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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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直碧眼中翻涌着热烈:“事到如今,我们便也该将话说开——兰伢子你该不会忘了小时候,你我一同入宫,曾书画连璧的事吧?”
兰芽便眯起眼来。
彼时她画,他书,殿上的皇上和大臣们无不啧啧称奇。虽则她为进宫方便而穿了男装,可是跟爹爹知近的谁不知道她是女孩儿呢?于是便有人起哄,说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玉娃娃。
他见她神色,便撇开头去,颊边微微现了红意:“你那时还小,若说记不全了也是有的。我终究比你大,于是便记得清楚些。”
他仿佛鼓足了勇气,转头回来,目光热切得宛如火烫:“……皇上也说好,说不如我们两家便结了儿女亲家。皇上虽是随口一说,却也是御口指婚,所以——岳兰芽,你本是我未过门的妻。”
兰芽倒退三步:“逗我?”
他目光深沉下去:“我会是用此等终身大事玩笑的人么?若此,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为何抗拒秦越提亲,为何对小窈心如止水,又为何——无法忍受你跟司夜染有半点亲近的了吧?”。
“呵呵,呵……”
兰芽愣怔之下,忍不住傻笑起来。她仿佛在他面上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物件儿,指着,弓下了身子去笑个不停。
“亲事?指婚?咱们不过就是那么P点儿大的时候,偶然被皇上叫进宫去,合着画了那么一幅画,怎么就这么拴上一辈子了?你我那时还小,小到怎么懂得什么叫成亲,他们怎么就能随便那么一说,就把这一切都定下了呢?”
秦直碧却没笑,一双眼宛若深潭:“你觉得可笑么?可是我却始终都记得。”
兰芽笑了半天,捂着肚子问:“该不会,你真的认了真吧?”
“自然。”他目光绵长望来:“我从未曾忘记过,也永远不会更改。”
兰芽耳中嗡了一声。
玩儿大了,真的一点都不好玩儿。
她现在已经是——大人的娘子;可秦直碧偏偏是认死理的书生。一女不二嫁,她这可该怎么办?
秦直碧深沉望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跟司夜染之间已是占全了。你说,我如何还能为了他而参加这一科的秋闱,如何还能代表他的利益,站上朝堂?”。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兰芽便也郁卒了,转身儿面朝着墙壁,好好想了一回。
半晌转回身来,没留意鼻尖儿上已是沾了灰,只抬眼望秦直碧:“其实,你说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西厂少监的位置上来,就是为了陪大人送死的么?”
秦直碧被问得
一愣。略一思忖便摇头:“不会。”
“就是。”兰芽眼中点点亮起星芒:“我若只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倒也好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嫁个好相公,生几个好娃娃,然后这一辈子织布纺纱、相夫教子。可惜我却生为文华殿大学士的女儿。”
“文华殿大学士乃为大明阁臣,又因主持经筵而名为帝师,所以我爹便不会叫我长成只顾着自己的寻常女孩儿家。所以我从小穿男装,动不动就往府外跑,我爹竟然也睁一眼闭一眼,听之任之。此时想来,我爹分明也是想让我知天下事、做一个不亚于男子的人。”
“既然生在这样的家世,受过这样的教化,便自然该扛起与之相衬的担子来。”
秦直碧静静倾听。
“最初我进灵济宫,拿了灵济宫的腰牌,我说自己是‘衣冠走狗’,我痛恨自己用这样的身份苟活下来。可是渐渐地,我却已不那样想了。这世上从不缺少人微言轻的百姓,隐忍而卑微地活着,被命运宰割,予取予夺;这世上缺少的是能拥有机会改变这一切的人。”
“我跟随大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机会为皇上赏识,有机会成为手握权柄的钦差,我才有机会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我想救下无辜的人,我想为白白死去的人伸冤,我想改变一些不公平的局面——而这些,唯有我现在这一身官府、所站立的这个位置才能做到。”
“秦郎你说得对,西厂从建立之日起,便要面对朝野唾骂,甚至史留恶名。可是它却能换来我的权柄在我,换来我能更顺利地去做完那些我想做的事。于是个人荣辱之间,我便觉什么都值得了。”
兰芽转眸望秦直碧:“秦郎你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古来士子,寒窗十年,学成终究要货卖帝王家。不是贪图功名利禄,而是唯有这样一条途径才能尽展一身所学,才能圆满这一身抱负。你说你不愿成为大人棋子而站上朝堂,也罢,也请你为了你自己,为了大明子民,为了不负你这一身所学啊。”
兰芽别开头去,仰望高天流云:“朝堂风云变幻,从来无人有把握说敢主宰。避世自然明哲保身,但是却也只是独善其身罢了。朝堂风云变幻,历朝历代,甚至说每一年都会有,谁人都不可能幸免。秦郎,你若当真怕了,当真想独善其身,那就算我上面这一番话都白说了。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大人那边我设法替你周全。而倘若我说错了,秦郎你从不是胆小懦弱只贪图一己安康的话,那就请你越在这朝堂风云变幻之时越要挺身而出。用你一身所学,还一个清平盛世,造一番中兴盛景,可好?”
这样的兰芽,这样耀眼的锦袍少年……秦直碧只觉自己心潮澎湃,仿佛又是当日,了无生趣的自己被她当头棒喝。
他终于扬眸,与她一并仰望高天,缓缓笑了。
“好。你为我备好桂花酒,等我秋闱得中,找你来讨!”
兰芽大喜,跳上前来与秦直碧击掌:“好,一言为定!”
秦直碧则就势一把攥住了兰芽的小手,任凭她挣扎,也不肯放。
远远地,立在墙角处,小窈眸色阴沉望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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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29哥哥,帮帮我(更1)
夜色深了,贾鲁回到娘亲的私宅。
寻常这个时辰,娘纵然还会没睡等着他,却也只是对着灯抄抄经,或者打坐罢了。可是今儿一推门,却听见里头传来笑语欢声。
贾鲁便立住了,心底腾起一簇隐约的火。
“鹿鹿,是你回来了么?”他娘的嗓音从窗子里落出来。
贾鲁还没等出声,门帘便一挑,一个俏生生的锦袍少年便立在门口。
房内金黄灯影柔软落满她两肩,照亮她清丽侧脸跖。
她也歪着头瞟着他笑:“鹿鹿,回来啦?”
他心下那把火便烧得更旺,他蹙眉走上来,伸手扒拉开她:“去,不是警告你不准这么叫了么?”一侧身,已是进了屋去。
心里那道坎儿,仿佛也这么迈了过去。
两人都没说什么正经的话,只陪着老太太吃饭。兰芽今晚还特地喝了几碗奶茶,喝得一头一脸的汗。老太太瞧着都心疼:“大八月的,虽说晚上也凉了,不过你们汉人终究不习惯这么吃喝。难为你为了陪着老身,将自己熬成这副模样。”
“没有,我喜欢。”兰芽歪头一乐:“实则小时候我爹也曾学着草原的法儿,这么煮给我们喝过。”
老太太不知怎地,忽地闪了神,半晌都没有回过来。
兰芽有点惊,赶紧跟贾鲁挤眉弄眼,问她是说错了什么话不成?贾鲁也摊手,表示不知道怎么了。
兰芽便赶紧咳嗽两声,这才叫老太太回神。兰芽忙抱住老太太的手臂:“干娘,可是儿子方才说错了什么话,叫干娘不高兴了么?”
老太太叹息一声,抚着兰芽肩头淡淡微笑:“没有,没有。只是听你说你爹也学着草原的法儿,给你们煮奶茶喝……便忍不住好奇,他怎么会记得那法儿,怎么也能喝的惯奶茶?”
兰芽这才宽了宽心,垂首笑道:“干娘有所不知,我爹……他从前曾随大明使团去过草原,在草原一呆就是数月,衣着饮食也慢慢接受了草原的习惯。”
“是这样哦。”老太太垂首去,面上虽然带着微笑,却不知怎地——兰芽却只觉那笑,有些苦涩有些勉强。
不知是不是这个小插曲闹的,老太太说完了话便起身,说累了,先进去歇了。
兰芽跟着贾鲁到了他书房,很有些仓惶不安:“是不是我当真说错了什么话呢?”
贾鲁也摇头:“至少从字面上没听出什么不妥来。或者,你说起草原奶茶,勾动了我娘的思乡之情也是有的。”
“哦,但愿如此。”兰芽便垂下头去。老太太的模样,不知怎地,扯得她莫名有点心疼。
贾鲁眯眼打量她,哼了一声:“对了,还忘了恭喜兰少监。升任西厂次官,兰少监如今也步司公公后尘,渐有权倾朝野的架势了。”
“嗯哼,”兰芽敷衍一声:“鹿鹿你还不如有话直说。我知道你是在怨我,这么晚才来看你。”
贾鲁便也同样“嗯哼”了一声,“我敢打赌,你回京来必定是那一圈人都看了个遍,最后才想起我来。又不敢直接进我的顺天府,这边绕到我娘这边儿来了。你就仗着得我娘的欢心,叫我娘对你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都亲。”
兰芽都受了,他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我是没敢直接进顺天府,贾侍郎说的都对。”
贾鲁便窝住一口气,坐下来:“说吧,为什么突然这么不待见我了?”
兰芽静静抬眸望他:“鹿鹿,你该明白的。”
“我不明白!”贾鲁上来那个执拗劲儿,一跷二郎腿,脸便转过去,一副不肯通融的模样。
“鹿鹿~”兰芽没辙,只好腻过来。谁让她此来乃是有所求呢?
“鹿鹿你何尝不明白,此时你已该与我拉开距离、划清界限。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灵济宫的小角色,我现在是西厂少监了呢。是朝野百官共为痛恨的人呢。”
“嗯哼,我早知道。”贾鲁霍地转过头来:“那你当初想什么来着,从前干嘛招惹我啊?”
兰芽只得垂首:“哦,我错了。”
“滚!”贾鲁气得伸出脚去想踹她,却还是半路收回了脚。
他眯了眯眼:“你今晚儿来,究竟是为了我来的,还是为了我娘?”
兰芽继续装傻:“怎么这么问呢?我就不能是为了你和娘一块儿来的么?”
“你少来!”贾鲁便恼得又要伸脚踹她:“兰少监,你在灵济宫大八月的吃羊肉锅子,燎了一嘴火泡的壮举,本官也有耳闻;谁想到你那边刚作完,回头就又找我娘来喝奶茶……你这是想继续作翻天了啊?”
兰芽便心虚一笑。
吃锅子的事儿,肯定是双宝跟他兄长唐光德说出去的。贾鲁又老长时间见不着她的影儿,于是肯定没少了压榨唐光德,唐光德一时熬不住,便将这羊肉锅子的典故说出去了,也是情有可原。
她笑了,便是默认了。贾鲁
便将二郎腿跷得更高:“你已打定了主意要去草原了。”
他用的肯定句,不是问式。
“哦。”兰芽便乖乖点头:“所以要来叨扰干娘,多学学草原的习惯。羊肉和奶茶若习惯了,我到了那边就饿不死了。”
贾鲁点头:“那你这些日子便经常给过来吧,叫我娘多给你做点草原的吃食,顺便学些草原的话,别到时候四面楚歌、孤掌难鸣。”
“嗯,我会的。”
贾鲁心下说不出的难受,那么拧着的疼法儿。他能猜到她要做什么,却也只能这般给她些皮毛的建议,他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切实的忙。
他便又转眸瞄着她:“你除了来找我娘为出使草原做准备之外,找我就没有点事儿了?”
兰芽便堆起一脸的笑来:“也有。就是怕你为难,才没敢说。”
贾鲁就又想踢她。
“你给我赶紧说!”
兰芽抬眸静静望住贾鲁:“秋闱。”
“秋闱怎么了?”贾鲁装不懂。
兰芽缓缓起身:“皇上已经择定了秋闱的主考官,正是礼部尚书邹凯。上回托哥哥你呈递给皇上的那幅陈情书的执笔人——秦白圭,怕是有人要在他科考途中作梗。”
朝堂上下的事,贾鲁岂有不知道的。他便冷哼一声:“听说了,都传扬说那秦白圭是西厂的棋子,六部九卿都说不能叫他进了朝堂,不能叫司夜染计谋得逞。”
“正是。”兰芽抬眸:“可是我相信哥哥你一定能瞧得出,那秦白圭当真是大才。这样的人才不为朝廷所用,却成为党争的牺牲品,那是朝廷的损失,更是天下万民的损失。”
“我能做什么?”贾鲁挑眸。他心下明白,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谁让他先前已然接受了那陈情书,已然通过自己的途径送进宫去给皇上看过了呢?现在想调转船头,已是晚了。
兰芽正色望来:“此次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