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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狱莲记 作者:dnax-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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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追等三人瞧她状似疯狂,犹如恶鬼脱胎,都有些心惊。白离道:“这尼姑杀红了眼,千万别跟她纠缠,咱们绕道而行再往上去瞧瞧。”
江轻逐眼见一本剑经小册便让数人自相残杀,既感不屑又觉恶心,心知明日之前这山上不知有多少人要为些身外之物挣个你死我活,不必青衣教动手就斗得两败俱伤。他心中冷笑不齿,只觉天下英雄皆是这等货色,义父因此身遭不测当真不值。秦追跟着白离正要绕道而行,见江轻逐仍望着那一地尸身与不静狂性大发的身影不动,伸手将他一拉。
江轻逐回头瞧他,秦追道:“人生在世各有缘法,你心中不屑之事焉知他们不是乐在其中。咱们自去做该做的,这些人若执迷不悟也就与人无尤了。”江轻逐点了点头,转身随他而去。白离瞧在眼里,笑道:“也只有秦大哥能一句话说动江大哥,小弟当日三请四请献尽殷勤,江大哥连水酒都不肯喝一杯,每回相见正眼也不瞧,叫小弟好生委屈。”江轻逐听了道:“往日不知你用心良苦,误会了你,可对不住了。你心里委屈,明日过后我必亲自去白远镖局登门赔罪。”
白离微微一愣,瞧他面上神色,一时难以分辨这些话是真是假,是他心有歉意还是故意讥讽。白离自幼受父教诲,感念姚穆风义救父母深恩,一心一意暗中相助江轻逐与秦追,大半年中事事料理得当,却始终看不透这恩人之子的心思,至此仍不知江轻逐一番话语全都发自真心,并无半点讥诮玩笑。
三人沿着陡峭山径继续往上走,天色渐暗,原本大好的天气到了傍晚忽然狂风大作下起雨来。白离脸上渐有忧色,秦追问起,他道:“雨越下越大,爹爹备齐的火药火弹大雨中难以点着,青衣教将各派高手引上山中设下毒计围歼,怕到时救援不及。”
秦追道:“咱们再走快些。”他与江轻逐一同往前飞奔,白离紧随其后,只听雨水哗哗作响,如此一来倒不必蹑手蹑脚,放开步子疾奔而去。
快到山顶时隐隐显出一片屋宅,影影绰绰连绵数里。这些屋子破旧不堪,四下漆黑一片,偶有几点灯火忽明忽暗,漂移不定。三人暗中商量,绕道去树上查看情势,到了近处,瞧见屋宅前有一片坟地,坟地中鳞次栉比尽是墓碑,满地纸钱香烛浸在泥泞里,雨幕之中阴气森森令人望而生寒。秦追仔细去瞧,墓碑上却多无名姓,偶有几个石碑上落了几道剑痕刀印,像是常有人在墓地中练功习武,瞧着着实诡异莫名。三人走过坟地,每踏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中了青衣教设下的陷阱。
如此前行数十丈余,已有惊无险走过坟地,再往那片旧屋楼宇望去,方才的几处灯火只余下孤零零一点。三人不知有甚么古怪,再等片刻也不见动静。江轻逐道:“我去瞧瞧,你们在这等着。”秦追却道:“还是我去的好。”二人都不愿对方冒险,争着探路僵持不下,白离道:“不如让小弟去一探究竟,我武功居末,真不慎中计失陷还可仰仗两位搭救。”说完不等二人答应,足尖一点飞掠而出。秦追见他身法轻灵犹似浮云,再要阻拦已是不及。
白离几个纵跃,到了灯火前,贴着墙往长窗中望去。那屋子四周杂草甚高,秦追与江轻逐瞧不清他人影,不到片刻,房中灯火一闪而灭。二人心想,难道屋子里的人察觉了,可为何不见再有别的动静?正狐疑之际,又有灯火亮起,却是不远处一个阁楼。秦追再瞧长窗旁杂草轻摇,知道白离已往阁楼光亮处去了。
楼上灯火亮起不久,忽而又再熄灭,二人久等不见白离归来,心中惴惴。秦追对江轻逐道:“这灯火忽明忽暗绝不寻常,白离此去十分凶险,需得设法相救。”江轻逐点了点头,二人同往阁楼奔去,飞身上楼往窗中一瞧,却黑漆漆的甚么都瞧不见。江轻逐到了窗边,将秦追一拦,自己却抬起窗户跳进屋中。他到了阁内,窗外雨声渐轻,只听见自己衣袍上水滴声响,秦追随后进来,将房中一扫,空空荡荡甚么都没有。江轻逐伸手入怀取出火折点亮,四下一照,果真是间空房。二人均觉奇怪,不知白离去了哪里。
江轻逐熄灭火折,疑惑不解。这时,对面屋宅中又亮起灯火,两人相对一望,既已入虎穴哪有畏缩不前的道理,便跃出阁楼小屋再往灯亮处掠去。秦追人在雨中,不知为何打了个激灵,瞧见一点灯火越来越近,心中竟有个念头阻挡自己前去,想着想着脚下一停。
江轻逐见他忽然停步,回头瞧了一眼,秦追道:“轻逐,你听我说。”江轻逐道:“你说吧。”秦追道:“咱们到了亮灯的屋子,无论瞧见甚么,都不能轻举妄动。”江轻逐心想,这些话上山前就已说过,为何这时又再提起?但他并不多问,应道:“那是自然。”秦追听他答应,心中稍定。二人到了屋外,江轻逐正往窗中瞧,秦追将他手掌握紧,见窗户上映出一个影子。那影子很是古怪,又摇摇晃晃,像被悬在半空。江轻逐自窗缝中望了一眼,瞧见两双白晃晃的脚踝,竟是两个人被吊绑在梁上。
屋中寂静无声,江轻逐便将窗户推开,抬头望去,目中顿时露出惊怒之色。秦追见他脸上怒气大盛便要闯入,唯恐屋中有诈,忙拦腰将他抱住。他也往窗中一望,见空空落落的屋中一男一女赤条条捆缚在一起。女子长发披面,身形娇弱,身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秦追仔细一瞧竟是姚翦云,他虽有准备,知道屋中必有诡计,但见姚翦云如此境况仍是心中狂跳,更死死抱住江轻逐不放。
江轻逐道:“放开我。”秦追双手紧箍,再瞧另一人的样貌,那人背靠姚翦云,侧对窗户虽瞧不真切,但依稀是阮云之的模样。秦追又惊又疑,心中转过千般念头,他比江轻逐耐得住,可亦百般难忍想进去一探真假。
江轻逐见姚翦云受辱,又担心姚穆风安危,一时怒火填膺不能自抑。秦追只觉他力大无穷,自己实难将他拦住,忙低声道:“轻逐,你答应过我,无论瞧见甚么都不能轻举妄动,方才的话全忘了么?你想进去我拦不住,只好同你一起赴死。”说着手一松,将他放开。
江轻逐听他说一同赴死,浑身一凛,双手却抓住窗棂,骨节发白格格直响。秦追道:“这两人是不是姚姑娘和云之尚且不论,这里屋宇连绵,不下数百间房,为何黑暗之中偏偏就亮起这一间的灯火?”江轻逐只是关心则乱,静下心来一想,便想到其中关窍之处道:“暗中操纵之人知道我们到了这里,故意点亮灯火引我们入彀。”秦追道:“白离心思缜密,平日行事又十分稳重,可连他去瞧了一眼阁楼上亮灯的屋子,竟也人影不见下落不明,可见屋中埋下了极为阴险的计谋。咱们上山前在洛阳城里见了那些江湖客,金陵郑家要找通天拳谱残页,岭南五龙帮要寻赤火令,那水静道人也心有所想。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岂会瞧不出青衣教的计策,若是如水静道人一样分析利弊,青衣教怕也未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为求万无一失,必定要各个击破才是上策。”
江轻逐道:“你是说青衣教将这些人要找的东西置放在这片旧屋楼宇中,投其所好,各设陷阱加害么?”秦追道:“除此之外再无解释。”江轻逐瞧一眼屋中人影,梁上悬着的分明是姚翦云,即便有诈,要他转头离去也实在不忍,不由问道:“可若真是云妹与你师侄,难道能眼睁睁瞧着不去相救?”秦追叹了口气道:“二师兄料准你我就算起疑也必不肯离去,这人自然要救。”话虽如此,但不知屋中有甚么陷阱。秦追苦思片刻解下二人腰上丝绦系在一起,又自地上捡了粒石子绑在前头,掂掂分量,看准窗中的姚翦云与阮云之抛掷而去。这一投灌注内力,石子哧一声破空,秦追瞧准时机手腕一撤,丝绦带着小石往后回旋,正绕在二人腰上。江轻逐抬手放镖将屋中二人头顶绳索削断,秦追手臂运劲,屋中二人尚未落地便被扯向窗边,江轻逐脱下外袍罩向二人赤裸身躯,双手一抱将人接到窗外地下。
秦追收回丝绦,在二人鼻下一探并无半分气息,再往阮云之耳畔摸去,轻轻一剥自脸上剥下一层面皮。江轻逐也依样从姚翦云脸上揭下一层,面皮下是两张少年男女的脸庞,却已死去多时。江秦二人虽与死者非亲非故,对青衣教这狠毒手段却也十分震怒,再想自己一路过来极为小心,怎的好似行踪全在他们眼中,要设下此计诱那些江湖客上钩,必得对其心思举动了若指掌才行。这时屋中灯火熄灭,四周又是一片漆黑,雨水落在身上寒冷彻骨。秦追不知自己使这手段是否破了青衣教诱敌而入的计谋,两人在屋外稍待片刻,秦追忽觉手指一阵麻痒,犹如一条小蛇顺着掌心往手臂上游爬,心头一惊,暗道不好。江轻逐低声道:“尸身上有毒。”
秦追疾点穴道,拔出匕首往指尖刺落逼出毒血,谁知这毒蔓延极快,不一会儿遍布半身,力气全失。他心想二师兄好歹毒的心思,先将两具尸身脱得赤裸裸,引得轻逐怒不可遏要进房救人。此计不成等他设法抢了尸身出来查验身份,尸首面颊两旁已种下毒药,令人不知不觉着了道。他自觉机智谋略都不如杜笑植,现下中了计又该如何是好。
秦追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江轻逐伸手将他揽住。秦追身上一暖,二人坐在屋外相对一瞧,知道这回定是凶多吉少,却不约而同微微一笑,将生死置之度外。片刻不到,耳旁传来悉悉索索轻响。二人中了毒,脑中都是一阵阵晕眩,秦追勉为其难瞧了一眼,见是两个青袍人,到身旁将自己与江轻逐分别架开。江轻逐不肯屈从,将秦追手掌握得甚紧,两个青袍人见状,便一根根掰起他手指,终将二人分开。秦追心中长叹一声,脑后玉枕、天柱两处穴道一疼,顿时头晕目眩,失去知觉。
这一昏迷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慢慢醒转,秦追睁开双眼只觉浑身酸软手脚发麻,好在并未受伤,心中稍定。他见四下漆黑一片,不由低声喊道:“轻逐。”却没听见江轻逐答应。
秦追暗中运气,胸腹丹田空空如也,半点内力也无。他这半年遇事已多,习惯随遇而安,当下并不惊慌,慢慢起身活动手脚,只觉除了内力涓滴不剩,其余倒也没甚么异样,心想原来那毒并不致命,不过是制住内息。他担心江轻逐安危,又再唤了两声,忽听一人道:“吵甚么,恁的烦人。甚么青竹红竹,还不快给老子闭嘴。”
秦追一惊,想不到这里还有旁人在,转念一想,青衣教设下如此计谋自然擒住了不少江湖人,与旁人同囚一室也不奇怪。当下恭恭敬敬问道:“这位前辈如何称呼,在下姓秦,前辈尊姓可否见教?”那人尚未答话,又一人阴恻恻笑道:“这狗贼算甚么前辈了,你听了他的名号,保准活不过片刻。”先前那人怒道:“你又是甚么人,敢在老子面前大放狗屁?”另一人道:“唐谦,你不出声还罢,十六年前你一刀削了我的左耳,可不曾想到十六年后我还能认得你的声音,你一出声,我就知道是你。”
那叫唐谦的大声笑道:“老子名叫一刀斩恶唐谦,一生削过的耳朵不计其数,谁又记得你是谁?”另一人道:“我是凌竹谷的东门升,当年你追杀刁通进了凌竹谷,因这刁通与家师有些渊源,故而庇护于他,你这恶贼不分青红皂白将谷中上下一十二人尽数削了左耳泄愤,今日教我遇上正好报这大仇。”秦追听二人对答,心想江湖上恩怨情仇是是非非原本就难以分辨,这两人落到此地,武功全失,却还不忘旧仇,要拼个你死我活。他不爱多管闲事,便盘腿打坐,试运真气,忽而又听一人道:“你是凌竹谷谷主的徒弟?好啊,几年前咱们南山双侠来谷中求药,却被孙灵竹那老儿拒之门外,我苦苦相求,姓孙的铁石心肠硬不肯让我入谷采一味药救治大哥,以至于他落下病根手足残废终生不能动武。东门升,既然你要为姓孙的报仇,那咱们的过节也该算上一算。”唐谦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要算一起算,咱们今日算个清楚明白,刁通卑鄙无耻,老子要杀他,孙灵竹竟敢不允。老子削了你们这十二个废物的耳朵,姓刁的吓得屁滚尿流,立时跑出谷去,被老子一刀宰了。哈哈,哈哈。”他话音一落,旁侧有人尖声叫道:“原来刁通真是你杀的。”呼一声,一条黑影自角落中扑来,与唐谦滚在一起,立刻传来殴斗之声。
秦追越听越心惊,想不到小小囚室中竟有这么多人在,且看这情形各人互相之间又都有仇怨,必是青衣教故意而为,要叫众人自相残杀同归于尽。他猜到此节,不由又想,这些人他都不认得,若青衣教真将仇人关在一起,自己也不能例外,不知是哪些结了梁子的人躲在暗处,却迟迟不动声色。
正在这时忽觉身后有人靠近,他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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