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嫡一号-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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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京城这一路已经变得面目可憎了吗?
徐镛闻讯从长房赶过来看到的,便是个披着头湿漉漉头发的华衣少年立在廊下当木鸡的情景。
他站在他后头打量了会儿,见他真没有动弹的意思,遂走上去,伸出个指头戳了戳他后背。
杨叶枫转过身,就愣在那里。
徐镛凝眉:“你是江南杨家的人?”
杨叶枫微顿,嗓子立刻从萎靡又变成了清亮:“正是!在下杨叶枫,正是杨家大老爷杨沛的幼子。不知这位兄台是——”
“你是我大舅父的儿子?”
徐镛也愣住了,杨家与徐家多年不曾密切往来,杨家人也多年不曾踏足徐府,方才石青说家里来了杨家的客人,他还以为是哪个旁支的子弟,毕竟杨家家族那么大,而他的大舅舅杨沛,更是与他们疏远得紧,当初徐滢成亲的时候杨家都不曾来人,这杨沛的儿子,怎么找到他们家来了?
“你可有舅舅的书信?”他紧问道。
杨叶枫听到他这连声的舅舅,神情也开始激动,一双眼总盯在他脸上看,甚至乎还闪烁着祟拜的光芒!“书信?有有有!”他搔搔头,转而唤来背着包袱的小厮。七手八脚地从里头翻出封信来,递给他:“这是我父亲写的!”
徐镛赶忙打开,别的先不看,只先看最底下的落款和印章,那印章果然跟从前杨沛来京的书信上是一样的!再看看信的内容,大意是杨叶枫因为已经考中了秀才,正准备下届会试。如今正在四处游历增长见识。顺道进京代为看望多年不见的杨氏及徐镛兄妹云云。
杨氏因为当年干了糊涂事,被杨沛进京遣责,这之后杨家便与他们疏了往来。若放在从前,徐镛是有些埋怨杨家对他们的不管不顾的,但自知道原委之后,这份怨气又没法儿再继续下来。不管杨沛做的多么绝。杨氏当年都是有错在先。
因此当初徐滢出嫁,他也还是提前去信给了杨家的。但他们没有人来。他心里又觉灰心,事后再想想也没什么好怨,作为清贵的杨家,之前那么多年都没与他们往来。如今徐滢已经嫁入权贵豪门自然就更不会上门了。
倒没想到这次竟会遣杨叶枫来登门。
他再看了眼少年眼里的炽热,把信折起来,招呼石青过来道:“把颐风院的两间房收拾出来。让表少爷住下。”又与杨叶枫道:“先下去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回头出来吃晚饭。”
杨叶枫欢快地称了谢。又迟疑地看了看杨氏房间。
徐镛道:“不妨事,你去吧。”
他才又乐颠颠地去了。
徐镛盯着他背影看了好半晌,才收回目光踏进杨氏房里来。
杨氏已经醒了,正垂着双泪歪在榻上。见他进来,连忙拭去眼泪,撑着身子坐起:“那孩子呢?”
“已经打发去歇息了。”徐镛在榻下锦墩儿上坐下来。然后把手里的信递给她:“舅舅的信。”
杨氏接过去,看了两遍眼眶又泛了红:“你舅舅也老了。这笔字也不如从前刚劲了。”
徐镛蹙眉望了她片刻,知道她心里还是念着娘家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出来让人传了个话去王府,这里就拿着杨沛的信去了书房。
徐滢这里听到杨家来人了也是吃惊不小!
这杨沛当年一狠心把亲妹妹杨氏一抛就是这么多年,眼下怎么又突然遣了儿子上门了?
“说不定是来打秋风?”宋澈两眼骨碌碌地说道。反正他们家亲戚都没有什么好人,上次那个姓陆的居然还想算计他们兄妹来着,这次不知道又来个什么渣渣?等他明儿去会会,是个妖精他就立刻将他给灭了!
徐滢虽然觉得在皇帝和端亲王口中皆有口碑的杨家人不至于会没品到这步,但也保留了意见。
杨家祖上数代名臣,据说上几代里连大梁公主都娶过,而且家族庞大根基深厚,自然不可能会缺钱,但毕竟她从来没见过杨家人,而且就算是杨若礼甚有口碑,杨家不是也出过跟徐少惠通奸的败类吗?龙生九子各为不同,万一这杨叶枫又是第二个杨家竖子呢?这事还真难说。
不过她也怀疑,一个头次进门就冒失到敲门把人家大门给敲倒了的傻小子,能办得了什么事儿?
她心里很好奇。
于是撺掇着宋澈一道连夜回了娘家。
三房已经用过晚饭了。
杨氏和徐镛正陪着杨叶枫坐在温暖的偏厅里吃茶。
梳洗过又吃饱了晚饭的少年正襟危座坐在堂上,看上去又规矩又有礼貌,两只眼睛却滴溜溜地盯着徐镛直打转,从他的脸上到胳膊上,从胳膊上到胸脯上,再从胸脯上到强劲的双腿上,活像是蜜蜂见到了花朵,已经挪不开了。
徐镛早就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注目了,几次咳嗽制止,但却收效甚微。
少年的眼里不但闪烁着炽热而祟拜的光芒,甚至还显出几分痴迷。
徐镛有点毛骨悚然了。他害怕这样的少年!
“那个,你读的什么书?”他觉得必须得打破这番沉寂不可。
“哦,小弟四书已经读完了,正读的是《礼》《易》。”他热切而真诚地望着徐镛。
徐镛心下微嗤,才多大点的人,就敢夸口说自己把四书全读完了?岂不知全读完了连举人都拿得下的了么!他遂略带了几分轻慢地斜觑过去:“‘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是出自哪一篇?”
杨叶枫想也未想,张口就来:“是出自《论语》里《卫灵公篇》,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
第256章 谁功夫好?
徐镛顿片刻,又问:“‘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呢?”
“《论语…述而篇》。”
徐镛上下打量他几眼,既然这么会读书,那不如丢两本书打发他去读着好了,然而才刚这么想着,他那双快灼伤人的眼神就又投过来了!
徐镛真是郁闷了!
徐滢和宋澈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一个盯得很过瘾,一被被盯得如坐针毡的情景。
等他们见过杨氏,徐镛立刻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弹起身到他们跟前,郑重地跟某人介绍:“这位就是你表姐和表姐夫,端亲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这就是大舅父的幼子叶枫。”宋澈个子比他高看着也比他英武,不能让他一个人被这臭小子盯。
果然杨若枫看到宋澈时那双眼就跟炉膛里的火苗一样亮起来了!
“你就是我世子姐夫?”
他兴奋地围着宋澈转了个圈,跟徐滢施了个礼,然后再接着去看宋澈,两眼里那炉火烧得可亢奋极了!他先是痴痴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然后用着比看他还要更热烈的眼神盯着他腰间的剑祟敬地看了看,再又激动莫名地抱拳跟他深作揖:“叶枫见过世子姐夫!”
徐滢见她这个正牌表姐居然连个姐夫的待遇都比不上,禁不住嘶了一声,也盯着他看了起来!
宋澈这会儿跟徐镛的心情真是一样一样的!他乃是抱着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的心情过来的,没想到一过来就被他上上下下这么样当案板上猪肉似的这么盯着!连忙挪步退到徐滢身后着定,竖着双眉睁圆了眼睛警惕地瞪着他!
这小子什么毛病?他又不是女人,盯着他这么看是什么意思!
他转转往徐镛望去,徐镛正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都坐下吧。”杨氏心中充满了对这个新来小辈的爱意,压根就没把他们俩的不适放在眼里,只起身道,“阿菊去端几碗热汤来世子驱寒。”
宋澈便就跟徐镛并坐在一侧。这里上了汤,叶枫又立刻怯怯地望着杨氏:“姑母,我可以跟表哥和世子姐夫坐在一起么?”
杨氏讷然望着宋澈和徐镛。这俩人立马如临大敌绷紧了脊背往叶枫回瞪过去,——为什么跟他们坐在一起?!这里还没来得及找到顺口的理由拒绝,小子见他们没吭声,便已经很不识眼色地走过来。噔噔搬了张椅子插在他们中间幸福地坐下。
宋澈和徐镛两人绷得跟张弦儿似的,内心里同时有万匹烈马在呼啸奔腾!这小子还真他奶奶的自来熟啊!又不是小猫小狗,粘他们这么紧干嘛?!!
徐滢望着对面他们紧紧挨坐着的他们仨儿,手里剥好的一颗桂圆也已顾不上吃,再瞧瞧中间那咧嘴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的某人双手安静置于膝上。然后顶着一脸无害小白兔模样盯着左右俩人瞅来瞅去的模样也是纳闷了!
这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她吃了那颗桂圆,然后将下巴往对面一扬:“喂,听说你今儿不但把我们家门给砸坏了,还把我母亲给吓晕了?有你这么做客人的吗?”
叶枫听她问罪,连忙正色:“表姐息怒,这是我的错,我会赔的。”
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掏了掏,然后掏出卷足有小孩儿胳膊那么粗的一卷银票来,说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除去修门的费用或许还有点剩,可是因为我还要在姑母这里叨扰一阵,所以还请姑母收下当是我的膳食钱。”
徐滢愣住了。她不过是逗他玩儿呢,修门能用得着几个钱?也不可能让他出钱修啊,他就给她摆出五百两银子来?知道杨家不缺钱,可这也太夸张了!他是想在这里呆到成亲娶媳妇呢,还是准备让杨氏天天给她山珍海味地办宴席?
她接过那卷银票看了看,二十两一张的厚厚一沓,数数还真是五百两。
她无语道:“你就是揣着这好几百两银子带着个小厮从江南一直到京师来的?”
“也不全是。”杨叶枫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本来有一千百多两的,可是路上被我花去几百两。然后阿泰那里还剩下几百两,就只剩下这么些了。姑母和表姐放心,我吃吃粗茶淡饭就好,我母亲老说京师里肉价贵。我可以不吃肉的。”
他一脸乖觉地仰头望着杨氏。
一屋子人都无语了。
合着他杨三爷是揣着他们三房将近一年收成的银子上京的!五百两银子的伙食费还不吃肉,凭他这脑袋瓜儿是怎么平安到达京师的?这杨沛又是怎么放心让他们俩出门在外的?难不成杨家儿子多得可以随便拎一个往外丢了?
徐滢将那银票递给杨氏,又上上下下打量他:“那你此番上京来,你父母亲,还有老太太也没让你捎点什么给姑母?”
“有,有啊!”他大声道。“捎了好多呢,东西落在驿馆,我明儿就让阿泰去取!”
“哪个驿馆,我这里有人,现在替你去取。”徐滢笑眯眯望着他。
少年约是没想到会遇着个刺头,小表情忽然变僵。
徐滢心里连连冷哼,又捏了颗桂圆啃起来。他要是拿不出什么手信,那搞不好就是偷跑出来!
“滢儿别闹了。”杨氏嗔望着她,“枫儿有你大舅的亲笔信,还盖了私章的。”
杨氏对自己亲哥哥的笔迹当然是认得的,既然有信件为证,那就假不了了。
徐滢上上下下地睃着叶枫,叶枫也抿紧着嘴儿滴溜着眼珠望着她。
终于他盯不住了,然后掉转了方向,又滴溜溜地去看别处,目光落到门下站着的商虎他们身上,眼里的炉火立刻又噌噌地燃烧了起来!
商虎他们立觉汗毛倒竖!一个个化身为雷公电母,瞪着几双如闪电的眼往他回瞪过来。
叶枫却是不惧不怕,咧嘴报之以热情的微笑。
他们打了个寒颤,这下却是看也不敢看了,一个个地避到了角落里。
叶枫便又转头望着宋澈:“世子姐夫,你的武功很好吗?”
宋澈很不吝这小屁孩儿,但这是徐滢的表弟,他不得不忍耐他:“还不错!”
“那你跟我镛表哥相比哪个好些?”
宋澈看了眼徐镛,立刻很不高兴了!
论起来徐镛功夫当然是好的,毕竟他在武举试场上的表现有目共睹,但是他从小习武,拜的还是朝中名师,怎么也不可能会输给他呀!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说比徐镛强,那不是目中无人么?可他又怎么可能跟这个小屁孩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呢?
想到这里他就瞪了他一眼,这杨家的子弟可真是不讨人欢喜!
他斜眼道:“那你跟你哥哥们,哪个学问好?”
“当然是我学问好。”叶枫道:“我从四岁启蒙到我离家前,一天都没有离开过。还有我的字也写的很好,不过我父亲教我做人要谦虚,所以通常没有什么人知道。要不改天我再临一幅前朝王居士的《晚亭序》送给世子姐夫吧?”
宋澈轻哼,一听就是在吹牛。
他们这些读书人,没别的特长,就是爱吹牛!
“镛表哥,我听说你喜欢陆大师的梅花,明儿我也可以临一幅给你。我临的陆大师的梅花,放在江南书画铺子里都能卖出陆大师一半的价钱呐!”跟宋澈说完,他又侧着头跟右边的徐镛说道。但明明是大言不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