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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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敢想,不过二十多年间,大明就以牙还牙,也将他们的小王子擒获!
底下便有人嘁嘁喳喳起来:“……听说那司公公,也是个少年。一个少年就能打败草原大军,擒获他们的小王子——这真是天纵英才啊!”
“只可惜,是个公公……”
兰芽心下便紧跟着又是一疼,忍不住攥紧拳头,砰地砸在桌面上。吓得周围客人都一哆嗦。
兰芽闷声道:“那小王子在你口中,只是个藏身在妇人箭囊里长大,然后被个阉人如探囊取物般信手擒来的孬种么?呔,他好歹也是黄金家族的后裔!”
说书人小心观察着兰芽的神色,缓缓道:“当然不是。那位小王子同样是一代天骄,纵然年少,却也智勇双全,以一己之力,一个一个收服草原众部的人心……他被司公公活捉了,也不是他力有不逮,而是当时湖边大雪,他为了掩护满都海等妇孺逃生,才会被擒。”
说书人说到这里不由神往:“那一晚,风雪魏宁海,正是两位天纵少年之间的一场决斗。啧,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故事说完了,兰芽怔怔坐了半晌,才扭身上楼,抓了一吊钱下来,扔在桌子上。
说书先生又惊又喜,急忙作揖:“多谢公子打赏。小人说一个月的书,也赚不得这些。”
兰芽抬眸望店外阳光,明晃晃的那么刺眼。“你这故事,值这个价。”。
虎子不在店里,兰芽怕他兜不住底,便让他去打探守备府那边的消息去了,看月船是否把狐妖的事儿传扬到那边去。
她自己在房间内又坐不住,便索性出了悦来客栈。漫无目的沿着街道走着。
耳边只轰隆隆都是说书人之前的讲说:
——原来慕容身边早有了女人!纵然年长他二十岁,却是给了他汗位、又护持他长大的不可替代之人!
——怨不得他恨司夜染。不光因为司夜染生擒了他,又将他投入教坊司折辱,也更因为同为当世的两位天纵少年,第一次对面交锋,司夜染便折了他的骄傲。
——而他之所以能被司夜染生擒,竟然也是为了保护满都海……
这样的他,所以才会在初遇她的时候对她冷冰冰!所以才会——明知道她对他动了情,还当做不知。
可是,可是后来还是两心相悦,那么老天就别让她知道满都海的故事了,行不行?
她宁愿掩耳盗铃,宁愿相信自己是他心中唯一的一个。
至少,别在她刚刚跟他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就突然知道了这个故事!
兰芽仰望苍天:“老天,你未免对我太过残忍!”。
走着走着,她一抬头,竟然已经站在曾诚的宅子外头。
她忍不住苦笑,也想转头走开。却,还是站定了。
与其躲着,自己伤心,她不如向他问清楚。
她这回也懒得伪装,直接走上门阶去,问那门子:“你家主人可在府中?”
门子上上下下打量她,还没等说话,门口旁边一个卖瓷器的商贩一看她便脸都绿了,急忙跑上来附耳在那门子耳边,嘀咕了几句。那门子再望来的时候,脸便也跟着绿了。
兰芽扭开头去。
没想到她的名声都传到这里来了。忽觉有些狼狈。
那门子绿着脸,进门去了片刻,再出来,唯唯诺诺冲她拱了拱手:“……请进。”
兰芽跟着里头的管事的,一路畅行无阻,进了花园。管事的客气道:“家主人正在亭中抚琴,请公子自行过去吧。”
水上隔着一带九曲回桥,便是那八角的凉亭。亭中背对着她,正是那白衣飘逸的背影。兰芽瞧着那背影,心下一时欢喜,一时又是荒凉。
她都不知,此时该如何面对他。
细听他抚琴,竟隐隐有草原之上马头琴的悲凉之声。
他又想家了吧?只是不知,他想念的究竟是那片辽阔的草原,还是——他的满都海。
琴声忽地叮咚一乱,曲音便戛然而止。慕容伸手按住琴弦,幽幽叹了口气,便弃了琴,转身望来。
秋水临波,白衣若仙。纵然已是深冬,他这一回眸便让这园子重染春。色。
兰芽心下一紧,勉强撑住,故作轻松地负手问道:“正弹到妙处,怎么不弹了?”
慕容隐隐一声叹息:“正因到了妙处,于是知道你来,却还舍不得停下琴弦。我本以为我能忍住不停下来,却发现——我做不到。”
他碧眼深深望来:“你一来,我的琴便乱了。”
兰芽心下微微颤抖,却强忍着,只没听懂一般地笑:“你弹乱了琴,是你自己没记好琴谱,或者是用错了指法。又与我何干?”
他无声地微笑,隔着秋水道:“没错,乱不在你,在我自己。是我听闻你来,心乱难持……”
兰芽便红了脸,只敢垂首望自己脚尖儿上染的青苔,不敢抬眼看他了。
脚步声宛若花叶簌簌,旃檀之香悠远而来,没等兰芽抬头,手腕便被握住了。
兰芽心下大震,抬眼望他。
他碧眼漾起柔波:“你可来了。”
兰芽只做不懂:“什么?”
他垂首道:“我在等你,怕你不来。”
水风树影忽地都罩了过来,兰芽一时屏息。
“什么啊,我才没有不来。”
经过那夜,她自然想来,想第一时间早早看见他。可是她却不敢来……怕面对他,怕他觉得她那晚不够好,怕他——怕他嫌弃她或非完璧。于是她给自己找理由,说要等待妖狐的故事传扬广些才好下楼,用距离创造多些神秘感才好。
这才耽搁了这两日。
他便笑了:“来了就好。”
他握着她小手,缓缓走着,忽地偏首望来:“……怎地都说,是狐仙登门?”
兰芽扑哧儿笑开:“对哦,就是狐仙。你还问我?”
他微微眯眼,缓缓道:“我是说,你怎任由他们这么猜你,却不替自己辩白?”
她娇俏而笑:“干嘛辩白!便如你这宅门,我从前来了,竟不得进;这回顶着狐仙的名头来,你那门子可是敬畏得不得了!我就是要这南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我是个狐仙;我就是要传言越传越神,到时候便好办事!”
慕容停住脚步:“你要办何事?”
我要查办了这班贪官,救司夜染出来!——这句话险些冲口而出,兰芽使劲咽下。
凭慕容对司夜染的恨,便不能告诉慕容。
她便妙眸一转,仰头嫣然一笑:“……骗过南京守备官员,送你北归!”
这原本,亦是她此次目的,她便说得理直气壮,没有半点犹豫。
他碧色瞳中,不由滑过一片暖意。更攥紧了她小手:“难为你了。”
兰芽一笑:“难为什么,不难为。反正,我又不是唯一的狐仙——还有你陪我嘛!”
那夜柜中,神仙眷侣……兰芽不由心旌微动,娇态自生而不知。
慕容眯眼望着她,不由得呼吸微疾。他柔声道:“……好。届时你便随我一同北归吧。我带你去看大草原,我带你去骑马。”
兰芽心也一颤,却忍不住低下头幽幽道:“……满都海会欢迎我么?”。
灵济宫。
凉芳正在窗下看书。方静言忽然来报,说昭德宫传话,着藏花进宫去。
凉芳一怔,放下书卷问:“昭德宫传藏花作甚?”
方静言躬身答:“司大人从前是昭德宫的人,贵妃娘娘便是司大人的主子。于是这灵济宫上上下下,就也都认贵妃娘娘调遣。想是贵妃娘娘看司大人不在,这便将事情想要交代给花二爷吧。”
凉芳摇摇头:“我总觉有些不对。”
方静言面无表情道:“公子进宫里来得晚,灵济宫的有些规矩并不熟知。公子听奴婢一言,昭德宫是一向不肯等人的,公子切莫得罪贵妃娘娘。”
凉芳蹙眉:“……听闻此时昭德宫也是多事之秋。”
方静言道:“再多事之秋,那也毕竟是昭德宫。再传言失宠,那也是贵妃娘娘……公子若有半点违逆,怕是……”
凉芳问:“你确定是昭德宫来的人?”
方静言忍不住笑了:“瞧公子说的,奴婢岂能认不出昭德宫的人?不瞒公子,奴婢曾经亲眼见过昭德宫的长贵公公……长贵公公是在贵妃娘娘跟前最得脸的,此时已经贵为昭德宫的首领太监。长贵公公派人亲自来的,公子还担心有差儿么?”
凉芳一听长贵的名头,便想起什么似的笑了:“既然是长贵公公派人来,那自然妥帖。方静言,你这便亲自去监督藏花收拾。看着初礼,别让他说不该说的话,明白么?”
方静言会心一笑:“公子放心,奴婢明白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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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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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孤身一人
说到满都海,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了。
兰芽甚为后悔,只怪自己何必这样?早就知道他是草原皇孙,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情有独钟?况且满都海是他七岁的时候便已到了他身边,比她早了太多。
兰芽便努力一笑:“对不起,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慕容垂眸望她。天光水色都罩在她面上,将她眉眼映得明媚如画;可是那强撑的笑靥里,却刻着同样明媚的,忧伤。
慕容蹙眉,缓缓问:“你是从何处得知满都海?”
这个世间的历史,永远只为男子书写。就算贵为大明的皇后、贵妃,史官的记录不过“某宫某妃某氏”,连名字都不会留下,数十年生平只吝啬为几十个字;于是中原对于满都海就更是闻者寥寥。盖因满都海之名,与她先夫“满都古勒汗”的名号相近,于是大明从上到下就几乎不知道满都海的存在窠。
兰芽实话实说:“在悦来客栈,听见说书的先生讲的。”
慕容目光未有片刻移动,紧紧盯着兰芽的眼睛:“说书先生?他怎么会知道满都海?”
兰芽便忍不住笑了:“很奇怪么?在我看来,这世上的说书先生当真什么都知道呢。”
便比如他这两回扮成说书先生,在燕子楼上以汉高祖“白登之围”讽喻大明英宗先帝的“土木之变”,又扮成周生出现在悦来客栈……
慕容却没半点笑意,只是蹙眉:“大明一向对草原之事讳莫如深,更何况这是距离草原天高水远的江南……怎地会有说书先生恰恰选在你住的客栈里,说极少人知的满都海。难道你不觉奇怪么?”
兰芽蹙眉。却也只淡淡道:“也不奇怪。我问了他的身份,他说是北方边关的人,又曾被草原人掳走过,在草原生活两年。于是他知道满都海,亦属情理之中。”
他忽地笑了,依旧一瞬不瞬凝望她的眼睛:“兰伢子,草原有多广阔,草原部族有多众多,你知道么?除非大汗直属本部之外,其他部族也只有王公太师才有资格拜见满都海……一个被掳去的汉人,他哪里有资格听见满都海的名字?”
兰芽眼波一跳,她忙背转过身去,走了两步。
慕容无声一叹,忙走上前来,伸手按在兰芽肩上:“……你多心了。”
兰芽回眸,明丽一笑:“慕容我没事。满都海救过你,多年来一直护持着你,我对她的敬重更多,我不会多心。”
兰芽吸口气,藏住心下的黯然:“我只是,只是有些猝不及防,于是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慕容,你给我些时间,我会整理好的。”
慕容碧眼深处幽幽一荡,便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轻声说:“我方才的意思,是怀疑那说书人的身份。他不可能是普通的说书先生,更不可能是恰巧出现在悦来客栈……我担心他是故意要将这个故事讲给你听,他是别有所图。”
兰芽缓缓抬首:“你担心,是司夜染的人?”
慕容却别开目光去,转头望向身旁已然枯萎了的花木:“……这天下并非唯有灵济宫一脉人马。”
兰芽吸一口气:“那这天下,还能有谁这般关注你我?”
慕容缓缓道:“别忘了还有紫府,还有锦衣郎。甚至,这南京城中的人。”
兰芽心下也是一跳:“你是说,紫府或者锦衣郎的人,也在秘密监控着你?”
慕容这才转眸回来,碧眸里漾过练练幽光:“我是整个大明的眼中钉,你忘了?”
兰芽心下一跳。是啊,此时慕容身边群狼环伺,就算暂时少了一个司夜染,他却依旧还在险境中。于是现下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更不应该为了一个满都海,便乱了心。
兰芽伸手握住慕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