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欲海-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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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挑起全家这么重的担子,姐姐能不累吗。”胡建梅有些心疼地说。
胡建兰听了弟弟妹妹的话,泪水直在眼圈里闪动,但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是眼睛望着远处默然不语。
胡建梅怕谈起姐姐在外拼搏的辛劳,引得姐姐伤心,于是便赶紧打住了这个话题,又像孩子似地问姐姐道:“姐姐,你已四五年没回家了,你看咱家乡有没有变化?”
魂断欲海28(2)
胡建兰举目向四周望了几眼,说道:“变化还不小呢,那边多了一排楼房,那儿好像是新冒出来的一个工厂。”
弟弟胡建雄赶紧抢过来说:“那是一个新建的榨油厂,咱乡生产的豆油还远近出名呢。”
大约走了两个来小时,马车已进了乡政府所在地琵琶镇。乡亲们见了这姐弟三人,都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还有些稚童围上来跟着马车边跑边嬉笑着。可胡建兰无心与乡亲们多说什么,她好像也很怕乡亲门多问些什么,她只希望弟弟将马车赶得块些,再快些。一会儿工夫,马车来到了镇东头的自家大院门口,车尚未停稳,胡建兰便跳下车径直奔向院里三步两步就扑向站在房门口依门翘望的妈妈怀里。母女俩相见未等说话,就紧紧抱在一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落了下来。这眼泪中究竟蕴含的是悲,是喜,还是悲喜交集?一时谁也难以说清。这一家人的日子能熬到今天这个样,确属非常不易!
胡建兰的父亲因车祸殒命之后,家里唯一的收入就是妈妈唐悦秋每月七百元钱的养老金。这几年,妈妈治病的钱以及建雄、建梅读书所需要的所有费用全是胡建兰一人承担的。家里的千斤重担完全压在胡建兰一人肩上,今天妈妈能够安在,胡建雄、胡建梅又都学成归来,怎能不叫这一家子人唏嘘感慨呢?!
胡建雄将马车送还了邻居,急忙回来与姐姐妹妹齐聚在妈妈住的那个房间。一家四口,嘘寒问暖,有说有笑,好不热闹。今天,胡建兰的心绪虽然仍很烦乱,但是她在见到亲人以后,似乎将往事忘却了许多。此刻,她也有说有笑了,她好久没像今天这样高兴了,她甚至倒在妈妈的怀里打了好几个滚儿,童年时代在妈妈怀中膝下那种幸福感似乎又回到她身边了。当然,胡建兰在高兴中脸上又不时透出种种悒郁、惶惑,她的笑里也往往夹带着某种凄凉酸楚。好在弟弟妹妹并没在意,大家热闹了一阵子,弟弟早跑到市场打酒买菜去了,妹妹则扎上围裙忙着做饭烧菜。卧室里只剩下妈妈和胡建兰。妈妈一边拉着胡建兰的手,一边总是不断地端详着女儿,问一些她最关心的事儿,过了好半天,她若有所思地说:“小兰,你比离家那年瘦了不少,脸色也有些憔悴。”胡建兰淡然地说了一句“可能瘦了一点”,再就不作声了。这边母女俩唠着,那边胡建雄、胡建梅早已把饭菜置办好了,一家人围到餐桌前,终于可以吃上一顿团圆饭了。胡建兰一个劲儿地往妈妈的碗里夹菜,而胡建雄、胡建梅则既孝敬妈妈,又不时地让姐姐吃这个吃那个。
几口饭菜下肚之后,胡建雄首先斟满一杯白酒,举起杯来,无限深情地说:“今天是我们家里多年没有的大团圆了。这第一杯酒祭奠父亲,父亲在世的时候,为了我们的成长,付出了巨大的辛劳,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无法报答了,祝他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幸福。”说着,就把杯中的酒洒在了地上。接着倒上一杯啤酒,举起杯来面对妈妈说:“这第二杯酒敬给妈妈,妈妈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这些年我们在外学习,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家度日,身体又不好,我们做儿女的未能在膝下尽孝,妈妈受苦了,多谢妈妈。”话未说完,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胡建兰与胡建梅也泪水满面,望着妈妈将自己杯中的啤酒喝下去了。胡建雄又倒上第三杯酒,充满感情地望着姐姐说:“这第三杯酒敬给姐姐。爸爸去世以后,妈妈又病退回家。我和妹妹能够念完大学,全靠姐姐供养资助。姐姐为了我们,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可以说,没有姐姐的付出,就没有我和建梅的今天。姐姐对我们的恩情赛似父母的恩情,我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忘了姐姐的大恩。来,建梅,将这杯酒干了。”胡建雄与胡建梅同时与姐姐碰了碰杯,一起将酒喝下去了,只见两人的热泪又滚滚而落,而姐姐胡建兰已经泣不成声了。
妈妈唐悦秋自然也是泪流满面。她并无心思吃菜,更无心思喝酒,还是一个劲儿地问胡建兰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问胡建兰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成家,当然也不时地问问胡建雄和胡建梅学校里的一些情况。那种慈母关心儿女的殷殷之情实在令人感动。胡建兰虽然是一个极为诚实的姑娘,可是她面对妈妈的一再叮问,就不能不撒些慌了。她说她先是在一家外资企业打工,薪酬较高,只是工作很累。后来与一个女友合伙做服装生意,就更得没白日没黑夜地拼命了。自己到现在还没处男朋友,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
魂断欲海28(3)
一家人边吃边喝边唠,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孩子们知道妈妈身体不好,担心时间长了妈妈支撑不住,尽管在酒桌上还有说不完的话,也就早早收场了。
胡建兰家住的是一栋两室一橱的房子。吃完饭后,三姐弟将妈妈安顿在西屋休息睡午觉,他们三个却聚到东屋细论未来打算,包括如何安排好妈妈后半生的生活,让她老人家过个幸福的晚年。
三姐弟虽是一母所生,性格却各不相同。姐姐胡建兰善良,娴雅,温柔,富有责任感和牺牲精神。弟弟胡建雄热情豪爽,精明干练,富有强烈的正义感。妹妹建梅性格内向,平素寡言少语,在人前人后绝不多说一句话,但心肠极好,待人诚恳,明事达理,具有一种人见人爱的淑女品格。
所以三个人聚到一起,还是胡建雄先发表意见。他说:“姐姐为了我们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没成个家,我看姐姐下一步的头等大事,就是找个好姐夫,建立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我在北京一个律师事务所已经找到了工作,我要为实现社会公平正义而奋斗。只是不知如何安排妈妈,我想将她接到北京去住,但短期内又不具备条件。”
胡建梅听到这里,赶紧接过话头:“我早就跟妈妈说好了,我已被分配到县财政局当干部了,回来前我已在县财政局报了到,并且在县城里租好了房子,妈妈就跟我到县城去住,一者可以与我做伴儿,二者我也可以好好照顾妈妈。姐姐和哥哥放心就好了。”
胡建兰始终未谈自己未来的打算,弟弟妹妹不断地逼着她也谈谈自己的想法,每当这时,胡建兰只是凄然地淡淡一句“以后再说吧”就不再言语了。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钟,正当姐弟三人聚在东屋继续探讨未来打算时,一位乡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内,他透过窗玻璃看见屋里有人,便对着东屋大声喊道:“有你们家的信,请出来拿一下。”胡建雄拉腿跑到院内,一面接信,一面请乡邮员进屋坐坐。邮递员说了声“不了”,未等胡建雄道谢,便飞身上车匆忙出院去了。胡建雄见信是写给他和妹妹的,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将信打开,但见信内写道:
胡建雄、胡建梅:
你们都从大学毕业了吧。可是,你们知道你们的姐姐是靠什么赚钱供你们读书的吗?她是靠出卖肉体赚的钱。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蝴蝶兰”,骚男人都很喜欢她。所以她赚的那些钱并不干净。她不仅靠出卖肉体赚钱,她还破坏了别人的婚姻。我恨死她了!请你们管管你们的姐姐吧!
一个关心你们的女人于松江市
2001年8月9日
胡建雄看完了信,犹如晴空炸了个响雷,几乎将他震倒。但他又怀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他用手背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重新将信看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心里更是惊悚不已。但,他止住脚步冷静下来略一思考,感到这信来得有些蹊跷,并不可信!就姐姐所受的教养来说,就姐姐的思想品德来说,她绝不会做出那样出格的事儿来。由于胡建雄根本不相信那信的内容是真实的,所以他进屋后便随意将信递给姐姐说:“姐姐,你在松江市得罪谁了?你看这人有多坏,你刚刚回家,她就寄来一封这样恶毒的信来攻击你、侮辱你!”
本来心情就惴惴不安的胡建兰,精神骤然紧张起来,她接过信匆匆瞭了两眼,尚未将信看完,就双手发抖,脸色铁青,头冒虚汗,浑身瘫软,一个趔趄倒到了沙发上,那信也飘落到地上去了。
“姐姐,你不要上火,不要着急,那是你得罪了谁,她故意坏你,我们不会相信的。”胡建雄一面后悔不该将信交给姐姐,一面压低声音劝慰姐姐。
胡建梅的精神也骤然紧张起来,她急忙将飘落到地上的信拾起来看了几眼,不觉也吃了一惊,但她立即也安慰姐姐说:“姐姐,我们不会相信这信的内容的,你千万别上火!”
弟弟和妹妹的话,并没缓解胡建兰的紧张心绪。胡建兰的心情本来就很惶恐,再加上受到那信的刺激,一时急火攻心,两眼一闭竟然昏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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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再说什么了,一切都明白了。这时胡建雄与胡建梅似乎都意识到了那封所谓“恶毒的信”并非空穴来风。但,他们仍然相信他们的姐姐是好姐姐——她不是被人逼着走上了错路,就是为了承担家庭责任……他们不敢也不想再往下想了,急三火四抢救姐姐。胡建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抱起姐姐的头,就用力去掐她的人中,一面嘴里低声喊着:“姐姐,你醒醒!你快醒醒!”胡建梅则去找了一条毛巾蘸上冷水敷到姐姐头上,嘴里也是不住地小声说着:“姐姐,你别上火!姐姐,你醒醒!”
两个人折腾了好一阵子,胡建兰才慢慢醒了过来,她矇眬着眼睛看了看弟弟妹妹,泪水如雨水一样倾泻而下。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胡建雄和胡建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他们又怕惊扰了正在休息的妈妈,只好抱着姐姐饮泣不止。
过了好一会儿,胡建兰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十分痛心、十分愧疚地对弟弟妹妹说:“建雄,建梅,我对不起你们,我确实对不起你们啊!”说完,哭得更加厉害了。
“姐姐,是我们对不起你啊!为了这个家,你作出了这样大的牺牲。早知这样,我们……就不念那个大学了!”胡建雄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扑通一声跪到姐姐面前,竟然嘤嘤哭出声来。
作为一个女孩,胡建梅更是接受不了这样严酷的事实,她也扑通一声跪到姐姐面前哭道:“姐姐,这代价也太大了!这代价也太大了!这叫我们怎么报答姐姐啊!我们不是成了罪人了吗!?”
由于兄妹二人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此那哭声就由无声饮泣变为低声啜泣,又由低声啜泣变成了放声痛哭。这一来可真的惊动了正在西屋休息的唐悦秋。唐悦秋下得床来,扶着门框、灶台一摇一晃来到东屋,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哭喊什么?”
胡建雄赶忙掩饰道:“姐姐身体不好,再加上这两天过于劳累,一时虚脱了,我们抢救姐姐呢!”
“你先把那信拿来我看看。”唐悦秋命令道。
其实,邮递员在院子里喊“有你们家的信”的时候,唐悦秋就已睡醒了午觉。后来她听到姐弟三人在东屋里一会儿呼喊,一会儿哭泣,就已起了疑心。远一点说,自从胡建兰源源不断地给家里寄钱,为她治病和帮助弟弟妹妹读书,唐悦秋就怀疑这钱怎么来得这么容易。她虽多次给胡建兰写信,询问她做什么工作,怎么赚这么多钱,胡建兰也多次给她解释过,但是终未解开她心里的疑团。所以有一段时间,她曾想停止治病用药,甚至想到松江市去看个究竟。怎奈自己病情一天重似一天,加之没人陪同前往,始终未能如愿。今天,当她听到姐弟三人在东屋里又哭又喊的时候,她更加确信了她的怀疑,所以她非要看看那信不可。
胡建雄一听妈妈要信,便紧张地说:“什么信,没有信啊!”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偷偷藏到裤袋里。
“拿来,给我!”唐悦秋两眼紧盯着胡建雄,再次冷颜厉色地要信。
胡建雄连连后退了几步,继续遮掩着:“妈妈,您要的什么信,没有信啊!”
“撒谎!”这时唐悦秋两眼已噙满了泪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不能糊弄你们的妈妈啊!”
正当胡建雄为难之时,胡建兰从沙发上突然起来咚的一声长跪到妈妈面前,伤心地哭道:“妈妈,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弟弟妹妹,更对不起死去的爹爹啊!”
“建雄你先把信拿来我看!”唐悦秋也怕冤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是要先看看那封信到底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