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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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正谦和夏祁进来,舒氏把事情跟他们一说,夏正谦也犹豫起来。他虽不重男轻女,但儿子是继承家业、顶门立户的人,他当然希望儿子能去赴宴,见见世面,认识一些能对他有帮助的人。
“祁哥儿,如果到时候有人让你治病,你能不能应付?”他问道。
夏祁沉吟着,没有马上说话。
“哥,不怕。就算这次你不去,以后也要遇到这种情况的。你总不能永远躲在家里不出去见人吧?既然回避不能解决问题,那还不如大大方方地站在人前。”夏衿鼓励道。
“嗯。”夏祁用力地点点头,对夏正谦和舒氏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好。”夏正谦很欣慰。这段时间,儿子天天被关在家里看书,女儿却四处乱蹦,还做出了让人瞠目的成绩,他这心里不是没有担忧的。就怕儿子被养成了女儿,女儿却被养成了儿子。
现在儿子能勇敢地去面对挑战,他自然十分欣慰。
决定好两人都去赴宴,接下来舒氏便带着兄妹两人,去城东最大的绸缎铺子,一人做了两身衣服,又去银楼给夏衿买了一些首饰。幸亏宣平候老夫人给夏衿的那几十两诊金,做几身衣服还不至于太为难,否则她还真不知怎么办好。
宣平候府的宴会是在三天后,而杏霖堂,在第二日重新开业了。
夏衿依然扮成夏祁的样子,去帮了一天的忙。不过,她并没有出手给人看病,只是帮忙抓了一阵子药,看看病人不是很多,夏正谦和刑庆生忙得过来,便回了后院,招呼鲁良,去了他在城西租的那个小院。
看到堆在屋子里跟半人高的仙草,夏衿打发鲁良回去,自己找了个牙婆,买了两个下人。
“你们把这些药材煮成汁水,让它冻成块,装在桶里。以后每天会有人到这里来将它们运走。”她道。
那两个下人,都是四、五十岁孤苦无依的妇人,听了她的话,连连应声。
吩咐她们每天做的事后,夏衿便去了城南那个小院,吩咐那几个下人把豆子、糖块都准备好,这才回了家。
夏衿一个人四处忙,而董方此时则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几天,她住在夏家,倒也舒心。没人给她脸色看,吃的穿的都不用愁,甚至没人叫人去干活。整天吃饱了饭,就坐在院子里看风景。
虽说,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但董方总感觉心里不踏实。来之前,她哥哥可嘱咐过她,到了夏家要勤快做事,别再把自己当成小姐,等着别人伺候。
她看到薄荷提了衣服从外面回来,连忙迎了上去,笑道:“薄荷姐姐,你洗衣回来了?我帮你晾吧。”
“不用了。”薄荷道。
她虽嘴笨胆小,但自打做了夏衿身边的大丫鬟,受夏衿的影响,又被菖蒲带着,平添了许多自信,嘴巴也变得利索起来。
她把木桶提到另一边,笑道:“你是客人,怎好麻烦你做事?被少爷和姑娘知道了,非得把我骂死不可。董姑娘你歇着吧,我自己晾就好了。”
说着,她再不理董方,麻利地将衣服一一晾到竹竿上。董方上前要帮忙,也被她阻挡回来,又道:“这是姑娘的衣服,洗晾都有讲究。弄皱了或弄破了,太太非责罚我不可。董姑娘不会看着我被责罚吧?”
董方家里就是做绸缎生意的,夏衿这衣裙的料子,她怎么看都是普通绸缎,洗好摊开晾平就行了,哪里有什么讲究?
只是薄荷的话说到这份上,她自然不好再插手,只得无聊地坐回到凳子上,看薄荷忙碌。
薄荷把夏衿的衣服晾完,又把董方的衣服也一一晾上,提着木桶便准备离开。
眼看着又剩了她一人,董方忍不住了,叫道:“薄荷姐姐,你可有针线要做?我以前在家里常帮我娘做针线,手艺还不错。你要有针线活计,我帮你做呀。”(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傲气
薄荷回头一笑:“没有。我就做一件小衣,自己弄弄就行了,不麻烦妹妹。”说着不等董方再说什么,便去了夏衿住的清芷阁。
小丫鬟们住的这个小跨院,跟夏衿住的清芷阁也就一墙之隔。那院子除了菖蒲、薄荷两个大丫鬟,还有两个小丫鬟。四个人在那边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也不知是谁说了什么,四人一齐“哈哈”笑了起来,十分欢快热闹,跟董方这边的冷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董方终于在这边呆不住,出了院门,便要往清芷阁去。却不想刚刚出门,就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啊”地一声,一桶水泼了出来。饶是董方避得快,裙子下摆也被浇了个湿透。
“对、对不住。我没看到您出来,对不起。”对方一个劲地道歉。
董方定睛一看,这提着水的竟然是个小子,年纪估计不大,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个子倒是挺高,比董方还要高出一个头,身体胖胖的看上去挺壮实。
她将脸沉了下来,喝斥道:“你往哪里闯呢?懂不懂规矩?这里是内院,住的都是姑娘,你这胡乱地闯进来,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你非被打板子不可。”
“对、对对不起,我、我……”对方被她说得冒出了一头的汗。他用袖子抹着脑门,结结巴巴地道,“我来找我姐姐,是、是我姐姐叫我帮着提水进来的。”
“你姐姐?”董方眉头一皱,正要再训斥,忽然看到一个丫鬟从清芷阁里跑出来。这丫鬟董方认得。正是夏衿院里的小丫鬟茯苓。
茯苓显然听到外面的动静才跑出来的。看到董方站在那里。提着裙摆,满脸不悦,而自家弟弟马宝一脸惶恐,她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马宝看到茯苓,如同看到了救星,迎上几步,指着董方道,“姐。我走路没看清,撞了这位姐姐一下,还把她的裙子弄湿了。”
听到马宝将自己称作“姐姐”,董方皱了皱眉。不过看在茯苓的面上,她没有说什么。
“对不起,董姑娘,我这弟弟做事向来鲁莽。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茯苓走到董方面前,朝她福了一福,算是赔了一礼。
行完礼,她又道:“我那里还有一条干净裙子。咱俩身量差不多高,你先拿我的去换了吧。你的裙子。我一会儿就去洗来。今天太阳大,估计到下午就晾干了,到时候你换下还我便是。”
以前董方家里开着绸缎铺,她多少好衣服都穿不完,直接赏给丫鬟穿的,都比夏衿那身衣裙的料子好。却不想,今天弄湿了裙子,还要穿这一个丫鬟的旧裙子,甚至还要及时的还给她,董方怎么想都觉得心里酸楚。
她也没心情跟这丫鬟掰扯了,指着石宝道:“这里是内院,以后不要叫你弟弟再胡乱往里闯了。冲撞了我倒没什么,要是冲撞了太太姑娘,可有得你们好受。”说着,提了提裙摆,转身往院里走去。
董方这么说,茯苓便有些不高兴了,道:“姑娘要沐浴,我叫我弟弟帮着提几桶水。我们这里一向是这样的,老爷太太都知道,从不说什么。”
“什么?”董方惊讶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望向茯苓,“你们这里,不是有好几个婆子吗?怎么不叫她们提水?这内院后宅的,叫小子提水总是不好吧?”
茯苓得得这话,越发的不高兴。但想到菖蒲的叮咛,她忍着火气,耐心地解释道:“她们有许多事要做呢,哪里有空料理这些。”
“呵。”董方笑了一下,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古怪。看在茯苓眼里,总觉得这笑容带着轻轻微的不屑和嘲讽。她也没来得及多想,眼看着董方提着裙子往院子里去了,她忙叮嘱了石宝一句,快步追着董方进了院子里去。
石宝闯了祸,看看桶里只剩了半桶水,只得垂头丧脑地再去厨房提水。
三个人都走了,谁也不知道门角处站着一个人。眼见得石宝出了角门不见了,她才转了身,进了清芷阁,直接去了夏衿屋子里。
此时夏衿正慵懒地斜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药书认真地看着,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往旁边的桌面上摸,摸到那个剥了大半果皮的橘子,从里面掏出一瓣橘肉,便往嘴里塞。
自打被夏衿重用,当了贴身丫鬟,菖蒲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姑娘如此悠闲自在,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是啊,如今三房分了家,搬进了这么好的一所大宅子里,老爷开了一个大医馆,少爷念书又极用功,功名就在眼前。三房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自家姑娘也该好好歇歇,享享清福了。
“有事吗?”
菖蒲回过神来,便见夏衿已抬起了眼,朝她望来。
“姑娘。”菖蒲忙走过去,“您不是让奴婢观察董姑娘吗?奴婢想跟你说说她的事。”
“嗯。”夏衿坐直身体,指着旁边的绣凳道,“坐下说吧。”
“谢姑娘。”菖蒲知道夏衿最不喜欢扭捏的作态,道了一声谢便坐到了绣凳上。
她望着夏衿道:“那董姑娘,果然像姑娘所说的那样,虽潦倒落魄,又吃过一阵子苦,但骨子里的傲气是在的。第一次吃饭,我带着她跟我们一桌吃,她眼里就流露出厌恶之色,似乎很看不上我们吃饭的样子。薄荷刚才晾你那条浅蓝色裙子,说洗晾都有讲究,结果她脸上就闪过一抹淡淡的不屑。”
听到这里,夏衿就笑了起来:“那是自然。董姑娘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我那条裙子虽是绸缎的,却不是什么好缎子,董姑娘看不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菖蒲平时很少对人对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只知道听夏衿的话做事情。可这一下她终于忍不住了,道:“可她都落魄到那种程度了。要不是您,她哥哥早就病死了,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如今你既然答应她不签卖身契,许她进府来帮忙。她不知进退,还要维持着她做小姐时的做派,在这个家里倒比姑娘还像小姐,这就不应该。难道咱们家没事,还得请个小姐回来伺候不成?”
说着,她又把刚才那幕跟夏衿说了一遍。
夏衿的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她顾忌的,正是菖蒲说的这一点。
人心都是贪婪的。升米恩斗米仇的例子,数不胜数。她今日许了董方在夏宅里的特殊地位,明日董方就觉得这种尊荣理所当然。她是做惯了主子的,在夏家做主子,自然不会不习惯。而且夏家的吃穿用度都比不上她原来的家,她吃着用着夏家的东西,使唤着夏家的奴仆,没准心里还要看不起夏家呢。即便是舒氏,到头来也会让她看不上,只觉得没有自家母亲那样气派讲究。
刚才的事,不正是这样吗?大户人家,外院与内宅,自然分得很清楚。但夏家是小户人家,家里就那么一些下人,他们都有自己各自要做的事。像她这样要沐浴,自然要使唤夏祁院里的小子帮着提水。这些,很让董方看不上吧?
再者,不患寡而患不均。董方的出现,很容易让夏家的上下尊卑秩序大乱。就像菖蒲说的,一个混得比她们都惨的女子,在夏家的地位却比她们高上不少,还不用做事,这会让她们心理不平衡。日子久了,难免会出现各种不好的想法来。
最重要的是,夏衿想带董方出入各种场合。可她做的事,无论哪一样都不便让人知道。董方不签卖身契,实在叫她用得不放心。
“你先看着吧。实在不行,就这样……”夏衿朝菖蒲招了招手,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
菖蒲笑了,点头道:“姑娘放心,奴婢会办好这件事的。”
夏衿转过头来,正要将目光重新落到书本上,就见薄荷匆匆走了进来,禀道:“姑娘,老太太和大老爷来了。”
夏衿眉头一皱,问菖蒲:“这几日,谁回了夏府?”
“是天冬他娘。”
夏衿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世人都是贪钱的,有些人不贪,只是给的价码不够而已。
菖蒲的爹娘能为她收买,愿意回夏府去帮她说服他们的亲戚帮她,那边老太太和夏正慎,自然可以收买跟着他们分家带过来的下人。这很正常,完全在夏衿预料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天冬的娘。
“这件事,我会跟少爷说的。”她将手中的书放下,又在菖蒲打来的水里净了手,这才起身,去了正院。
一进院子,老太太那尖利的声音就撞入了她的耳膜:“……还没攀上高枝呢,便不认嫡母和兄长,有你这样的父亲,祁哥儿会有什么好前程?你这样做,岂不是教得祁哥儿连父兄都不认了?看以后他怎么孝顺你!行了,闲话少说,说正事,听说宣平候府请祁哥儿去赴宴,到时候,让祷哥儿、禅哥儿他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