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无疾-第4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旁边的宫人们期期艾艾地称“是”,刘未也不多言,匆匆进了暖阁。
听到能走了,刘凌总算松了口气。
大皇子和二皇子被人带走了,刘凌身边的王宁不知道跑去了那儿,刘凌也不敢找他怕给他惹麻烦,便一个人沿着宫廊往麟德殿外走,寻了个还算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等王宁打探完消息回来找他好一眼看到。
不远处就是麟德殿的正殿,里面留下的都是参拜一半被撂在殿中的外命妇们,有可能就有太妃太嫔们认识的人,可刘凌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双手抱膝,蜷坐在栏杆上。
刚刚有一瞬间,他确实被吓到了。
并非因为大皇子说了“他死了不是更好吗!”这句话,而是在那一刻,他的内心竟隐隐也有些赞同。
他为自己的可怕而惊讶。
诚然,他现在像是和时间赛跑一样拼命学着东西、他落在冷宫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对待,全是拜那位冷酷恶毒的贵妃所赐,但躺在罗汉床上的那个小小孩子,却是没有什么错的。
他可以阴暗的诅咒袁贵妃去死,却不能诅咒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更不能趁机痛下杀手或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如果那样,他和袁贵妃又有什么区别?
薛太妃说过,恶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恶人会在潜移默化中将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让你的内心充满偏激、仇恨,从此过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让世上又多了一个恶人。
他曾答应过薛太妃,永远不让恶人们得逞,但那一瞬间,他差点和大哥一样产生了共鸣……
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的心里,也藏着恶鬼,一不留神就会被放出来,将原本的自己啃噬个干净。
想到刚刚,刘凌就有些后怕自己的邪念,又庆幸自己最后关头放弃了那样可怕的想法。
君子不欺暗室,任何时候都要问心无愧,他的目标可是要成为一个“有德有能”之人,怎么能在这里就败给内心的恶鬼?
“该怎么解释自己又开窗子又让人渡气?袁贵妃应该不会多想吧?啊啊啊啊!”
刘凌烦躁地把头埋在膝盖中间,不想再抬起来了。
“行善为什么这么难呢?薛太妃知道了又要骂我了……”
来之前明明反复提醒过我不要轻举妄动,先以保全自己为先的……
“啊,怎么有人?”
一声尖细的声音传入了刘凌的耳朵,让刘凌猛然抬起了头来。
背着药箱的孟太医身后跟着捧着炉子的宦官,满脸不悦地看着刘凌。
“你是哪个身边的……啊,您是三殿下?”
见刘凌抬起头,那宦官连忙行礼。
“三殿下,小的不知是您,您伺候的人呢?”
“我和他走散了,我在这里等他。”
“孟太医,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熬药?”
“不用,这里接天地之气,就在这里。”孟太医走到廊下,将药箱打开,对身后的药童和宦官说:
“就在这里熬药吧。”
刘凌见孟太医莫名其妙跑出来熬药,忍不住有些不自在的坐直了身子,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准备换个地方,或者去找找王宁。
“三殿下,借一步说话,我要借些童子尿……”
孟太医突然开口挽留,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罐子,走到了刘凌面前。
‘四弟的喘鸣要用到童子尿吗?那是什么方子?’
刘凌心中疑惑,抬眼看向孟太医,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伸手出去。
“我到旁边去尿……”
……孟太医太这幅冷峻的样子太可怕了,简直随时会扑过来在他屁股上扎七八/九十针的样子。
“我要中段尿,三殿下恐怕不知道该怎么接,您跟我过来……”
孟太医一把拉住刘凌的手,带他到了旁边偏僻的角落里。
见孟太医离得远了,那宦官才松了口气,啧啧开口:“每次跟在孟太医身边,奴家的小心肝都噗通噗通乱跳,你们跟在孟太医身边辛苦不辛苦?”
两个药童看了孟太医离开的方向,悄悄点了点头。
“嘿嘿,难道龙子的童子尿好些?奴家虽然是个阉人,其实入宫前,也是个童子呢……咦,你们难道不是童子了吗?为什么孟太医不找你们要……”
两个药童脸色唰地就红了。
“啧啧啧啧,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你们才十二三岁吧……”
‘呜呜呜,师父,你快回来啊!’
两个药童硬生生把自己的脸憋的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
‘再不快点,遇见这么个话痨的宦官,我们的名声都要被败光了!’
***
另一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刘凌见孟太医伸过手来,羞赧地开口:“孟太医,不用您帮忙的,我自己能脱裤子……”
谁料孟太医的手没伸向他的裤腰带,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按在墙上不能动弹,眼神里也露出可怕的寒芒。
“三殿下,谁教您在太溪穴探脉的?”
☆、第38章 故人?亲人?
“咦?您说什么?”
刘凌心中咯噔一声,反射性装傻。
“叹卖?吃的吗?”
“连这口气都是一样,张口就问吃的吗……”
孟太医听到刘凌装傻的回答,不怒反有了笑意。
“殿下莫要糊我,您在太溪穴诊脉用的是杏林宗师赵家家传的手法,三部诊脉已经几近失传,非赵门之人绝不会用……”孟太医压低声音,“‘气闷之后,欲知藏气生命力强弱,必诊此穴脉,称为太溪脉,应手脉软弱无力,肉陷无弹力,大限不远,难治难救’,教你的人是不是这样说的?”
刘凌白着小脸,装出吓坏了的样子。
“四皇子出事,您想知道情况,却不敢上前,只能按压太溪穴看看四皇子是不是有生命危险。您一个冷宫里长大的皇子,若不是有人教你,哪里会这样的本事?”
孟太医又接着质问。
刘凌心中七上八下,各种后悔涌上心头,后背已经冷汗淋漓。
以往的人都瞧不起他、将他当成普通孩童,所以根本不会注意他的一言一行,谁知道这位太医如此心细如发,一眼就看出他是在诊生死?
他已经做的这么隐蔽了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凌打定了主意,死也不能将太妃们攀扯出来。
“罢了……”孟太医叹了口气,松开按住刘凌的手,“三殿下休怪孟某造次,孟某有一位好友正是赵家子弟,一直不知生死,所以才关心则乱。”
孟太医在刘凌心中从来都是盖上“贵妃走狗”的印记的,当年袁贵妃用下毒陷害皇后,也是这位孟太医为虎作伥。
刘凌对他的感观极差,根本没办法放下戒备之心,哪怕听到不知生死云云的话,也没有松口提示什么。
直到外面候着的宦官催了,孟太医才掀了自己的衣服,随便尿了一罐,在刘凌张目结舌的表情中匆匆说道:
“三殿下不承认也没关系,回去问下教你医术之人,我家中的山楂已经红了,问她还要不要吃。你速速离去,这几日宫中就要生变,自己保护好自己。”
留下让刘凌莫名其妙的这句话,孟太医整理好衣裤,就这么掉头走了。
“果……果然是不需要童子尿的吗?”
刘凌怔了一怔之后,也顾不上还等王宁了,飞快地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到了麟德殿正殿门口,刘凌正碰上满脸笑意被人送出门口的王宁,里面伺候的宦官和他似乎很熟络,一边送他出去一边还在道谢:
“实在是谢谢王兄,贵妃就这么丢下她们走了,要不是你提点送些吃的喝的,许多老太太大概就要累厥过去了,人手不足你还亲自帮忙,怎么好意思……”
“哪里话,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上次我给家里人带东西还是托你送的呢,下次去我那儿玩儿啊,侍卫又给我淘换到了新东西……”
“好说好说,不过这几天不可能了,你也见着了,发生这种事……等这边忙乱过了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啊,三殿下……”
王宁听到三殿下连忙扭头,见刘凌还带着茫然之色站在殿门之前,连忙装模作样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飞奔过去拉住他的手:“我的个殿下诶,您怎么能乱跑呢?现在这人多事杂的,您就该找个地方静静待着啊!”
“……我害怕。”
刘凌抖了抖身子。
“我要奶娘……”
“老李,下次再聊啊,我得先伺候我们家殿下了。”王宁对送他出来的中年宦官打了个招呼,便牵着刘凌的手往殿外走。
“好好好,我带您回去,不知道轿子还在不在门口……”
一直走到麟德殿外,王宁这才露出得色,按捺住欣喜的心情告诉身边的刘凌:“赵太妃的外祖母还活着,里面有赵太妃的姨母沈国公夫人。我不知道她如今不敢贸然递话,但赵太妃的姨母既然能入宫,说明她的外家还没有怎么受牵连……”
赵太妃的父亲虽然只是太史令,但因为赵家辅助高祖开国有功,其实也是有开国国公之位的,加之修史的人家多得敬仰,算是清贵之家,当年赵家的女儿都不愁嫁,嫁的也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薛家和萧家、赵家也大多是如此,事发时在京中三家满门受到牵连,可嫁出去的女儿也有不少,嫡脉支系还有许多在老家的,这些不可能全被连坐,否则京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起来反抗。
按照薛太妃的说法,当年事发,总会有人逃出去,或是向姻亲家里托孤,或是逃到郡望之地隐藏,绝不会满门皆灭。
抄家的乱军是为了得财,杀人的却是太后家中的亲信,她们一直不死心就是想要得知家中的情况。
王宁得了这么个消息,肯定会被奖赏一番,怎么能不高兴?
这实在是刘凌一天之中唯一得到的好消息了,闻言也是动了动嘴角,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殿下?”王宁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里面情况不太好?不是经常发病,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吗?”
“不太好,我们先回去。”
刘凌一声叹息。
***
绿卿阁。
“你跪下。”
薛太妃面若寒霜地向着刘凌喝道。
刘凌心中有些委屈,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回到静安宫的刘凌不敢存着侥幸之心,一回去就去了绿卿阁,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自己担心四皇子有事而出声提点袁贵妃那些。
只是他刚刚把事情说完,薛太妃就变了脸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去把张太妃请来,问问孟太医怎么回事。”薛太妃转身吩咐如意,而后又向称心说道:“将此事告诉赵太妃,向她问问她姨母的事情。”
“哦……”
傻乎乎的如意一路念着“找张太妃”出去了,称心也是毫不耽搁地直奔明义殿。
刘凌跪在地上,头垂得极低,面前的薛太妃却毫不可怜他,冷声问道:“你可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我……我不该救四弟……”
刘凌揉了揉眼睛。
“不,你错在不自量力!”
薛太妃讥讽地笑道:“你才学了几年医术,就不知天高地厚到觉得自己可以救人了?你觉得太医院是傻子、四皇子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傻子?你要救也就救了,可是还那么蠢,做的那么明显,如果四皇子真出了事,你觉得他身边的宫人会认为是自己没照顾好四皇子,还是你那不知所谓的举动害死了他?”
刘凌低着头,咬牙一言不发。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你走之前我说过什么?出了事躲得越远越好,纵使你将来是一只猛兽,现在也还只是个幼崽,当以保全自己为先。你能和袁贵妃比、和大皇子比、和二皇子比吗?他们尚且有母亲、有家族庇护,袁贵妃几次下手都没有得逞,可你呢……碾死你,不过像是碾死一只小蚂蚁那般容易!”
“这事大皇子可以管,二皇子可以管,唯独你不能管!”
薛太妃厉喝。
“可那是我弟弟……”
刘凌闭眼吐出一口气来。“如果今日倒在那里的是袁贵妃,我可能不会管,可他是我弟弟。他……他才两岁啊……”
“什么两岁?”
张太妃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一进门就见刘凌跪着,顿时心疼地要去扶他。
“小三儿又犯了什么错了?不能好好说嘛?”
“休要扶他!今天他在宫宴上把自己的医术暴露了!”
薛太妃的脸色铁青。
“才是半桶水就要到处晃了,我平日里让他藏拙藏拙藏拙,他倒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今天能卖弄医术,明日就能卖弄文采,后天会武都要让人知道,他是嫌袁贵妃忌惮他忌惮的还不够呢!”
“医术……暴露了?”
张太妃一颗心提了起来。“暴露给谁了?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