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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杏霖春-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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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衿心里不悦。

    到上房吃饭是麻烦,但如果不能到小花园里走路,三房院子窄小,两米见方。每日在这里绕圈疾走,传出去让人说她神经不正常,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站起来叫青黛进来梳头,然后拿起床头的衣服穿上:“那走吧。”却见舒氏仍坐着不动,只得转过头看她。

    舒氏的眼睛却盯着她的衣服:“你怎么穿这件衣服?”



第八章 上房

    夏衿低头看看衣服,莫名其妙:“怎么了?”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半旧的淡青色交领襦裙。沐浴之前她翻了翻原主的衣服,那些衣服大多是粉色或紫色偏暖色调的衣衫,而且袖口或领子还绣上一些花卉,或镶上花边,看起来跟童装似的,实在不合她苏慕的品味。好不容易才翻出这么一件式样简单的冷色调的衣裙。这件衣服虽然比较旧了,淡青色的衣料洗得有些发白,但不破不皱,干净整洁,并不像穿不出门的样子。

    “娘前儿给你做的那件粉紫色裙子,你穿那件吧。”舒氏道。

    见夏衿眉头蹙了起来,似乎不乐意,她又赶紧解释一句:“免得你祖母又说咱们三房装穷,连件新衣服都不舍得给你。”

    舒氏这么一说,夏衿的记忆里倒是浮起了一件事。

    似乎曾经有过那么一次,她穿着旧衣衫到上房请安,正好遇见城里的一位太太来做客。客人一走,老太太就大发雷霆,说舒氏连件新衣服都不舍得给女儿做,让她在外人面前丢脸。罚舒氏在小佛堂门口跪了半个时辰,直到夏正谦赶回来,大太太和二太太又求了情,才放她回院子。

    从此之后,原主就极注重自己的穿着,每次去上房都穿上新衣服,还戴上自己的贵重首饰,搞得极隆重。

    可三房的月钱本就只够生活,并没有多余的钱给女儿做新衣服,每季不过两套而已。绸缎衣服又不经洗,每日请安都要穿新衣服,待真逢年过节或有客人来、出门做客时,她的衣服又都成了半旧的了,拿不出手。为这事,原主和舒氏都伤透了脑筋。最后的结果,就是舒氏一年难得做新衣服,夏正谦和夏祁也相应减少新衣套数,把有限的做衣服的钱全花到了女儿身上。

    “不换了,走吧。”夏衿还真不惯老太太这毛病。

    什么人呐!

    女主自死而复生,就冷冰冰的难以接近,舒氏可不敢逼着女儿去换衣服。见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得跟她一起出了门。

    进了上房,大太太和二太太早已带着女儿、儿子在座了,老太太见她们进来,脸色马上沉了下去,道:“怎么的?请你们来吃餐饭,还要跟大老爷似的,要三请四请怎的?真是给脸不要脸,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夏衿眉头一蹙,看向老太太的目光含着一抹冷凛。

    夏老太太年纪虽大,人却极敏锐。夏衿这眼神一出,就被她捕捉到了。

    她眉毛一立,眼神马上变得就跟刀子似的锐利,指着夏衿道:“你这什么眼神?赶着你这么恨我!小小年纪就敢对长辈这么怨毒,不孝的东西!来人,给我把她拉到小祠堂去,跪上两个时辰。”

    舒氏大惊,转头去看夏衿。

    屋里所有人都看向夏衿。

    可只看到夏衿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如湖水一般清澈而宁静,此时仿佛是反应过来了,抬眸迎向众人,眼里浮了上一层委曲而茫然的泪光,似乎根本不知老太太的责骂从何而来。

    舒氏一看女儿这样,心都碎了。想到刚才老太太的话,要给女儿冠上不孝的罪名,跪两个时辰的小祠堂,也顾不得对老太太的畏惧,壮着胆子道:“娘,您看不惯我,尽管责骂我好了,干嘛要冤枉孩子?这孩子从小就胆小安静,见了您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害怕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对您瞪眼睛?莫不是您眼花,看错了?”

    众人虽没有附和她的话,从眼神来看却是相信老太太看错了。

    要知道,原主在夏家大房、二房众人心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这孩子**静了,很少出门,也很少说话。平日里即便来上房请安,也是一声不吭,只跟在舒氏后面,像个影子似的。就算问她话,也是小小声的,答上一句两句。被老太太责骂或被堂哥、堂姐们欺负了,也只咬着嘴唇忍着,从不敢有一句硬话。

    就这样的孩子,你说她敢用怨毒的目光看老太太,谁都不相信。

    而且,大家都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明明看到这孩子目光平和的很,哪里有什么怨毒之色?

    “我眼花?”夏老太太却暴跳如雷,“我这眼睛利着呢,谁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我用得着冤枉她?她是什么金贵阿物儿,用得着我花这样的心思?”

    骂完见丫鬟婆子一个不动,用手指着一个婆子道:“你们都死了吗?刚才我的话你们没听见?赶紧把她拉走,不跪够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见那婆子上前去拉夏衿,她转脸将舒氏骂上了:“衿姐儿小小年纪就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想来都是你教坏的,背地里你还不知如何咒我死呢!你也一并去跪着好了。”

    夏衿见夏祷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便知老太太这场发作,是为他找场子来了。心里冷笑,也不辩驳反抗,便乖乖地随着那婆子走了。

    夏府这些人,她都不在意。她只想看看她被欺负至此,夏正谦这个父亲会是如何反应。

    见女儿被两个婆子拉走,表情木然;再想想几前日她还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身体还没恢复,舒氏的心都要碎了。能陪女儿跪着,她求之不得。夏老太太这样一说,她也不回嘴,不等婆子丫鬟来拉,自己便主动含泪跟了过去。

    还未出门,她便听得二太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娘,衿姐儿年纪小不懂事,您就原谅她这一回罢。那孩子身子弱,前几日还病得下不来床呢,跪上两个时辰,怕是要出个好歹。您看,能不能让她少跪些?半个时辰让她吃个教训就可以了。”

    舒氏回过头来,感激地看了二太太一眼。

    二太太能出来说这么一句话,舒氏就领她的情。尽管在舒氏看来,二太太这番话说了也是白说。老太太之所以让人畏惧,就是说一不二,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劝。偏这世道以孝治天下,老太太的话在这个家里就是圣旨,谁也不能反驳。

    却不想下一刻,老太太就让舒氏大跌眼镜:“罢了,你既然这样说,那就跪半个时辰好了。”



第九章 恩怨

    舒氏惊讶地转过头去,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太太。

    “看什么看?你要不满,那还跪够两个时辰!”老太太向她瞪来。

    “不不不,没有不满。”舒氏连连摆手,又回身跪下道谢,“多谢娘。”起来又向二太太称谢。

    老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脸瞪向坐在一旁看戏的大太太:“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摆饭?”

    大太太似笑非笑地看了舒氏一眼,起身出去叫人摆饭。

    舒氏也没细想大太太这表情意味着什么。自从上次夏正谦一定要惩罚夏祷之后,三房就算是得罪了大太太。平时见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要不是现在是拔家用银子各过各的,还不知怎样百般克扣呢。

    以前就是这样,三房吃的用的都是大家挑剩下的,大太太管家完全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夏正谦闹过一次,在大老爷和二老爷调和下,才改成像现在这样拔月例银子各过各的。

    小祠堂就在上房不远处,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面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逢年过节的时候受夏家子孙的香火。

    舒氏到时,就看到夏衿那单薄的身影直挺挺的跪在祠堂的牌位前,面无表情,黑黝黝的眼眸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她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自打嫁进夏家,她就知道夏老太太偏心,不光是对她这个三儿媳妇百般挑剔,便是对夏正谦这个亲生儿子也是如此。在生夏祁和夏衿之前,她也曾怀过一胎,可就在这祠堂里被罚跪时流了产。

    后来老太爷发了话,夏老太太才收敛些,让她顺利生下了这对双胞胎。为了保护儿子和女儿不受老太太惩罚,到上房请安时,她都不敢让女儿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女儿胆小安静的性格。

    没想到,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护住女儿,如今让她跪到这祠堂里来了。

    “衿姐儿。”她轻唤了一声。

    夏衿转过头来,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回转身去,望向上面那一排排牌位,开口道:“咱们不能搬出府去吗?”

    舒氏吓了一跳,四处张望。

    “放心,没人。”夏衿道。

    舒氏果真看到四周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拍了一下夏衿的肩膀:“这话以后断不可乱说!”说着,跪到了夏衿身边的蒲团之上,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把身子往后,将重心靠在后面。否则一会儿你就受不住了。”

    夏衿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以前您经常跪祠堂?”

    舒氏一滞。

    可不是,她刚嫁进来时,老太太经常找岔让她跪祠堂。流产事件发生后,老太爷发话,她才收敛些,隔两三年才找个理由让她跪一回。后来老太爷死了,夏正谦却羽翼渐丰,夏府要指着他的医术吃饭,夏老太太不敢变本加厉,保持着原有的频率。

    “爹爹就不说什么?”夏衿又问,仍然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和语调,身子直挺挺地跪着,眼睛望着牌位。

    舒氏心里一震,望向夏衿。

    这样的夏衿让她心里发慌!

    虽然女儿就在身边,她却感觉距离自己很遥远。女儿似乎站到了云端,置身事外,冷眼看着她们,疏远,冷淡,没有感情。

    她用力抓住夏衿的胳膊:“衿姐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刚开始的时候你爹没少维护我,我一被惩他就找老太太理论,到最后不光我的惩罚没减反增,他还要被打板子跪祠堂,就算你祖父来了也不管用。”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夏衿一眼:“你爹爹成亲之前,老太太的娘家叔叔做到了州府主薄,如今还在任上;没几年,她堂兄也考中了举人。有娘家人撑腰,你祖父也不能拿你祖母怎么的。再说,每次她都不是无理取闹,总是拿了我的错处说事。虽然只是小错,却也能叫你祖父无话可说。”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后来,我求你爹爹别插手后宅的事了,老太太要罚,我认了就是。自己说话行事小心了再小心,不敢落下一丝把柄。如此折腾了几次,老太太也没趣了。再加上我怀了身孕,在一次跪祠堂时流产了,老太爷大发了一次雷霆,老太太才收敛些。”

    “后来你大伯读书无望,去了医馆,却性子急躁,做事粗心,在医术上毫无建树;你二伯虽中了个秀才,却再也考不上举人,而你父亲在努力发奋之下,医术渐精,声望渐高,慢慢挑了仁和堂的大梁,老太太没有再没事找他去责骂几句,对我挑刺找岔的次数也少了。如今,也就平时骂上几句,偶有大错被她抓住的时候就跪一个、半个时辰的祠堂。这些事,忍忍就过去了。毕竟她是你父亲的母亲,年岁也大了,咱们做小辈的,总不能跟她老人家计较吧?更何况,你哥哥还在念书。以后想要考学做官,就不能有不孝的名声传出来,哪怕是我和你父亲也不能。”

    夏衿蹙眉。

    她能理解舒氏和夏正谦的想法,但不赞同他们的愚孝。在她看来,夏老太太虽然生下了夏正谦,可对他动辄打骂虐待,没有一丝母爱,这样的母亲不值得尊敬孝顺;夏正慎和夏正浩两家靠夏正谦养活,却还对他的妻儿各种算计和欺凌,这样的亲人也不值得帮扶。在她看来,搬出夏府,另立门户,在夏府人生活困难而又知道感恩时,再稍稍帮上一把,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可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的行为规范跟她在现代乃至国外有很大不同。在这里,一个人有了出息,就应该有义务帮扶其他族人。也就是说,就算夏正谦早分出去了,都必须拿钱出来养活老母和大哥、二哥一家甚至更多姓夏的人,更不必说现在主动提出分家了。他要是这样做,众人唾沫都能淹死他,除非他们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去。但如真那样做,夏祁一辈子都别想做官了,因为至时候随时有可能被人翻老账说曾经德行有亏。

    靠,这都什么鸟世道!

    舒氏将身体放松,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脸上露出舒心而甜蜜的笑容:“其实老太太这样折腾,有时我反而感激她。你看,你大伯和二伯家都有姨娘,你大伯母和二伯母明面上看上去过得挺好,暗地里不知有多少烦心事。可咱们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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