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梦里人-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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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钰轩回过身来,拧了眉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旁边的宁明杰淡淡地道:“聂家已亡,留桑榆一人孤苦无依也是可怜。尔容与她是手帕交,不知可否将桑榆接回靖州,正好照顾尔容。”
聂青云抬眼看了看宁尔容,宁尔容捂着肚子,裹着斗篷道:“这也不错,靖州离京城甚远,二皇子殿下也不至于不放心一个弃妇。”
捧月替赵离打着伞,也点头道:“尔容这样心地良善的,怀了身子也的确需要照顾。就让桑榆去呗。”
赵离无声地叹了口气,抿唇道:“罢了。”
妇人之仁是最要不得的,他知道。只是她难得跟他提个要求,总不能也拒绝了去。只是嘴里答应着,他还是扫了旁边的侍卫一眼,摸了摸腰间的一块龙形玉佩。
季曼不经意地抬眼扫了扫,觉得那玉佩有些眼熟,却不知哪里见过。
聂家人的尸体被拖走,裹了草席丢去城外的乱葬岗。因着是罪臣一家,连祖坟也不得进。惠庄太后自尽宫中,以昭仪之礼下葬。三皇子被贬为庶民,尸只随意埋了,立了无姓氏的石碑。
京城风云变化之中,二皇子暂代玉玺,扬言清朝纲。无数人下狱流放,倒是朝中原本一直碌碌无闻之人,突然就翻身升了官。
当然这些东西,与季曼是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带着灯芯上了尔容的马车,大雨倾盆之中,再也没回头。
宁钰轩静静地看着那马车远去,未一言。
“以后跟着我过吧。”
马车之上,尔容紧紧拉着她冰凉的手:“忘记其他的事情,跟我过吧。”
聂青云仍旧穿着囚衣,坐在她对面,眼睛血红。
“怎么能忘记呢。”季曼微微闭上眼:“尔容,等会去找个客栈换一身衣裳之后,我与哥哥同乘,你单独乘一辆马车。”
“为何?”尔容捏紧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季曼抬了抬嘴角:“我要是二皇子,绝对不会让聂家两个余孽,活着离开京城。”
尔容一震,突然就慌了:“他拿了先皇圣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皇权面前,谁说话算话,谁脑子进水。”季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道:“你能来救哥哥,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原以为今天,聂青云也难逃一劫了。
尔容看了青云一眼,抿唇道:“他以为我傻,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本来回去也还是很伤心,可是爹爹跟我一说,我也就懂了他在想什么了。”
季曼点头:“你们能彼此理解那就是最好了,哥哥也想活下来的吧?”
聂青云捏紧了拳头:“不活下来,怎对得起尔容为我千里迢迢而来?”
“那咱们就在前面的客栈停了,让人去买衣裳来换了,多雇一辆马车上路。”季曼捏了捏自己完全湿透的衣裳,轻声道:“等会听我安排便是。”
尔容有些紧张地看了青云一眼:“不会有什么事吧?”
“看运气了。”季曼苦笑:“这可是虎口逃生,况且咱们没什么帮手。”
马车轮子突然卡进了水坑里,停了下来。车上三人都是一惊,外头的灯芯和白芷却从后面的马车下来,打着伞道:“主子们先下来,得将车拉出水坑。”
季曼捞开车帘一看,马车旁边恰好就是一家不起眼的客栈,由于大雨,街上都没什么人。
“就在这里换吧。”
尔容也点头,几人进了客栈,让小二将马先牵去喂草,再去买一辆马车来。
季曼和聂青云都是一身狼狈,幸而掌柜的没问什么,领着他们就上了楼,还热心地帮忙拿了两套普通衣裳。
“等会我们下楼上车,尔容一个人坐一辆,我和哥哥坐最前面那辆。”季曼穿着干衣裳,吸着鼻涕皱眉计划:“要是有人帮我们就好了,还可以浑水摸鱼。”
他们这一行人,也只能她和聂青云一辆车,身上衣裳裹厚一点,再做一个特制棉头盔,随时准备跳车,不连累尔容是最好。逼不得己的时候,就要利用跳河潜逃法,跳崖这个选项她还是不考虑了,毕竟不是女主,一跳下去就没了那可不好。
尔容还是觉得不稳妥,正犹豫呢,就听见客栈后院里的马好像被人牵了,出些嘶鸣声。
偷马贼?季曼一愣,连忙去推开窗子看。
后院里站着几个人,三个车夫,一个一身粗布衣裳的男子,另外四个都是女子,两位夫人两位丫鬟。
这配置怎么有点眼熟啊?季曼挑眉。
马夫套好了马,一共三辆马车。一男一女坐在第一辆,中间那辆只坐那个肚子有些凸起的女人,剩下的丫鬟坐最后一辆。
好巧耶,怎么跟她想的一样?季曼干笑两声,一把拉开房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就是鬼白。
“夫人请放心。”鬼白拱手道:“侯爷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等天黑了再走即可。”
宁尔容和聂青云都微微惊了惊,靠在门口看着鬼白。还好这客栈没什么人,大堂都是空空荡荡的。
“我已经不是夫人了。”季曼朝他笑了笑:“再替我谢谢你家侯爷的大恩大德。”
鬼白微微抿唇:“其实侯爷他……”
“侯爷还是护着我的,我知道,谢谢啊。”季曼脸上笑着,不知怎么,眼眶还是有点儿红。
护聂桑榆?所以打开城门,让三皇子功亏一篑,然后聂家随之陪葬?他护她护得好,所以聂家到最后就剩她一个在刑场边看着,不用跪在那雨水里,只用睁眼看着全家被处死。
最讨厌这样的男人了,你他妈的要护就护个周全滴水不漏行不行?护一个,让人家死全家,是什么路数的护法?
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太弱势,所以这些大男子主义的人就觉得你不用参与什么,躲在我背后就行了。
要不是因为这是他们的地盘,她也想让这些人毫无伤,全家死光。
她一直是抱着替聂桑榆完成心愿的目的活着的,可是今天经历了这么一场杀戮,季曼突然觉得,反正也不知道聂桑榆那小女人到底想完成什么心愿,她不如先完成自己的心愿。
本来自己也是没什么心愿的,早些回去现代就好了。但是现在,她突然有些事想做。
三辆马车出了客栈,一路往城外而去。季曼等人在客栈里等到了天黑,才跟着鬼白从小门出去,上了一辆很大的马车,辗转到了城郊的驿站歇下。
“等明日雨停了,再继续赶路吧。”聂青云扶着尔容冰凉的手,微微抿唇道。
季曼点头表示赞同。三人分了两个房间歇息,明日天一亮就上车离京。
天黑的时候,季曼在房间里点了灯,等着人来。外面的雨已经小了,窗户半开着。
灯芯燃了一半的时候,宁钰轩终于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在等我?”肩头微湿的男人走到她身后,轻声问。
“我知道侯爷会来。”季曼回头,看着他笑得嫣然。
陌玉侯微微怔愣,心里竟然有些轻微的疼。
“不难过吗?”他在旁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聂家百余人口死于刑场,今天一直被众人议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打开城门,原以为,是会恨他的。
“难过,但是想着如今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也是多亏了侯爷。”季曼看着宁钰轩,伸出手去轻轻拉着他的:“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一直冷静自持的聂桑榆,现在红着眼眶这样拉着他的手。宁钰轩心里微动,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我会找机会去接你的。”
季曼无声地笑了笑,声音很轻地道:“侯爷要让桑榆等多久?”
“不会太久,你且跟着尔容好好过。”陌玉侯闭上眼:“这一次,我终于不用辜负你了。”
背后的势力全部倒塌,聂桑榆现在是比当初的温婉还干净的一个人。季曼知道,先前因着聂家而有的种种防备与猜忌,顾虑与迟疑,现在统统都不见了。宁钰轩还肯来,就只说明了一点。
他爱上如今的聂桑榆了。
除去聂家的背景,他爱上了这个人本身。也就是将主动权,亲手交到了她手里。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重新活过吧 为1250钻石加更
季曼轻轻靠在宁钰轩的怀里,嘴角扬起。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床上功夫好,没有男人撂不倒……不对,是只要心思猜得好,没有事情办不到。
宁钰轩也真当她是傻的啊,聂家荡然无存之后,自己还会乖乖做他后院里的女人?
手指轻轻往下,划开这人的衣襟。季曼抬头吻上他的嘴唇,闭上眼睛伸出了舌尖儿。
大概是没见过她这样主动,宁钰轩微微怔愣之后,也就当真顺着她的力道,滚在了床上。
雨是渐渐停了,积水滴滴答答地从屋檐落下来,敲在青石的地面上。屋里两人一番云雨之后,感情像是更浓烈了一些。季曼趴在宁钰轩的胸口,捻着他的头问:“侯爷能不能说一句我爱你?”
宁钰轩轻轻地笑了,闭着眼睛道:“我是不会说这三个字的。”
你别想就这么走了。
微微怔愣,季曼颇为不服气地掐了他的脸一把:“小气鬼。”
陌玉侯哼笑一声,捏了她的下巴过来,轻柔地在唇上印了一吻。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季曼就听见门外鬼白的禀告:“夫人可以安心上路了。”
枕边的人早就已经走了,季曼穿好了衣裳,也就跟着上了车。她的包袱里被人放了一个荷包,打开就看见里面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一个同心结,一只同心环。轻轻笑了笑,就将荷包塞到了包袱底。
鬼白将他们送出一段路才返回京城,尔容等人全做了普通人的装扮,一路上在个茶店子歇脚,就听见有人议论。
“昨儿有辆车在山路上翻车了啊,听说车上还有人呢。”
“那么高的崖,翻下去还能有命在?据说是靖文侯家郡主的车,那郡主就在后头坐着呢,亏得只有第一辆翻下去了。”
“上头有什么人啊?”
“不知道,听闻那郡主是哭得很伤心,就在前头不远处的小镇歇下了。嘿,你要不要去看看那郡主长什么样子?”
尔容低着头听着,旁边聂青云看了那几人一眼,将茶钱给了,带着她们继续上路。
二皇子的确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的。幸好有宁钰轩来帮忙,不然跌下山崖的马车,就得是他们坐的。
听着这消息,赵离总该放过他们了,毕竟他现在正想着法子要登基,没有空管这么多。
皇位如今空悬,大皇子又老老实实呆在封地没有动静,四皇子尚在襁褓没有威胁。赵离也就缺个推力将他推上皇位,就是需要有人劝,哎呀当今天下无帝,二皇子德才兼备,就选个日子登基了吧。然后二皇子还得推辞两句,不不不,离无德无能,不敢居如此高位。
矫情两下,最后群臣跪请,赵离也就如愿以偿地推着轮椅上了皇位,成为开国以来第一个瘸子皇帝。
捧月自然是封后,六宫不纳,也算赵离履行当初对她的诺言。
一个月后,季曼回到靖州的时候,朝中局势也算渐渐安定下来了,三皇子一党尽除,聂青云与聂桑榆也都改名换姓,重新活过。本以为宁明杰会受一些牵连,毕竟他以前是明着帮三皇子的。然而不知为何,新帝对宁明杰格外信赖,不仅没有丝毫怪罪,反而将康元郡主许给了他。
靖文侯爷也不用操心自己的儿子了,倒是看着季曼和聂青云很是愁,要怎么瞒,才不会被现呢?
老爷子担心有些多余,靖州山高皇帝远的,也压根没有人认识他俩,季曼就道:“从今以后我便改名季曼,聂桑榆是跟着那马车摔下了悬崖的。”
“那我呢?”聂青云微微皱眉。
季曼认真想了想:“既然是亲兄妹,那你叫季快如何?”
聂青云嘴角抽了抽,很认真地摇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那要叫什么?”
认真地想了想,他道:“叫季柱吧。”
一家子人坐在厅里,看着他这万分真诚的表情,都有些哭笑不得。以前青云叫得是万般优雅,以后要叫什么?大柱子?
季曼不客气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
季柱,记住,她当然记得住那满地流淌的血水,和聂向远死的时候的表情,怎么会忘呢。
在靖文侯府,怎么也算是有些寄人篱下,尔容对外说季曼与季柱是远房亲戚,不可薄待。可是在下人眼里,他们终究不是正经主子。
季曼出去打听过水记胭脂铺,曾经开遍所有州的万分红火的胭脂铺,如今也都关了门,据说老板娘被关进了天牢,所有产业都被充了公,也没给个名头的。雪花膏倒是被这里的人模仿,又有各种各样牌子的雪花膏冒了出来。
什么叫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她个化学专业的学生,毕业了还是个没啥特点的销售人员,也就会做点这种化工制品了,现在被牵连进权势争斗里,没了经济来源,又得重新奋斗了。
好在她起点够高,因着是靖文侯府的亲戚,很多事情就方便了不少。想了几天之后,季曼咬牙对灯芯道:“给我拿把剪子来。”
京城的陌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