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阳光岁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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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店家和言悦色道：“请问姑娘想吃点儿啥？我这里有小面、豆花饭、炒菜，还有……”
“大哥，”赵悦小心道：“请问赤峰厂该咋走啊？”
“哦，你是问路呀。”
“是的。”
“别走大路，大路车多，后街安静又安全，慢走最多一刻钟。”大胡子店家指着马路对面，“你从那个道口进去，后街有两个出口，别走直道，走往左拐的第一个出口，出去就是赤峰厂。”
“谢谢大哥啦。”
赵悦一路回忆着《人生》一文中对工厂的描写——
赤峰厂外围田园环抱，四周翻腾着绿海般的庄稼，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田园画；厂区内部，粗大茂密的梧桐排列在整洁宽敞的道路两旁，像列队恭迎上工大军的仪仗队……
一刻钟后，赵悦来到大胡子店家所指的道口，横过马路一问才知道，原来赤峰厂真正的厂大门还要再往里走。
赵悦环视着四周，然而，眼前除了无数楼群以外，并无她想要看见的“田园画”，相反，路道两边尽是菜摊肉摊小吃摊，卖家吆喝，买家喧嚷，完全是个热闹非凡的集市。
际实上，赤峰厂周边随着大规模城市建设，附近田园早被规划开发建成了现在的商住小区，故而赵悦此时看见的自然成了另一番景象。
赵悦在人们的喧嚷声中顾盼着前行……
来到蓝球场边的一处小面摊前，面摊飘出的香味引得赵悦有些嘴馋了，于是便向面摊走去。
眼见得就要走到餐桌前了，赵悦却没留意脚下踩着一截烂菜帮，身子顿时一个踉跄扑了出去……
“哎呀，咋回事儿？”被撞的高大中年汉子回身道。
赵悦赶紧直起身来，赔着小心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踩虚脚撞上你了。”
“哦，那没事儿。”中年汉子对旁边一个肤色尤其显白，正自顾着吃香蕉的瘦脸汉子笑着说：“真是鬼扯淡，她虚脚把我吓了一跳，还当武松来了，原来我被青春撞了腰。”
赵悦心想：这人真奇怪，咋就成“武松”了呢？
桌前另一个小个子男人，看着正在纳闷的赵悦，边吃边笑着对赵悦说：“他名字带虎，老虎自然怕武松了。”
“是吗，那他还怪风趣的。”赵悦说着随即走向邻座坐下，然后向摊主喊了一碗面条。
（004）何人见得车拖鬼
　　　　赵悦正在专心吃着，面摊前又来了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朝刚才被赵悦碰撞的人后背擂了一拳，大声道：“好哇‘过山虎’，没想到是你小子回来了。”
被称作“过山虎”的中年汉子放下碗站起身来，先回敬了对方一掌，然后爽朗地打着“哈哈”，亲热道：“是呀，想不到你小子也变老小子了。我跟朋友一起回来看看。来来来，一起吃点儿咋样。”
就因为这个很有几分风趣的“过山虎”，于是赵悦隔席听起两人的对话来——
中年男人：“我就免了吧，你们吃。跟你说，自从你走后你那台油罐车就一直是我哥在跑，后来厂里又作价卖给了他。”
“尽鬼扯淡，”“过山虎”说着端起碗来扬脖一气将面汤喝完，然后大手一抹嘴继续道：“一台老破车还买它干啥嘛，它只认我。别人跑它没用，就算踩进油箱也没用，我只喂半脚油它就能飞。”
“你本事大嘛，你是虎啊，我哥只能拖鬼。”
“那不假。你哥只能拖一个鬼，我能拖它一车鬼。”
还没听说有人能用车拖鬼，赵悦觉得这个叫“过山虎”的还真有些幽默。
中年男人：“以前你四面八方打拳，现在改成四面八方拖鬼，想必你这些年一定拖了不少的大鬼小鬼吧。”
“过山虎”：“那是，随你咋扯淡都行。”
赵悦眼中的“过山虎”高大健壮，相貌虽说不上英武但也男人味儿十足，善言语，粗而不野；懂礼貌，笑而有味。然而，赵悦却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个被自己像撞大运般撞来的，能“拖它一车鬼”的“过山虎”，大约半个月后，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她们再次不期而遇，特别在几经周折之后，竟给她带来了一番不同寻常的江湖儿女情。
离开小面摊后，再往离前行约五十米，赵悦来到赤峰厂大门口，并在两个懒散门岗的注视下坦然而入。
过去从来对“大工厂”毫无概念的赵悦，平生第一次走进了“大工厂”，并从客观上找着“大工厂”给自己带来的感受。
然而，当赵悦行走在红中略带黄色的厂房中间，耳闻着稀稀落落的机器声，眼看着道边排列的，发着新叶的粗大梧桐树，以及脚下虽宽敞却不见整洁的厂区路道时，一种先入为主的不快感取代了事前“大工厂”给她带来的好奇心。
赵悦寻着一处声响最大的车间走去。
大铁门边，赵悦取下墨镜向一个正在砂轮机前操作的工人问道：“师傅，请问金工一车间该咋走？”
“这就是。”那人头也不抬道。
赵悦一阵心喜称谢而去。
赵悦磕动着手里的墨镜，在高大宽敞的车间里游走着……
眼下赤峰厂早已告别了昔日的火红年代，金工一车间与其他车间一样，只除一小部分通用设备转由或外租或私人承包以外，原有的上班族寥寥无几，大型专用设备更是无人问津，全都空闲着。据说有些后方车间几乎又退回到“文革”时期那种景况：角落处长出嫩草，设备上布满灰尘，有不少小鸟甚至在设备空隙处筑起巢来。
赵悦不知道莫伟曾在哪个位置上操作过哪台设备，更不便向人们打听，故而只能在车间里用心走动着，在想象中“听”着莫伟与大家一起“笑谈”，“看”着莫伟的身影在高大的设备前“晃动”……
两小时后，并没在“大工厂”找到任何感觉的赵悦，最后不得不举步离开车间，向厂区外走去。
来到厂大门口，赵悦见“过山虎”一伙正在门卫室闲聊着……
勤劳一天的太阳，在拖着胖胖倦体慢慢向西退去时，仍没忘记用自己最后的光和热给大地留下一片血色晚景，大地如同披上了一件神奇的外装，小城之夜被点缀得更加美丽了。
当赵悦返回宾馆时，已是时夜里近九点了。
此时的小城中心主要街道上仍旧热闹非凡，夜幕笼罩大地，满天闪烁的群星像镶嵌在夜空中的一颗颗晶莹珍珠，圆月如玉镜高浮；天宇间，一条白茫茫玉带既像天河奔流在宁静的天际，又像银链紧锁着天际的两端；梧桐树丛中，鸟群卖力地用重唱合唱夸张着小城之夜的沸腾；晚风像姑娘手中摇动着的折扇，淡雅芬芳迎面飘来，使得春末的小城星夜更加令人陶醉。
赵悦洗涤完毕，仍旧兴致不减地身倚窗前，眺望着对面“泉外园”中那尊被彩灯辉映着，被喷泉包围着，被欢乐人群围观着的汉白玉雕像……
第二天上午约九点，赵悦在宾馆服务台听从服务小姐向她作小城区的义务导游。
服务小姐：“小城区环山抱水，是渝州市唯一国家级园林式城区。小城区图书馆是国家级图书馆，地处城区最繁荣的中山路黄金路段，距今已有七十多年历史，其中的珍贵藏书在全国都有很高的排名；与图书馆相邻的是刚向公众免费开放的小城区公园，公园建于一九三０年，园中最高处是城区中心的制高点，远可眺望三山江水，近可览看城区中心景观，是集游览休闲为一体的综合性山地公园，举国闻名的温泉公园距城区仅有几公里。”……
赵悦心里明白，其实用不着服务小姐鼓动她也会去公园作游。
（005）千年暗室有明灯
　　　　过去从没进过什么公园的赵悦，事前也没想过进去后会作什么游玩，她是冲着被莫伟称之为园中“圣地”的山顶茶园来的。
“初春的公园乍暧还寒，园中草坪蒿草丛生，参天树木枝干上绽放着鲜嫩的新芽，游人寥寥几近冷清，以前还未进公园便可闻到的浓烈腥臊味儿，如今早随兽死无存，只留下一个个空空如野的破败兽舍枉展着昔日旧貌。”
以上文字是莫伟在《人生》一文中对小城公园曾有过的小段描述。
然而，对今天的赵悦来说，这种描述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
春末时节的公园气温更加宜人，即使平常也游人如织，园内参天树木枝干上早已枝长叶茂，园中花草平整盛密，从来嗅觉灵敏的赵悦，仍旧能从清新的空气中闻到一丝残存的兽类腥臊味。
随着游园的人们，踩着长长的石阶梯，赵悦一路探问来到园中“圣地”——山顶茶园。
赵悦用心搜寻着园中那株最大的香樟树，终于，她看见了。
赵悦落座在离香樟树不远的一处石桌旁，两眼睛久久盯着树下那处石桌石凳……
渐渐的，石桌前的人们消失了，赵悦眼里出现了另一种幻景——
笼罩在烟雾里的莫伟，手拿着老旧泛黄的照片，旁若无人置身于走鬼游神的遐想中……
莫玉茹王兰前来安慰莫伟，为他解脱那“既讨不来又赶不去的伤感情怀”……
莫伟即将告别家人远走打工前痛下决心的模样……
莫伟那一个个令人辛酸的生命之“谜”，一个个令人心碎的生命之“跪”……
“看着看着”，赵悦感到有种莫明其妙的东西在心中挤压着，但却又说不清楚。
就这样，整整一上午，时间在赵悦虚幻的“走鬼游神”中度过了。
午饭后，赵悦没顾及午休，乘车前往小城北温泉公园。
游北温泉是赵悦临时增加的一个计划，说来还多亏这个新增的计划，要不然赵悦那几近畸形的心灵以后就不可能得到某种阳光般的启迪。
北温泉公园坐落在小城区北面缙云山下嘉陵江旁，距中心城区约七公里，是一处有近八十年历史，闻名全国的人造游览胜地。
公交车一路顺风，眨眼间赵悦来到了温泉公园。
走进公园，道边两排遮天避日的高大桉树迎住了赵悦，随风起舞的树叶同时将凉爽献了上来。
在一栋名叫“白林楼”的传统建筑楼下，赵悦驻足看着钉挂于石壁上，写有“北温泉简介”的挂牌——
北温泉公园在小城区，背负缙云山，面临嘉陵温汤峡。园中有山有水，泉里有虾有鱼。园中有古寺，其前为四天王殿，后一栋为铜瓦殿，中供观音……
再往前行，迎面一块刻有“北温泉”三个大字的奇石又吸引住了赵悦。赵悦把目光投向奇石后面造型奇异的水潭，潭中各色鱼儿在荷叶下时隐时现，引动她随众游人围着荷花池不停的转悠……
一阵悠悠钟声将赵悦带到园中名叫铜瓦殿的寺院。
大殿前，一群期盼能得到教化的善男信女正面对书有“千年暗室一明灯”的佛教歌曲挂牌诵唱着——
千年暗室一明灯，
浮华生世复清净，
苦海缘何度？
菩萨心。
……
这首名叫“千年暗室一明灯”的佛教歌曲是那些潜心佛教音乐的高僧大德，根据佛教清寂和雅的特点，又比较符合现代人乐感通俗易懂创作出来的，从而希望用这种赞颂佛教经文的“梵呗清歌”，激发人们内心深处对佛教的感情，最终达到心与性产生的共鸣共善。
此时的赵悦耳听诵唱者在重复中诵唱着，但却其心难入，于是她下意识看着大殿廊柱上的楹联——
动念时明明白白莫欺了自己，
到头来是是非非曾放过谁人。
有心为善便为真善虽善不赏，
无心为恶是为假恶虽恶不罚。
善报恶报阴报阳报迟报早报时来即报，
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你知我知谁谓不知。
赵悦望着眼前的文字，特别其中第二幅，她总也弄不懂在那些浅显的字句中佛心劝人向善的道理，虽然走不进但却又其心不舍，于是便用心记了下来。然而，赵悦说什么也没想到，数月后，一个绝不曾想到的，名叫牛从荣的人却为她解读了这幅楹联。
然后赵悦游览了园中的“半月池”、“戏鱼池”、“听泉亭”等许多去处……
傍晚时分，赵悦回到邮电宾馆。
晚饭后，赵悦坐在“泉外园”内的休闲椅上，看着荷花池中那尊“天仙沐浴”雕塑，一直坐到夜里近十一点才回宾馆就寝。
第二天一大早，赵悦在退房时向服务台小姐打听由小城至冰城的火车。
服务小姐：“小城火车站不是起点站只是过路站，你最好还是到市里在起点站上车。其实你可以乘飞机呀，更快，我们可以为客人代购机票的，如果你提前预约就好了。”
赵悦：“那你们这里长途汽车最远能到哪里？”
“多啦，但肯定没到冰城的车。既然你是外出游玩儿，可以先到蜀都啊，我建议你不妨先由蜀都再转道冰城。小城有到蜀都的长途大巴，高速路，快得很。”
按赵悦事前的计划，原准备下一站便是冰城，她要在冰城那个名叫“天天悦”的地方完成自己的第一个死心承诺，但没想到此时服务小姐的好心还真引动了赵悦兴致，既然出来了，不妨小作散心吧。
要说也多亏了这位服务小姐，如果不是服务小姐这个小小的建议，那眼下这个集“六姐妹”品性于一身的大山女人——赵悦，就不会遭遇日后给她情感带来巨大冲击，人生带来重大起伏的人与事，并因此误打误撞成了一名奇特的，甚至滑稽的“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