐可不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的么。但自己的身份,不好跟着数落。只柔声道:“罢了,咱们都少说几句,让七小姐好生休息。”
盛妈妈和秦妈只得住了口。
正当这时,却听屋外有男孩子清朗的童音问:“七姐姐好些了吗?我和八哥来看看她。”
听见动静,康孙氏忙将云明珠身上的纱被掩严实了,盛妈妈笑眯眯的九少爷就是宅心仁厚。秦妈已站起身迎了出去。不多时就见身着湘妃色夏衫的云博宜和穿嫩绿色茧绸短褐的云传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个孩子一高一矮,一个样貌端正,一个生的颠倒众生的脸盘,都笑着问候屋里的三位奶子。
“康妈妈,盛妈妈,秦妈妈。”
三人连忙还礼,口称不敢。
云传宜走到床边,望着云明珠道:“七姐好些个吗?”
云明珠好像才刚神游清醒了似的,看着云传宜,破天荒温柔的叫了一声:“九弟。”声音因发热而沙哑:“我好点了。”
迷蒙的杏眼又看向云博宜。
云博宜虽然生气,可到底不会记恨自己的亲姐姐,蹲在她床边道:“七姐,往后你就改了吧。”眼里有了些泪意。
云明珠抿着唇,泪眼朦胧的看着胞弟,半晌才含糊的应了一声,道:“秦妈妈和盛妈妈也累了,先去歇着吧,康妈妈留下伺候就是了,我和八弟,九弟聊一会。”
盛妈妈闻言,不太放心的看了眼云传宜。
见云传宜小大人似的冲着她点头,示意她放心,才和秦妈行礼退了下去。
云明珠就闲闲的与云博宜和云传宜说了几句闲话,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这次孟家财产的事。
“九弟还不知道吧,你外公将孟家的财产分成了三分,一成给了东府,剩下的你姨妈家的晏表哥和六姐平分了。如今六姐已经得了你外公四成半的家产,我是不知孟家多有钱了。但他们都说,孟家富可敌国。四成半的财产,应当够咱们云家这样的大家族全族不事生产挥霍几辈子的……六姐跟你说了没有?……我却觉得有些不赞同的,要给,也该给你……你是男子。她是要嫁出去的人,你外公不公平。”
云明珠说了这些,就仿佛累了是的,垂下了眼。
屋内寂静的针落可闻。
康孙氏惊愕的望着云明珠。
云博宜则回头看着云传宜。
云传宜抿着小嘴,看了云明珠半晌,才摇摇头,道:“田单守即墨,挑拨乐毅和燕王,用火牛阵大破燕军。陈平用离间计,使项羽疏远了军师范增。七姐不读书,却懂得用离间计?你手段还当真高端起来了。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你分明欺我年小!我自小跟着六姐读书,会被你诓骗了去!”
云明珠闻言连连摇头,急切的道:“我没有诓你,六姐当真得了你外公四成半的财产,不信你可以随便去问任何人!”
“我早就知道了。我来之间,六姐刚一得到消息,就给我去了信。我是男子,就算要建功立业要万贯家财,自然会自己去争取,再说外公给了六姐,自然有外公的道理。我六姐也断然不会亏待我这个弟弟。反观你,枉做小人,真真可笑,往后我不愿在理你了。”云传宜气呼呼的看着云博宜,凤眼因愤怒而明亮,“这样品性的姐姐,八哥,你自个儿掂量着吧。”
说罢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第一百三十五章 阻隔
云博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平日与九弟和大堂兄家的芷哥儿关系最为要好,如今九弟却被七姐气成这样,大有他若在与七姐要好,他就不理他的架势。
云博宜心里也百般纠结。觉得七姐对他不好,而且这次的确是她的不是,辱骂母亲在先,用卑鄙手段在后。人品的确太差,让身为她胞弟的自己都觉得寒碜。
他不免在想,七姐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吗?
“七姐好自为之吧,我也不想理你了。”云博宜终于将这话说出口,心里的浊气好像都随之释放出来一半,极为舒坦。仿佛觉得不够似的,鄙夷的瞪了云明珠一眼,才快步追了出去,口中喊着:“九弟,等等我。”
云明珠呆呆望着门前,半晌才回过神来。
云传宜对他的胞姐全心信任和爱护。
自己的亲弟弟却对她一直这样态度。
看来这世界上也没什么人是靠得住的。
云明珠垂下头,委屈的哭了起来。
云传宜这厢与云博宜又说了会话,就回了上房去看了外婆。后又去找了云想容。
云想容这会子正在给云传宜做袜子,见他来了,笑着道:“来,宝儿,你伸出脚给姐姐比一比,看看袜子大小合适不。”
姐姐对他的关心从来无微不至,选最柔软的料子,针脚细密的缝了,她做的袜子,从来柔软舒适,缝合处也自然的不会觉得膈脚。一双袜子,一件衣裳,甚至是一餐点心,姐姐都会为他照顾周全。有些母亲想不到的她都想得到。谁敢说这样的姐姐不是真的疼他?
云传宜乖乖的试了袜子大小,随后爬上临窗的紫檀木三围罗汉床,伸直了双腿靠着云想容坐下,道:“姐姐,我才刚去看了七姐。以后我都不想理会她了。”
“怎么了?” 云想容手上仍旧动作不停。一旁的英姿、柳月和柳妈妈各自忙着手上的活,都微笑着看着云传宜。
云传宜道:“七姐的品性太差。才刚我去,她说外公把四成半的家产给了你,不给我,要挑拨我们的关系,可她太小人之心了。不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
云想容闻言笑而不语。
她怕母亲将云传宜教导成第二个心和绵软的阿斗。所以从云传宜会说话有记忆起,就在潜移默化的叫他做人的道理,教他诗书写字。督促他的功课。云传宜现在虽才七岁,但已经被她灌输了许多成年人的思想,且他极为聪明,一点就通,记忆力也好。不论是学业还是骑射,父亲云敖都很看重,觉得云家这一代靠举业起家,云传宜是第一人。
云想容对自己教出的孩子有信心。
挑拨离间,也要被挑拨的人信了才行。
见姐姐笑着不说话,云传宜以为她不愿在自己面前说七姐的不好。道:“姐姐往后也少搭理他,等回了家就把她扔给老夫人吧,左右她也不想认咱们母亲。更不想认你这个姐姐,让老夫人伤脑筋去,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旁柳妈妈、英姿和柳月也点着头。
云想容却道:“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母亲这些年对明珠的确疏于管教。丢开手给老夫人,老夫人也懒得教导。可外人看来,不会说老夫人如何。只会说母亲不够贤惠,将人教坏了。其实这也是我的失策。是我疏忽了这一点。”
她只想着云明珠不要闯什么大祸贻笑大方就好,骄纵乖张都随她去,谁知道康孙氏会将邱翦苓的死加油添醋的告诉了云明珠,直接把孟氏和她说成了仇人?
十一岁的孩子,正事逆反心理极强的时候。
云明珠想要报仇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她是邱翦苓的孩子,性情也是随了她母亲的。
云想容这么说,几人就都有些无奈的点头。不得不承认她的说法是正确的。
柳妈妈在鬓角蹭了蹭针尖,“卿卿,你往后只顾着自己便是,至于七小姐,只要她不上房揭瓦,就别理她,免得给自己添堵。”
“我看也是。”云传宜也小大人似的点头。
云想容见状笑了起来,揉了一下九弟的头发,才对柳妈妈道:“对了,乳娘,前儿外公找我,说最近要我去县城附近的几家庄子和店铺转转。我也想提拔一些我自己的人手。我乳兄最近在做什么?还有柳月的姐夫,应当也还空闲着吧?”
柳妈妈一听,知道云想容是要抬举自己的家人,喜上眉梢,站起身来道:“柳月她大姐一家在外面做个小生意,她二哥在云家的铺子里跟着师傅学了四年的算盘子,这会子连个掌柜都还没混上。”
“这不难,先让乳兄好生学习着,回头咱们自己的铺子多得是用人的地方。”
“是,多谢小姐。”柳妈妈平日都叫云想容的乳名,现在改叫了小姐,足以表达她的尊敬和谢意。
云想容忙伸手相搀,笑着道:“乳娘何须这样客套,这么多年来,咱们不就如同一家人一样。”
“是。”柳妈妈笑着行礼,心中无比的欣慰和感激。
云传宜看着姐姐与下人们的相处如此融洽,再一想方才那间弥漫着苦药味,且丫鬟婆子都不怎么理会云明珠的房间,鄙夷的撇撇嘴。云明珠这个人,真叫人倒胃口。
算准了时间,云想容即便不愿意回去,可有些事也终归无法逃避,做完了云传宜的袜子,她便去书信一封,问候老夫人的身体,并告知她们一行人不日即将回京都。
左右是要回去,礼数周全一些,免得惹老夫人不喜欢。
※※※
京都,尉迟府中。
尉迟宏和段舒窕二人送走了御医,总算能够松口气。
那一剑虽未伤及尉迟凤鸣的内脏,但当胸穿过也着实太过于凶险,好在柴彬拼死保护。自己受了伤,还是将昏迷不醒的尉迟凤鸣带回了京都。现在尉迟凤鸣醒来了,因为失血过多人还有些虚弱,柴彬还昏迷着。其余的手下,竟然没有留一个活口。
段舒窕眼睛哭的肿成了桃子,埋怨道:“都怪你,我说不叫孙子去,你偏说年轻人要锻炼锻炼,你说孙子好好的念个书,做个小小文官挂着个闲职不是很好?你偏说你经营了一辈子的关系网舍不得。孙子是聪明,是材料,可也是肉做的!要是凤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锦衣卫的事,段舒窕是不知道内幕的,只当这次尉迟凤鸣是执行什么任务被坏人所伤的。
尉迟宏却知道其中的厉害。现在也没心情哄段舒窕,只吩咐丫鬟扶着她去歇息,便急匆匆的去了尉迟凤鸣的卧房。
卧房里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
尉迟凤鸣穿了条白色的绸裤。打了赤膊胸口绑着雪白的绷带,鲜血从他左边胸膛伸出,在绷带上留下了艳红的痕迹。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如今苍白的如白纸,还透着暗黄之色。
但尉迟凤鸣的神智是清楚的。
见尉迟宏进门,尉迟凤鸣笑了一下。虚弱的叫:“爷爷。”
“嗯。”尉迟宏心疼的坐在他床边:“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尉迟凤鸣苦笑,干裂的嘴唇都起了皮。
尉迟宏忙亲自拿了温水来喂了他几口。这才问:“你看清伤你们的是何人了吗?到底是什么高手,能灭了跟你的那些护卫。你和柴彬的功夫照理说也都不差。”
尉迟凤鸣本能的看了看左右。见无外人,才低声道:“东厂。”
尉迟宏眉头一跳。
“我确信,是阉党追杀我们。”尉迟凤鸣便将在兴易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我现在不确信,是有人做了东厂的人嫁祸给我们。还是东厂自己找不到出手的借口,所以将屎盆子往咱们身上扣。然后做贼的喊抓贼。”
尉迟宏这会子早已经气的火冒三丈,但多年以来的历练让他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道:“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不过若真是曹川所为,他也真是活腻了。你且好生将养着,不要多劳神,至于兴易孟家,那方已经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东厂的人都盯着呢,咱们也不好再动手,免得叫他们抓了把柄,在图别的就是了。”
尉迟凤鸣点了点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道:“那楚寻却是个贪得无厌之人,咱们启用他,给了他得到大笔财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