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梦-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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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寒走了以后,倪建国最初的暴怒,被江之寒制伏后的屈辱慢慢消散了,他平息了一下心情,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倪裳有没有和江之寒走到最后那一步。倪裳抬头看着他,很坚定的摇摇头。虽然面无表情,倪建国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在这以后的时间里,倪建国一心想达到的就是两个目的。一是让倪裳心里愧疚,感到自己多么对不起父母;二是引导倪裳认识到江之寒是多么险恶的一个人,带她走的条是如何危险而又错误的道路。
关于第一点,倪建国自认做的还是比较成功的。事情暴露以后,这以前那么多出去约会的谎话也就不攻自破,一一揭开了。倪建国并不想轻轻放过,他不厌其烦的,把倪裳的每一个谎言拿出来,放在两人之间曝光,剖析,放大。
倪建国问倪裳:“从小到大,你在父母面前撒了多少谎?认识江之寒以后,又撒了多少谎?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
倪裳低头不语,被问的急了,只是小声的哭泣。
关于第二点,倪建国很不满意自己的成果。
他问倪裳:“昨晚被我发现做错事的时候,他可有一点悔改的表现?他可有一点应有的尊重?他可有一点羞耻?他不但不低头认错,还敢和我动手!这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教养?目中可曾有一点尊长的概念,是非的概念?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的,就是完全没有羞耻心的道德极端堕落的人,你觉得呢?”
他问倪裳:“关于早恋的危害,我早就和你说过,早恋早恋,在这个社会上,吃亏的永远是女孩子,男生是没有事情的。你以前周围,有那么多比他优秀得多的男生,你都能把握分寸不为所动。为什么这一次鬼使神差的让他引诱了,去走这条错误的路?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问倪裳:“你不是没有基本的是非观,你不是不知道正确的路在哪里。我们和你说了多少次,决不要在父母面前撒谎,决不要在大学以前分心到其它无用无聊的事情上去,要坚持走自己的正确的路,要学会保护自己。你做到了十几年,为什么会忘记了?忘记了这些,你还是爸爸妈妈生出来养大的女儿么?”
他问倪裳:“你做的这些事情,你扪心自问,有哪件是你自己决定的,而不是他引导你做的?撒谎是他教你的吧,你从不是会撒谎的孩子!出去约会是他花言巧语说服你的吧?你是鬼迷心窍了么?还是被他操纵,忘记了自己是谁?留他在自己房间过夜?我说着都觉得羞耻,我真不敢相信是你做出来的事情。”
回答他的,多半是沉默和泪水,小半是简短的我错了和对不起,爸爸。
倪建国指着卧室,沉声说:“你去睡吧,明天不用上学了,给我好好想一想,想通了再去上学。”
第二天,倪建国改变了策略,他讲起倪裳的出生,小时候的生活是如何的困难,这些年来父母是如何以她为骄傲,他讲起自己在单位的艰辛,甚至讲起倪裳母亲家对自己的嘲讽。
倪建国说:“我这一辈子的希望,大半都寄托在你的身上。我是多么以你为傲,我是寄托了多少希望在你身上,我又是何等的害怕你被人伤害。而这一次,你又是多么的让我失望!”说到这里,倪建国眼眶湿了,这一番话倒不全是造作,更多的是真情流露。
倪裳嘤嘤的哭着,不说话。
最后,倪建国使出了威胁的手段。他对倪裳说:“我和你们李校长是大学同学,非常的熟。我要去见见他,让他给江之寒一个开除的处分。我想,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我的。”
倪裳惊恐的抬起头来,急道:“爸,我答应你,我再不和他来往。我答应你,真的。我……还可以叫他来向你道歉,你打他骂他都可以,但不要去叫李校长开除他,好么?……爸,只要你答应不再追究这件事,其它的……我都听你的。”在约会突然被发现的惊恐和父亲一天一夜的审讯般的双重压力下,倪裳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她甚至来不及去想父亲是否真有这个能力让江之寒被开除,只是想想那种可能,她就有死了算了的冲动。约会通常都是江之寒的主意,但昨晚他留下来却是因为自己的害怕。如果因为这样埋葬了他的七中生涯,自己又情何以堪?江之寒虽然已经做出一番小小的事业,但在倪裳的心目中,他还是应该走进大学的校门,去圆他的梦想。
倪建国心里叹了口气,有种失败的沮丧。他面无表情的走进自己的卧室,关上门,坐在床沿上,想自己的对策。
女儿是怎样的人?他还是知道一二的。她的确是最孝顺,最乖巧听话的孩子,她在父母面前很温顺,几乎从来不说不字,但她也是一个极好胜极执拗的孩子,那种执拗深藏在心底,但是倪建国看的清楚。正是这种执拗,让倪建国意识到,这是自己从不具备的品质,也许,也是能让她走的比自己远很多的那种品质。
第三天的上午,倪建国让倪裳在房间里反思,自己出了门,往七中走来。他当然没有冲动或者愚蠢到像江之寒想的那样,跑去到处说这个小子在我女儿床上,被我抓住了。女儿的形象,在倪建国的心目中,也是重于一切的。
如果不说出这个事情,他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借口让学校很严厉的惩处江之寒,在倪裳面前他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倪建国想不出什么对策,但还是决定到学校走一遭,一方面亲自来替倪裳请“病假”,一方面侧面了解一下江之寒这个小孩儿的来历。前天晚上江之寒的冷静和有些有恃无恐给倪建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虽然倪裳说他的父亲是个工人,而母亲是做小生意的,倪建国总有些不太确信。
倪建国一边走着,一边琢磨有什么好的办法,让倪裳和江之寒真正的分开,不要再有一点点的纠葛。也许,我能做到的极限,就是给倪裳换个班?理由么?去成绩最好的一班,争取考个更好的大学?倪建国这样想着,到头来还得看李校长给不给这个面子,宁校长自己虽然和自己打过招呼又是一言九鼎的人,却实在是没有私人的交情。
正想着,有人叫他,“请问,是倪建国倪叔叔么?”
倪建国抬起头来,前面站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个头比自己还高,脸上有些凶悍的神情。
倪建国疑惑的问:“你是……?”
那小孩儿显得挺成熟的样子,他说:“我叫沈鹏飞,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可不可以到旁边小山坡上去。”
倪建国犹豫了两秒钟,说:“我不认识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沈鹏飞说:“是关于你女儿的……”率先往山上走去。
倪建国想了几秒钟,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转到山坡上一个偏僻的角落,沈鹏飞停下脚步,转身说:“江之寒是我大哥,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请不要冲动,伤害了你女儿的名誉。除此之外,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倪建国冷哼了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居然敢威胁我?他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转身要走。
沈鹏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倪建国奋力一挣,很屈辱的又一次在一个年龄不到自己一半的小男孩面前,他毫无还手之力。
倪建国厉声说:“这里是学校,你想要干什么?”
沈鹏飞说:“我只是转告你这句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倪建国怒道:“我不听又如何?”
沈鹏飞平静的说:“如果你一定要那么做的话,我大哥吩咐过我,今天不能和你动手,我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你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倪建国怒极而笑:“你在威胁我么?你是黑社会的?”
沈鹏飞点点头,认真说:“我以前确实混过社会,现在不干了,不过朋友还是几个的。”指了指下面的路,有两个穿着锃亮皮鞋的大汉正走上来,一个人脸上有一个刀疤。两人走过来,冷冷的看着倪建国。这却是沈鹏飞自作主张带来的几个兄弟。
倪建国在生活中基本是以息事宁人为准则的,这辈子还真没有和地痞流氓正面冲突过,他看着三人,心里有些惴惴的,但不肯在江之寒找来的人面前服软,嘴里说:“我长了这个年纪,还真不是被吓大的,快放手!”使劲挣扎起来。
沈鹏飞不敢违背江之寒的意愿,伤害到他,见他挣扎的利害,一松手,放开了他。没料到,倪建国正使劲,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捂着脚踝,似乎扭到了。
沈鹏飞俯视着地上的倪建国,认真的说:“我能说的就这样了,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去,大哥说了不能动你,我也拦不住你。但记住,我是很认真的。听不听,就在你了。”招呼了两个朋友,往山下走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倪建国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三个人下了山,慢慢消失,脸上阴晴变化。
江之寒在女儿心里的地位,比自己想的要高很多。倪裳不仅是在和他约会,而且心甘情愿的留他在自己房间过夜。而当一切被自己发现以后,倪裳只是用眼泪和沉默来抵抗自己的教育,似乎没有太多怪罪那个小子的苗头。
而今天,他居然敢找黑社会的人来威胁自己!想起前夜他的沉静和凶悍,倪建国心里也有些发怵。
臭小子,我不会让你如意的,倪建国恨恨的想着,我一定会让倪裳对你死心的。他看到前面有一个五六米高的坎,走过去,一咬牙,纵身跳了下去。
131。此情只待成追忆?
晚上的时候,江之寒意外的接到了倪裳的电话,她在电话里简短的说:“明天早上六点半,老地方见。”就挂了电话。江之寒拿着话机,愣了好半晌,才把它放回去。
江之寒得到了沈鹏飞的回报,觉得他处理得算不错了。沈鹏飞说,他后来一直守在办公楼的门口,并没有看见倪建国接近。
这一天下午,江之寒冲动之下做了件奇怪的事。上午的时候,他无意中听说,倪裳的爸爸前几天去找过周舟,自然的想到告密的那个人是周舟。下午放学的时候,江之寒跟着周舟走了一段,便拦下他,要问个清楚。周舟说了几句冷言冷语,两人动起手来,结果当然是周舟吃了亏。周舟最后也不服气,他说你们俩干了什么烂事儿,关我屁事,我周舟可不是乱嚼舌头的小人。
江之寒有些坐立不安的度过了这个夜晚,第二天他醒的极早,穿上倪裳送的那件夹克,提前很久就到了足球场边。
凶狠的雷阵雨已经消失无踪了,虽是早晨时分,知鸟已经开始叫起来,炎热的夏日终于到了。
六点半的时候,倪裳准时到了,她穿着白色的衬衣,蓝色的牛仔裤,恍然是江之寒初识她时的打扮。
江之寒打量了她一眼,短短两天的工夫,倪裳仿佛瘦了三五斤,脸看起来小了一圈,下巴越发尖了,眼睛深深的陷下去。江之寒满心怜惜,伸手想去给她一个拥抱,倪裳轻柔的但是坚决的拂开了他的手。
倪裳坐下来,开门见山的问:“你昨天找人拦着我父亲,不让他去学校?”
江之寒点头说:“是的,我怕他太冲动,会乱说话。”
倪裳看着江之寒,“所以,你让人把他从高处推下去,还威胁他说,要是再敢来七中,就不是断一只脚这么简单的事了?”
江之寒噌的站起来,“哪有这样的事?!”
倪裳说:“沈鹏飞是你的小弟吧?我也听你提起过的。”
江之寒说:“没错,我是叫沈鹏飞去转告你……你父亲,但他们就是推攘了一下,跌坐在地上而已,怎么会把他从高处推下去?”
倪裳没什么表情的说:“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外科医院照的片,筋扭了,很严重的那种,还好骨头没有断,但也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江之寒喃喃的说:“这不可能呀。”
倪裳说:“医院说了,是从高处摔下来扭到的。”
江之寒摇摇头,“不可能的,他根本没有从高处摔下过,只是站着倒在地上而已,根本就没有人推过他!”
倪裳垂下眼睛,说:“那……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伤的自己?”
江之寒冲口而出,“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你爸……”终于还是没说下去。
倪裳说:“我爸在你心中就这么卑鄙无耻么?”
江之寒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倪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其实,我父亲说的有些东西是有道理的。我们是很不同的两个人。我呢,习惯了循规蹈矩,按照别人规划好的路,一步步走下去。不算最聪明的那个,也许也不是最努力的那个,但好在知道方向,也愿意努力……你呢,是不一样的。你想要有自己的规划,你想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我们的年龄,你表面上虽然在学校呆着,但对这些规矩,这些测试,这些框框,从心里往外不以为然,把它们不过当作一场游戏,有了兴趣就好好钻研一下,没了兴趣就扔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