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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千岁-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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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濬端着满满一盏酒,笑看了眼,点头:“阿云说得好,不紧一时。”言罢即是碰杯,一口饮下。空盏相对,朗声笑。

    这笑听得冯善伊胸口憋闷,她好心好意提醒,料他看也未看自己一眼。恨恨咬了口筷子,幸而箸筷金制,要是竹子的这半晌的功夫定要由自己咬下几截。另手抬起,予身后崇之一递:“添饭”

    “娘娘,您都吃了两碗饭了。”崇之适时提醒了句。

    冯善伊压着饱嗝,只瞪他一眼,将空碗交递而去。若是说她饱了,照这个情况下去,拓跋云一一提议,拓跋濬必会打发自己先离席。于此,拓跋云便更能逮到空闲说起自己坏话。她如何不懂得这小心思,宁撑破胃,也不离席半个字。

    “阿兄,这一趟回京,云确实不想再走了。”拓跋云敬他一杯酒,就酒言出。

    冯善伊几乎将口中茶水喷出,好在以袖口相掩未出荒唐,再窥去拓跋濬反应,果然见得拓跋濬酒意顿时退散,沉沉凝着拓跋云。

    千万不能应啊。

    她作念一声,暗暗发力。

    拓跋濬叹下一口气,执起酒壶于眼前虚眸道:“阿云,为兄等这杯酒,等你这一言是等了五年啊。”

    青玉壶盏擎住,拓跋云抬手顺着握紧拓跋濬的一只腕子并同斟落满满一盏佳酿,深情款款地笑意浮动于琥珀流眸中,夺过兄长手边那盏酒,一饮而尽,笑意浮漾。

    冯善伊大败,运气吸纳,奸情,赤luo裸的奸情。

    拓跋云一杯杯酒地敬,拓跋濬倒也不知死活地一盏盏尽。

    但不知多少时辰而过,二人齐齐大醉,自少年情怀说及儿时旧事,转而勾肩搭背要同去后殿歇息。冯善伊连忙站起,示意崇之引他二人各自醒酒休息。只拓跋云猛地推开崇之,揽着兄长沉肩幽幽道:“阿兄有云在就好,要不得你们这些小东西伺候。”

    崇之不敢靠前,冯善伊平舒了几口气,扯出一笑,半讽半认真道:“自家兄弟不是外人,自便、自便吧。”转过身揉着额头,推开殿门,长步而去,崇之一路追在身后,追出几座殿阁外。

    行至一堵绝路墙面,她回身别扭道:“你追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后殿那看皇上没什么事吧。”

    “娘娘,皇上兄弟俩就是这般,您习惯了就好。”

    冯善伊点点头,她是皇后,要时刻淡定。

    “本宫先去云佩宫转一趟。你先盯着。”

    “娘娘,奴才的意思是您自己盯着。这要真闹出事了,奴才也不好决断。”

    “这还闹过事?”她一扭头,躲去烈日,向身后崇之询问了去。

    “几个月前那次碰面,也是大醉,闹得还出手呢,最后是王爷扯着皇上袖子哭,别提多失颜面了。今儿当着您面,已是收敛了,收敛。”

    话至此,她只得随着崇之撑着脸面回宣政殿,方入后殿,挑起内室垂帐,绕过青烟袅袅,步至床榻前,浅风吹拂,花瓣临入窗扉,顺风扑落榻前暖色纱帐,滚了满地芳菲。

    床下之景,尤是和美,床上之状,却实在不堪。

    拓跋濬醉卧平躺,面目平静,只身前宽襟已被枕在他胸口的拓跋云揉烂。

    “阿兄,云仍是从前那般,不离你左右。”拓跋云正闭目趴着他胸膛出手胡乱摩挲,口中呓语连连,醉得一塌糊涂。许是酒燥闷热,他一把扯裂襟衣,敞开外衫爽朗一笑,闭目睡过去。

    冯善伊无奈撑额,捂住双眼,连连向身后宫人摆手:“快快快,给我扯开,一边一个。不对。把这号送别殿去。”

胡笳汉歌 024 易醉不易醒

    024 易醉不易醒

    醒酒汤两碗,各自送了东西二殿。

    残余的一丝光亮入室,殿外二廊宫灯高高挂起,又入夜。

    冯善伊在榻前小案前临了一下午经,只等拓跋濬转醒,可他一醉即是睡过几个时辰。期间尚书台侍郎与仪曹尚书觐见,也被她一言回了。拓跋濬睡眠本就短,一日两个时辰都不足。趁着醉酒,她也想他能多睡一会儿,将从前缺的觉都补回来。

    昏时别殿中人来报,任城王醒了。

    她想这拓跋云该是饿醒的,便差人备了晚膳亲自端上去。之前是她误解了拓跋兄弟不合,如今看来是真正的和睦,且好得过分。拓跋云率鲜卑王公反抗新政,和她这个冯氏皇后,看来只剩一个原因。他尤其厌恶汉人,更厌恶她这个嫂嫂。

    拓跋云大敞着两襟白衣,手持玉萧,玉步临风而来时,满殿宫人无不含羞地垂下眉眼,心神激荡。拓跋云也是极美的。相比拓跋濬的清冷温润,拓跋云有他哥哥的清,更得了他们父亲的柔,最是一眼流离迷色,缱绻人心。

    “嫂嫂留下,其余的都散了吧。”俨然自己是主人般,他袖手一挥,朝众人笑,

    跃身而坐于窗前**,长发临风而散,白衣风中抖,两袖贯风摇摇摆摆,月色流光,曳于衣盏袖角奕奕然。

    萧声婉转凄凉,动人心肠,白日饮酒,见他格外爽朗,夜里弄萧,只觉得他分外宁静,是骨子里的静。任城贤王的名声早是在外,曾经听闻,便将他想了迂腐大夫们廉洁谨慎的容样,今日得见,她才知他如此年轻又俊逸。不当近仕途,反适合入风流。

    她将膳食盘子放稳桌中,扶袖转身,借着萧声弱时,缓缓问:“你讨厌我?”

    握住萧,抬眸迎对她的注目,拓跋云摇了头:“我不讨厌你。”

    她未出声,待他继续言下去。

    喉结轻转,他倦倦一笑:“只我也不喜欢你。”

    这实在不惊讶。

    她微笑。

    拓跋云垂首摆弄玲珑剔透的玉萧,长缨飞舞,缠绕而又纠结。

    他将这长萧递来,予她道:“晓得这萧不?”

    冷得寒骨,她只一摸去,即笑着点头:“倒像是某人的手艺。”

    “是我另一个哥哥赠的。”他直言坦荡,毫无遮掩。

    抬眼扬眉,言出那个名字;“宗长义。”

    拓跋云跳下窗棂,长袖扫指向她,敛笑紧眉:“七叔塞了一个文氏予哥哥,宗长义又塞了个冯女。我兄长这一次如何也糊涂了”

    她目光幽幽,紧紧咬着牙,不想为自己辩解一个字,因此此时的拓跋云不会信她半个字。

    “能让我拓跋云承认的嫂嫂,那必是满心满眼都只装着我兄长一人。李申有那个资格,却没有福分。你是个有福,在我眼中,却实在没有资格。”

    这一言,诚然不误。

    转眸间,她只道:“你观察我很久了?”

    “你的眼中装了太多除了我兄长以外的他物。有冯族、有汉政、有同治,许多许多,只是都脱不了一个汉字。”拓跋云弱了一声,袖中长萧落地,滚入脚边。

    她撑起一笑,拓跋云确有一双慧眼,真若能看懂她眼中之物,却如何不能看透她的心。

    “你既是反对我,又何以拿新政开刀,可知皇上的艰难?你既然真心爱戴这一位好兄长,又如何逼他入困兽之境。”她低低一声,全无笑意,责怪之意尽数浮出。她不过是看不得,看不得面前之人揣着手足情深却做出另兄长寒心之事。诸胡臣如何想的,她可以无所谓,对拓跋云却不能无所谓。如今的拓跋濬孤身一人,万里社稷将他压得重难堪负,而拓跋云是唯一能替他独当一面的亲弟弟,有拓跋云在其中纵横捭阖,上对朝廷下迎百姓,汉化新政才有路能行。

    “新政必败。”

    拓跋云冷声而落,惊得冯善伊猛抬起眼。

    他走去寒窗前,迎着冷风散了几口闷气,举国上下汉化新政,必是要伤筋动骨。至那时,祖制混乱,新旧不接,朝廷元气大伤,乱党贼子趁机起事,不说新政一溃而散,便连祖宗基业也是难保

    “你当真以为如今那些汉人拥捧新政是尊崇皇兄吗?不过是于己有利所图。真正以民生为愿大力推行新政的恐怕只有皇兄一人。”拓跋云冷笑,少年教养于魏宫,青年出得民间,早是将人心善恶,世态炎凉看在眼里,痛在心底。面对着柔然狼的虎视眈眈齐同南朝李宋窥探,北魏王朝自太武帝末年便已由极盛转弱,他所面对的并非是当年那个伐十五胡统一北朝的强盛大魏,而是眼前这个无能逃脱的由盛转哀无奈命途的北魏王朝。于他眼中,新政损耗元气,于小人可趁之机,而这一切不过是在加速北魏的衰亡。

    “若是从前,我留在拓跋濬身侧如你所言,是有自己的野心与渴望。那个时候,我承认自己需要他。”凝结在心头诸多的话语已是言不下去,平静侧首,与拓跋云深深相望,抿唇启笑。

    “如今,却只有一个原因。”

    心底一片寂静,她前所未有的坦然。拓跋云将自己逼入绝地,前后皆不能行时,她却恍然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步子,看清这满地绰影,看清这沉浮生死之后,抛却欲念与渴望,干干净净无染尘杂的自己。

    如若一定要有个原因,那一定是。。。。。。

    “他太累了。”

    声音哽了,她浅浅地笑,温温地吐气,直至双目模糊。

    是啊,分明累惨了,却仍在坚持的拓跋濬,需要她。这也是自己坚持的原因。

    凉夜的风,她伫立在黑暗中凝视沉睡中的魏宫。如同内宫每一位娇美鲜艳的女子,魏宫也曾有她最光辉闪烁的一刻。那其实并不远,仅仅是在她幼年的记忆中一逝而过。魏宫盛世的姿态宛如天下最美的景色,于是成为拓跋濬最深的渴望。他只是想让这繁茂盛景能支撑得再久再远一些。极盛,不过二代,拓跋濬错过了最适宜的时代,却怀揣与他祖父同样的梦想,这便注定了他这一世的辛劳。

    内殿中扬起了一盏灯,映出崇之昏昏欲睡的容样。

    她轻声予他退下,崇之小心翼翼无声的脚步,似是极怕惊醒了榻上仍是沉睡中的帝王,他何尝不与她一样的念想,只想床上的人睡得再久一些。

    灭去灯盏,踏着静谧的月光,她贴坐他身侧。

    总算有他如此安静的半刻时光,能让她好好翻开他的鬓发数清隐隐华发。

    一、二、三。。。。。。十五根。。。。。。还有。。。。。。眼花了。。。。。。

    数花了的眼,酸涩朦胧又模糊。

    叹了一口气,为他捋平鬓发。殿外尚书台的人又来请奏了,她虽厌烦,却不得不好脾气地言请诸位候等偏殿。

    跪在榻脚上,微弱的声息浮在他耳畔:“皇上,亥时了。”

    声刚落,拓跋濬眉心浅皱,立时睁眼,猛地坐起身来,忽觉昏晕。起得这么急,必是血冲不上,要得眩晕一阵。他撑着额头,微弱地叹息。虽是刚醒,意识却不糊涂,哑哑出声:“穆伏他们几个等久了吧。”

    冯善伊将祛头痛醒神的汤药推递上去。

    猛然亮起的灯烛,俨然让他有些难适应,半抬眸吞下汤药。

    她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摇头叹气:“叫你没命地喝。”抬手接过他递回来的碗,却由他反握紧了腕子带到胸前。

    温热的气息依稀滑过她细颈,周身一抖,即是咬牙挣扎。

    拓跋濬转过她脸,上下打瞧着,蜻蜓点水地触了她紧抿的唇,才又道:“午膳时只见你白饭吃得多,倒也未喝醋啊,如何也酸了。朕心甚慰啊”想他后宫三千佳丽,她尽能一碗水端平,不吃醋分毫,如今反而由一个男人戳中了死穴。午时他偷偷睨得她那张脸,总算有些欣慰。

    她以后肘轻轻兑了他,瞪他:“拓跋云看你那眼神可是爱慕沉沉啊。对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我。”

    拓跋濬轻笑,揉着压酸的一只胳膊幽幽道:“云母贱,出生时父亲身体已是不济,他打小随皇叔父们历练长大,个些想法迂腐陈旧了些,却也是好心。尤是懂礼节,你说他要吃了你,我道不然。”

    冯善伊随着他一笑,随口道来:“他是讨厌我。”

    “他敬重你。这点规矩,他不会不懂的。”拓跋濬压下她两肩,予她强调着。

    “无碍。他越讨厌我,我则越缠着你不放,不给他机会。”她即是耍起无赖,予他笑笑站了起来,“我回昱文殿了,还说要先绕去云佩宫给你小老婆拉扯掏心窝子的话。”

    拓跋濬点点头,披起一盏袍子,予她同出了帐。

    走出去几步,她突然顿住,侧眸看他:“彤册有载,你最后临幸云佩宫是腊月初一。”

    走在前的拓跋濬同愣住步子,未回首,只是点了点头做回应。

    殿门一启,尚书台大臣忙着行礼,拓跋濬予他们免礼后便随众人去了西殿议事房。

    夜幕沉沉下,冯善伊凝着一行人背影,只垂下眸,噎住的话又吞了回去。

    腊月初一,拓跋濬醉酒,宿在宣政后殿,是崇之唤了自己前去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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