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梦-第5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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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寒道:“在我高一的暑假,有一天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只是一种感觉你知道吗?觉得那个梦足有好多年那么长,但醒来的时候什么都记不得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场景,有一列火车在一个似乎没有尽头的隧道里前行。我能听到车轮压在铁轨上行进的声音,还有……就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她说,我叫,后面那个名字总是听的不是很清晰。她一直重复着那句话,和那无休无止的火车声混合在一起,是我醒后留下的唯一记忆。”
江之寒舔了舔嘴唇,似乎神游千里,又回到那个炎炎的夏天,“醒来以后,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没办法用词语去描绘。总之呢,我忽然有种非常非常强的冲动,想要有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不要像以前那样缓慢的节奏,单调的读书,或者是安逸于中等偏上的成绩,一日一日的吃饭睡觉上学,等待高考,然后是每个人都要走过的那段路。我忽然间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我可以与众不同,可以改变周围的很多东西,那灰败的印刷厂的围墙,或者是为了几十块钱费尽心思的母亲。”
说着说着,他嘴角不由勾出个很纯真的笑,“我那时候傻傻的,并不知道怎么开始,只能想尽办法把一个闲散的暑假变得无比繁忙,每天清晨出去锻炼,成日泡在图书馆里,和周围每个人热情的套近乎,努力去加入大人的谈话……我妈后来说,她那时觉得我有些奇奇怪怪的,还好并没做什么坏事,所以就懒得管我……很奇妙的是,自那以后,真的很多改变就出现在我生活里,在七中的操场上救了鹏飞,认识了小顾,偶遇了老爷子,初遇林师兄。在市图书馆里结识了明矾,后来是姗姗姐和小芹姐,通过他们又认识了大师姐和荆教授。然后呢,思宜,倪裳,凝萃,她们都出现在生活里,忽然变得很亲近起来。然后呢,是帮妈妈创业,通过凝萃认识了她父亲承包下学校的食堂,开始投资股市……总之,真的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源源不断的人和事出现在生活里,我的整个人生从此改变,一齐改变的当然有我人生的态度和做事的方法。我觉得比以前的自己自信了百倍,也积极主动了百倍,然后所有这些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江之寒从记忆里找回自己,“所以,这个梦在开始的时候是美好的,我把很多神奇的力量归功于它。那个暑假以后,偶尔的我会做同一个梦,但频率并不高,而且很古怪的是,很长一段时间我再没有过别的任何一种梦境。”
轻轻叹气,他接着倾诉,“然后就是高二夏天的雷雨夜,那之前我忽然做了好几次同样的梦,结果呢……以前我从未和你说过和倪裳是怎么分手的。其实开始很简单,她是那种很守规矩很孝顺很一丝不苟的女孩儿,我呢,自从改变以后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需要被一些世俗的条条框框所限制。应该说,随着我们的关系越发亲密,我在那段关系中就显得越发强势,所以更多的时候她顺从的跟着我的脚步。那天晚上,她爸爸本应该在外面出差的,她害怕打雷的夜晚,于是我便陪着她,睡在她的卧室里。然后,她父亲忽然出现了。然后,我们有了很激烈的冲突。中间有些事,也不想再提。但总的来说,我确实对她心怀歉疚,尤其是等我长大以后,那歉疚似乎越发的深。那时候我们才十六七岁,她虽然能干,但还是个孩子,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我带着她往前狂奔,最后却没有负上应负的责任,因为……我自己其实也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很多事情。当理想中的完美被打碎时,心里更多的是愤懑和失望,而不是理智的去挽回补救。我后来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按照她的意愿,我们不要那么早开始去谈那场恋爱,等到大家长大成熟,也许真会有一个不同的结果。”
吴茵在灯下若有所思的沉静微笑。
他说:“那是第一次,那个梦和现实中的噩梦联系在一起。但不幸的是,那远远不是最后一次。”
吴茵柔柔的开口,“舒兰出事的时候?”
江之寒点头,“嗯,那时候你是知道的……还有那年去萍乡之前,我有一个不太一样的梦境,那里面就有林墨。然后是楚楚姐那次……到了后来,我开始恐惧这个梦。它很少光临,但每次降临,似乎都预言着厄运。更糟糕的是,那厄运往往加于我身边亲近的人身上。”
吴茵看着他,“这一次,你梦见我了?”
第471章 恍如昨日相对时(三)
江之寒抿嘴摇头,“这一次……只有那火车,连那声音也消失了。”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它绵绵不绝,好像再也不会停下来。”
吴茵偏了偏头,仔细的看他的眼角,“你……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江之寒轻轻点头,“你知道吗,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场命运审判,但那重锤迟迟还不肯落下来……”
女孩儿眼里柔柔的有很多怜惜,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忽然问:“那个梦中的名字,你后来知道了吗?”
江之寒嗯了一声,“我想应该是小墨……”
吴茵扬了扬眉毛,掩不住惊讶之情,“是小墨吗?”
江之寒说:“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七中的操场上。那时候,我已经转学去四十中,回去打一场足球赛。她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但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以前曾经认识她一样。后来,去看高考成绩的那天早晨,我在上学的路上遇到她。她自我介绍说她叫林墨,而且很巧的是她妈妈还是我在四十中的物理老师。她很早就认识倪裳,所以大概听说过我一些事。那天晚上睡在床上,那个梦忽然间又来了。这一次,那个声音终于清晰了很多。而且我能感到那个声音的质感,就是我不久之前才听到的。没错,她说的是我叫林墨。”
吴茵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所以……你们前生就相识?”
江之寒洒然一笑,“那算前生么?”
吴茵柔声道:“你……害怕这次又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江之寒吐出口气,“不好的事,其实已经发生过一件了。你大概还不知道,林墨搬出了她这几年住的四合院,连手机号码也换了新的,就为了……不要和我再有什么联系。所以,她这次没有来,兴许是因为不想见我的原因。”
吴茵静静的看着他,像以往一样,并没有追问,而只是等待。如果你愿意分享,我永远都在这里。如果你选择不说,我也一定不问。
※※※
吴茵沉默了半晌,开口道:“这件事……我也没法说你做的不对……因为,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同样的事,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
她说:“不过你应该高兴呀,小墨很坚持的很坚决的认为这是不对的。如果每个人都像我们这样想,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江之寒点头。
吴茵道:“你似乎……并没有努力的向她解释过你的难处?”
江之寒摇头。
吴茵忽然粲然一笑,“你终于……也看出来,她对你的感情并不仅是妹妹之于哥哥?”
看着江之寒的表情变化,她轻轻抿嘴,“嗯,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也许,你没想到她的坚持会有这么久?”
江之寒嗯了一声。
吴茵叹了口气,“之寒,如果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的话……这样的冷处理,绝不是一个好的方法。”
江之寒又嗯了一声,“我这些天反复思考过,我也是像你这么想的。”
吴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好吧……小刚……你让他留下来,我答应你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那么,你来告诉我,你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江之寒垂下头,似乎在酝酿什么。半晌,他抬起头来,用力的咬着下唇,像是个认错的无邪的小孩儿。
“对不起,小茵。”
他说。
吴茵身子不可察觉的轻轻颤了一下,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眼里却似乎有三分朦胧。
江之寒低沉着声音,“我知道,这三个字通常很廉价。而且,说出口的时间未免过期太久。但这些天,准确的说,是这些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想了很多东西。小墨也许说的对,我这些年似乎越发靠着惯性往前走,已经忘记了所谓理想,或者是自己真正想要拥有的东西。很多事情做错了,然后同样的错误又再犯一次。我知道,说时容易做时难,也许我会还犯同样的错误。但至少,是时候真的停下脚步,好好反省自己的人生,和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犯过的那些错误。”
他似乎聚集了足够的勇气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犯过很多的错误,有些错误甚至有致命的后果。我也时常后悔某个时刻的决定,梦里还想着能重新回去一次,再做一次选择。但在所有所有的这些错误之中,有两个最大的是关于你的,是我自己都没法原谅的。”
他看着她的眼,说:“我才认识你的时候曾经对你说,做我的女友吧,我可以给你报酬,你只要陪我吃饭见见朋友就好。这样我们可以各取所需……小茵,这是我说过的最混账的话,没有之一。我……”
吴茵抬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之寒,你想听实话吗?”
江之寒点头。
吴茵说:“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我来找你妥协的时候,我更生气的是我自己,甚至还有聪聪。但那早已过去了,我心里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什么疙瘩……也许我曾经有那么些阴影,因为它,但它早已是过去时了。”
江之寒张张嘴,喉头有些干涩。对面的女生,还如昨日那样淑静柔和,似乎是可以包容一切的清泉。他在近处看她的容光,忽然间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由得垂下头去。
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接着说:“还有,把白阿姨的过世归咎到你身上,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我不过是自私的想要掩盖自己所犯的过错……”
吴茵再一次打断他,“你错了,之寒。倪裳母亲的事,我确实犯了错。也许我犯错的时候不知道它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也许这中间很多是天意,但我确实做错了我的那一件事,就像你做错了你的那件事,然后……所有的这些加在一起,才有了那么一个后果。”
她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其实我对你也有一个问题……”
江之寒抬眼看她。
吴茵缓缓的说:“你……为什么没有去把她追回来?还是因为这件事吗?”
第472章 恍如昨日相对时(四)
江之寒沉吟半晌,“也是也不是……”
吴茵弯起眉毛,眼睛真如月牙一般,“就算你再……你也不能瞒她一辈子吧。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呢?”
江之寒道:“小茵,你知道那录像带里是什么吗?”
这几年虽然门前车马如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却几乎找不到可以促膝长谈的那个人或者是那个宁静的时间和空间。今晚坐在这里,楼下依然灯火辉煌笑声郎朗,对面的女孩儿美丽依旧,温柔如昔。他忽然有很多倾诉的欲望。
一开口,他忽然惊觉,十年前的往事居然清晰如昨,大概是最近总是沉思反省的缘故。他说起投资股市的开始,说起楚名扬的好意,说起车老师的故事,说起倪裳外婆的去世。蓦然回首,命运似乎真的是天定。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事件,环节,和巧合会凑到一起,造成那个结局?
似乎是笑了一下,江之寒结束他的回忆,“才开始的时候,我不愿意拿给她,倒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但我深知她父亲是她心目中的道德偶像,虽然在别人眼里平凡甚至落魄,在她心里却是高大而且完美。虽然他表里不一,但他确实教导她的是那些正确的东西,是很多人很难坚持的东西。我心里想,在那个年纪,去亲手击碎她心目中的父亲形象,未免过于残酷。后来呢,我渐渐把那件事忘记了,因为他不再对我有任何的威胁,也因为……我和她妈妈关系愈发的好。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是因为……丧母已经太过于沉重,我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再丧失心目中的父亲是不是太过残酷?”
摇了摇头,他说:“而且……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不欢而散。她大概以为我想要横加干涉她的私人生活,所以连朋友也没得做。在这种情况下……唉……”
吴茵沉默了好一阵,“你原本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她呢?你有想过吗?”
江之寒很诚实的回答:“我原本想,以她的敏感,白阿姨去世的伤痛永远也不可能完全消散。但至少要让它慢慢的淡了,等到有一天她嫁了人,有可以依靠的臂膀可以倾诉的人,不用一个人去面对这样的事实的时候……”
吴茵眼神清澈,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可我听思宜说,她这几年连男朋友也没有……”
江之寒默然不语。
吴茵说:“依我说,如果她能挺过白阿姨去世……那么,她就能挺过任何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