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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初来嫁到-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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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染了银霜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个发纂儿,只带了个酱紫色镶东珠的抹额。身上穿了白色中衣,外头披着件酱紫色的锦缎团寿字符小袄,脸上虽然有些清瘦,但目光清明,唇色也算健康。

在烛光下,她进门时离着又远,加上知道曹氏病了,才会觉得她只是精神尚可。

但如今细看,若要说曹氏根本没有病,也可以。

似乎见云想容打量自己,曹氏揉了揉额头,道:“我这头又有些疼了。”

云想容忙道:“我请了韩妈妈跟来,这会子正好请她给您瞧瞧。”

孟氏站起身,对着韩婆子微笑,道了声有劳了。

韩婆子连称不敢,在床边拉了交杌坐下,给曹氏诊了起来,又问:“老夫人最近可觉得哪里有不适?”

“觉得浑身没力气,总是口渴,才喝了水还是渴,且特别容易感冒风寒。我这头疼,几乎日日都要犯一阵儿。”

“睡眠如何?”

“睡的极少,夜里容易惊醒,醒了便不能再睡了。”

韩婆子道:“老夫人的状况我也有所了解了,您得的是消渴症,宫里头原来有位老太妃就是这个病症,得了此病后多食多饮,体重下降,且很容易感冒风寒,体制变的极差。至于您现在睡眠不好,许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这病虽不能根治,却可以条理控制。”

一听韩婆子有办法医治,孟玉静和孟氏喜笑颜开,与身边的小丫头一同簇拥着韩婆子去外间开方子抓药。

云想容在曹氏身边坐下,道:“外婆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的。”心下却疑惑更深了。消渴症,她前世时候听说过,孟家虽为商贾,可不缺银子,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不会连这个都诊断不出的。

外婆病了是真的,可并没有说的那样严重。未曾性命攸关固然是好事,但外公为何会急切的要母亲回来?

云想容敛额起身到了外间,见姨妈又在咳嗽,道:“韩妈妈,劳烦您一并也给我姨妈瞧瞧吧。”

韩婆子笑着道是。

孟玉静却连连摇头:“不必了,大夫给我瞧过,也开了方子,只不过这几日我没有好生吃给耽搁了。”

“那恰好让韩妈妈瞧瞧,在给您开方子才是。”

“药哪里有乱吃的。”孟玉静微笑着对韩婆子说:“我并非质疑韩妈妈,只不过不敢将药吃重了。”

孟玉静既然这样说,韩婆子断然没有追着她给她医治的道理,就笑着颔首,下去吩咐熬药事宜。

云想容对曹氏不大担心,却更担心孟玉静。她这个重生而来的,知道孟玉静的寿元多不过一年了。而孟氏却拒绝让韩婆子诊脉,也可以说,她是拒绝韩 婆子在娘家人面前诊脉,难不成她已知自己的身体状况?

云想容觉得自己既知道情况,就该尽力一试。

她被安排在上房东侧的偏院住下,英姿、柳月和柳妈妈、韩婆子也一同住在厢房中。孟方还派了四个知好知歹的三等丫鬟来伺候。

次日清早,云想容起身用过了早膳,就先去了曹氏的屋里问安,见了孟玉静,笑着问:“姨妈,怎么没见表哥?”

孟玉静想起儿子,眉宇间带着轻愁:“那小子,前些日子说是去应天府了,一跑就没个影儿,连个信儿也不给家里来,东府你两个表哥的孩子都那么大了,你晏表哥却说什么都不成婚,说了多少亲事都没成,功名也就止步于秀才,每日只见他在外头胡扯……”

孟玉静先是陈述,到后头已是在抱怨了。

云想容知道楚晏的性子,如今他铁了心的要混黑,开钱庄,放印子钱,给人看场子……现在大半个兴易县黑道无人不知晏大少的名字,他做这个,面上是瞒着家里人,可孟玉静夫妇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早些年龚茂国还未博功名时,他有这个智囊在,盘口得的多,生意做的也好。后来龚茂国成了两榜进士,候了个应天府理问的缺,成了从六品的官,要到任上去,他问事就不那么方便了。

才刚孟玉静说楚晏去了应天府,八成就是去见龚茂国的。

“姨妈不要焦急,表哥并非不知分寸的人,等过些年大了,稳重了,自然就会回心转意的。”

“好啊!竟然趁着我不在家在背后编排我!”

云想容话音方落,不等孟玉静回答,湘竹门帘子一挑,走进一中等身材的青年,他身上穿了件象牙色细棉布的直裰,头戴书生巾,生了一张容长脸,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自透着一股子儒雅书卷气,又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豪爽潇洒之风。二者矛盾的结合起来,却并不突兀。

“晏表哥。”云想容站起身颔首招呼。

楚晏笑着给云想容还礼,目光有好不掩饰的惊艳,“一年不见,卿卿出落的越发好看,都快让我看痴了。”话虽然说的轻佻,但语气诚恳,是真诚的夸奖。

云想容抿唇而笑。

孟玉静却被他气的不轻,掩口咳嗽了起来。

楚晏忙扶着母亲,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担忧的眉头紧锁:“娘的身子还没好呢。”

“有你这个不孝子,我不被气死已是万幸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觊觎

孟玉静说罢又咳了起来,咳的脸色通红,扶着胸口喘不过气似的,云想容和楚晏都听得出她的咳是发自于胸腔的震动,并不只是喉咙处。两人对视一眼,都十分担忧。

孟玉静一面咳一面冲着身边杜威家的摆摆手。杜威家的立即会意,去将屋门关上了——他们现在是在曹氏卧房的侧间,咳嗽的太严重,怕曹氏担心。

楚晏为孟玉静端来温水,服侍她喝了几口润喉咙,正色道:“娘莫要生我的气,我是有正经事要做,不得已才出去这些日,没能在娘跟前侍疾,是我的不是,您给大夫瞧过了吗?吃的什么药?怎么我出门时您只是略有些咳,现在却严重起来?”

孟玉静素来知道儿子的脾气,他虽然做事出人意表,人却不是坏,更不是不懂得孝悌的人,叹息一声道:“大夫给瞧过了,没什么大碍的,你也不用担心。”拉过楚晏仔细的打量,见他并未消瘦,也未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苦口婆心的道:

“你如今也大了,为娘的不求你能金榜题名,好歹咱们不能太落后,空闲时候你也多看看正经的书,少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坏了本性,所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现在也二十二了,还一样都未做到,叫为娘的如何能放心,就是我死了,也比不上眼啊。”

“娘你又乱说,别张口闭口死不死的,我不爱听。”楚晏搂着孟玉静道:“我虽然走偏门,在世俗眼中是不容的,可我自己心里有数,娘也不要为了这件事与我担忧。”

已经八年过去,孟玉静知道儿子的“事业”她劝说不回。况且八年来他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并未闹出大乱子,且还与官府交好,他做的事,等于给孟家和楚家都多了一份助力。

孟玉静也就不在在此事多言,转而道:“好歹你也先娶房媳妇才是正经,你看看,你大表哥和二表哥,孩子都满地跑了。”

“娘!”楚晏无奈拉着孟玉静的手摇晃。

云想容在一旁含笑听到了现在,终于忍俊不禁掩口笑了起来。孟玉静这才响起云想容还在身边。自己竟然拉着儿子说了这么多,赧然而笑,楚晏见状也笑:“娘。我先去看看外婆。”

“我和你一起去。”云想容起身给孟玉静行了礼,跟着楚晏一同去了。

等给曹氏问过了安,云想容拉着楚晏到了院子中:“表哥,你此番去应天府见了郭先生吗?”

他们私下里谈话,怕外人听出他们谈论的人是朝廷命官龚茂国。都还以他之前的名讳郭茂功相称。

楚晏颔首,道:“郭先生很好,还给我出了点子。他还问起你,说不知你近况如何了。”

郭茂功在楚晏这里时,云想容有许多自己想不通的事,也会与郭茂功去商议。郭茂功才思敏捷。且有运筹帷幄的大智慧,他虽为男子,不很精通内宅事物。更不了解女人之间的那些计量,但往往能给云想容提出让她耳目一新的点子来。是以云想容的底细,郭茂功比楚晏还要清楚,他们二人也非常信任彼此。

云想容颔首,道:“郭先生还不打算续弦吗?”

“是。”说起此事。楚晏目露悲伤,郭茂功的疯妻已于两年前病逝了。到现在。他还不打算续弦。

云想容也有些难过。大仇未报,那样悲惨的精力,他怕一辈子都丢不开这个阴影。

这个话题太沉重,云想容转而问:“对了,姨妈是何时得了咳嗽的病?”

“一个多月之前吧,其实在此之前她就有一年时间精神不济,大夫也瞧过不少,我爹还花了大价钱请了江南的名医专门负责给我娘诊治,谁知道现在病还越发严重起来。”

姨爹楚寻对孟玉静是没的说,云想容早就知道。

她与楚寻商议:“皇上派给我的医婆此番也一道来了。才给外婆诊治过,我想让她给姨妈瞧瞧,偏姨妈不肯,回头你劝劝她。”

楚晏郑重的点头道:“好。我回头就去跟我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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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三人三骑下了官道,走上了能容一辆马车的黄土路,路两旁整齐的种着碗口粗的杨树,大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良田,三五农妇在地里侍弄碧绿的青菜,空气中都弥漫着田间才有的清香。

小猴儿圆圆的苹果脸上挂着惬意的笑,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道:“爷,跟您学了骑马真是太对了,这样的天儿,能策马在旷野里放开了跑一段,有什么烦心事也都丢开了。”

卫昆仑策马跟在沈奕昀的另一边,闻言黝黑的脸上浮现些许动容,他自小跟在四少爷身边,自然知道这也是四少爷喜欢骑马的原因。

沈奕昀闻言只是淡淡挑了下唇角,凤眼中闪过些许笑意。

小猴挠了挠后脑勺。

卫妈妈给他的任务还真是艰巨啊。

不知道伯爷又遇上什么烦心的事,怕只有褚先生才能给他开解一二。

“咱们快些会去吧,我都渴了。”

“好。”沈奕昀策马扬鞭,毛色如锦缎一般光亮的黑马一骑绝尘,小猴和卫昆仑也连忙策马跟上。

到了田庄,将马交给专门看管之人,沈奕昀手执马鞭面无表情的穿过场院,所遇的仆妇皆驻足行礼。

小猴快步跟上,问一旁的媳妇子:“卫妈妈可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听说今儿伯爷回来,欢喜的什么似的,才刚亲自下厨去张罗饭菜了。要不要我去叫人?”

小猴看向沈奕昀。

沈奕昀摇摇头,道:“我去洗漱一番,昆仑可先去看看乳娘。”

卫昆仑微笑,刚毅的面容上呈现些许少有的温和。

小猴便去亲自张罗打水。

沈奕昀问方才的仆妇:“褚先生呢?”

“褚先生在后院西厢房呢。”

沈奕昀没有回房,径直去了楮天青所住之处。

后院的西厢房庑廊下,摆着一张醉翁椅,已年过花甲仍旧精神矍铄的楮天青穿了件浅灰色的细布袍子,正拿了本书一面摇晃着醉翁椅一面看。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见是沈奕昀回来,忙放下书本起身见礼:“四少爷。”

“褚先生不必多礼。”

沈奕昀面上有了浅淡真挚的笑容,双手搀扶楮天青起身,道:“策马回来,有些口渴了,到您这里讨杯茶吃。”

“荣幸之至。”

楮天青笑着引沈奕昀进屋,亲自拿了干净盖碗,取了前几日刚得的信阳毛尖,细细的去了中间大小的茶叶来冲泡。

楮天青爱好饮茶,也精通茶道,他身上有智者的平和之气,动作如行云流水,只在一旁看着他沏茶,就有如置身幽谷的清新和恬淡。让沈奕昀原本略有些浮躁的心情瞬间平和下来。

二人吃了一盅茶,小猴来服侍沈奕昀洗了脸,换了件居家常穿的浅青色道袍,沈奕昀打发小猴下去。

楮天青这才问:“四少爷见过厂公了”

“见过了。”沈奕昀明亮的凤眼中有讥讽闪过:“那只老狐狸。姑且就让他们东厂先和锦衣卫掐着去吧。”

楮天青笑着道:“四少爷说的是。那孟家的事?”

沈奕昀道:“我原本不预备插手,不过如今看来,咱们势必是要走厂公这条路,他既然有意思考量我,我也不好推脱。”

言下之意,就是应了此事。

楮天青分析道:“锦衣卫那边早就盯上了孟家的财产和价值,东厂的人又最不愿看到锦衣卫壮大,即便不为了孟家的银子,也要与锦衣卫对上一局。但不知此番锦衣卫负责此事的是何人?”

“我猜是尉迟凤鸣。”沈奕昀眸光睿智,犹如山涧清泉映射着阳光,让人不敢直视:“尉迟宏也快致仕了。”

“四少爷说的极是。”楮天青道:“尉迟宏经营了一辈子的关系网,不可能任由瓦解,他的长孙又恰好是块材料。想来他也会预备给孙子立威的。”

沈奕昀赞同的颔首。

都盯上孟家,这下子事情可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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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西府前院的议事大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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