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杯港式奶茶-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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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一经传出，中午在饭堂吃饭时，到处都能听见小声的议论。
顾思齐跟几个男同学坐在一起解决午餐，耳边一直听到隔壁桌女同学的声音。
“……她一向仗着自己漂亮，四处乱搞的啦！现在搞出事来，又开始扮可怜……”
“个个都知道她是姣婆，就她家里人不知道而已。”
“就是，还查什么，查出有几个爸爸，那不吓死她的CEO老爸。”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的真实性，但不管怎么说，唐楚楚怀孕的事打击了校内不少纯情少年。
顾思齐看了看身边一同吃饭的同学，果然有两三个露出伤心欲绝食之无味的表情。对他来说，却是没有太大的感触，一来唐楚楚不是他的梦中情人，所以不存在幻灭，二来他曾看过唐楚楚与校外男孩纠缠，算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
他完全没料到这件事会扯到他身上来。
第二天才刚上课，班主任就过来“请”顾思齐。
顾思齐莫名其妙的站起身，桌面课本也没有收拾，就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室。
“老师，有什么事吗？”上课时间，走廊上空荡荡的，顾思齐忍不住问。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也许是常年操心中学学生，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他平时虽严厉，但私下对学生倒是很和气，这会的眼神却十分凌厉，眉毛都紧紧的皱在一起：“等会再讲。”
顾思齐心里一紧，难道买烟的事被发现了？学校对学生吸烟的处分一向严厉，想到这一层，他的脚步都不由迟缓了些。
班主任带他进了平时用来家长会面的小会议室，令顾思齐更讶异的是，本应上班的父母居然坐在里面。
“坐吧。”班主任朝顾思齐扬了扬手，自己则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坐下，看了眼对面的一家三口，为接下来的话题暗自斟酌言词。
顾瞻远夫妇一早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要过来学校一趟，到现在在会议室等了二十分钟，饶是心理素质再好，也难免忐忑起来。
杨凝对自己儿子一向是信任的，在她看来顾思齐虽然不太听话，但不至于会犯下大错。可看这架势，她也有点动摇了，不由自主的攥紧丈夫的手，眼底的担忧一览无余。
就算吸烟也没必要请家长吧！顾思齐思来想去，他向来不惹是生非，偶尔跟同学有点摩擦，也很快就没事了，他越想越不得其解，只能满头雾水的在爸爸身边坐下。
顾瞻远扫了他一眼，继而看向班主任：“老师，有事不妨直说，我和内人在公司还有重要的会议。”
班主任清咳了一声：“是这样的，顾先生，我这边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消息。我们学校有个女同学在前两天因身体不适入院了，检查出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对方家长呢，就要求一定要查出让他女儿怀孕的人是谁，有关机构也都介入调查了。昨晚那个女同学终于开口……嗯，说是令公子的……当然，现在不是批评对错的时候，而是要大家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谈一下……”
他的话还未说话，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掌掴，学生顾思齐被他爸爸一巴掌打翻在地，椅子“嘭”的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整个会议室。
班主任目瞪口呆，他原以为这位斯斯文文的家长会冷静处理此事，没想到反应竟是如此激烈，顾不得细想，连忙冲过去拦住：“顾先生，有话好好说，儿子都那么大了，不是打就能解决问题的。”
看着捂着半张脸趴在地上的顾思齐，顾瞻远觉得脸面都被丢光了，怒斥道：“你究竟做的什么好事！供你读书是让你学这些乱七八糟的吗？！”
“不是我！”顾思齐喊道，只觉脑子里乱哄哄的，又急又气，可才开口又被打断。
杨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了看顾思齐，又看了看班主任，亦觉十分难堪，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思齐，把你的书包收拾一下，回家再说。”
这句话点醒了顾瞻远，家丑不可外扬，他转头对班主任说道：“老师，我帮他请假一天，回去定会好好问他。”
“唉，这，总之凡是都有解决的办法，顾先生顾太太你们到时跟对方家长好好谈谈，我相信问题不大。”班主任只能拣好听的话说。
顾瞻远点头：“有劳了。”
原来从课室到校门口竟是如此遥远。顾思齐的左脸颊火辣辣的疼，肿得老高，回去课室的时候很明显的听到同学们在小声议论。他将课本胡乱塞进包里，在众人的视线中单手拎着书包走出了课室。
他隔远看到爸爸的车，那辆黑色的本田看上去竟好似一只会吃人的怪物。
杨凝在副驾驶座对他说：“快点上来，这里不准停车的。”
顾思齐伸手握住车门把手，一个声音在他脑海疯狂的叫喊起来——“要逃！逃走吧！”他的目光游移着，滑过车厢里的父母，他听到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在说话：“你们是不是不相信我？”
“你还能让我们相信吗？”顾瞻远转头看他，气极的说。
那还有什么好回家说的。顾思齐的心里飞快闪过这句话，他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把打开的车门啪的关上，转身就跑。
他跑得很快，学校范围他熟悉得不得了，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妈妈喊他的声音，很快当他跑进巷子里左拐右转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跟他说，不逃的话一定会被抓起来锁住的，再不逃就来不及了。顾思齐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他甚至不敢多停留，背上书包快步走向公车站，随便坐上了一辆车。
到了车上顾思齐才稍微平静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车上的标识，这辆是开往尖沙咀方向的车。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觉得尖沙咀的话，离家太近了，好像不太安全。
一旦意识到这算是离家出走，顾思齐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他看了看车厢，生怕被人知道他是逃出来的，幸好，车厢里没人有空理他。于是他低下头翻着书包，看看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财产。
一共465。3块钱，全是平时积攒下来的。
顾思齐不免沮丧，不到500块，随便住一晚就没了。
不死心的又翻找起来，忽然从书本夹缝中掉出一张卡片。
顾思齐弯腰捡起，是上周六林卓言给他的名片，那天回到家的时候他随手夹到了课本中。
那家伙还欠他一包烟呢！对了，那家伙还说下次去【露台】，专门做奶茶给他喝。顾思齐咬了咬唇，去蹭一下免费奶茶也好，最好把他喝穷！
而且，不是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今后该怎么办，到时再说。顾思齐抱着书包看向窗外，强迫自己安下心来。




　、七

到【露台】的时候，才不到十点半，写字楼正是上班时间，【露台】所属的这栋洋楼静悄悄的，楼下书店只有店员在整理书籍。
顾思齐其实还是有点犹豫的，在门口磨磨蹭蹭转了两三圈，由于穿着校服很显眼，他不敢进书店消磨，生怕被店员追问。终于鼓起勇气踏上楼梯的时候，忽然又想到【无界】摄影工作室也在这栋楼里，万一被贺霖他们撞见怎么办，这么一来，高天泽肯定会知道，高天泽知道了，离他被找到还远吗？这么一想，他停下脚步，不知道该不该上去。
正在这时，书店那里传来人声，顾思齐犹如惊弓之鸟，想都没想，嗖的就往楼上冲，一口气冲上五楼。
【露台】现在还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服务生在外廊打扫，见顾思齐冲上来，他也吓了一跳：“客人？”
顾思齐撑着膝盖，呼呼的喘气，半天才说：“我，我想找你们店长。”
“店长？”服务生眨了眨眼，看了眼内室，说，“你来得真巧，我们店长一个星期才过来三次，这都被你遇上了。”
随后服务生就领他进内室，里面也有一个人正在做清洁工作。
“店长在仓库？”服务生问了句，开放式厨房后头的那间房是准备材料的地方，放置各式新鲜食物，他们习惯称作仓库。
“嗯，跟厨师在商量今天的菜式。”那人点头道。
服务生转头对顾思齐说：“那你在这边等一会吧，店长在仓库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顾思齐还能说什么，只好自己找了位子坐下。
好在服务生够人情味，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才出去忙。
【露台】的桌椅选得很讲究，坐下去非常舒服，又不至于太松软陷落下去以致胃部被压住而影响胃口。从观赏角度来说，坐姿也很好看，闲适不懒散。
一家成功的店，重点就是细节。
顾思齐此时是无暇关注什么细节了，静坐下来，左脸上的疼痛感不时提醒着他现在正处于“逃走”状态。
大概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时期，容易钻牛角尖，一点点事情都会越想越想不开，如果被冤枉，那就更严重了，觉得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恨不得高声呐喊，恨不得逃到某处天涯海角，再也不用看到人形生物。专家称这个时期为“青春期”，不过近年出了个新名词，叫做“中二病”。
顾思齐同学很明显是个患者。
他现在伸手，四面都是墙，没有交心的同龄朋友，没有能引导他的长辈，如果没有人能领他出去，只会越来越糟糕。
顾思齐的厌世状并没有保持太久，店长林卓言从仓库出来，他没有穿厨师服，一副上班族的打扮，只在腰间系了深色长版半身围裙，显得人格外修长挺拔。衬衣的袖子挽至手肘处，很显然刚刚动手理了一下仓库的食材。他正拿着一块白毛巾擦拭着洗过的双手，一抬眼就看到顾思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林卓言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贵客啊。”
“不欢迎吗？”顾思齐底气不足，又心中有鬼，这句话说来半点气势也没有。说完又觉得好歹是来避难，似乎应该改善一下态度，他顿了顿，“你上次说……的话不算数了？”
顾思齐还没练成白吃白喝的厚脸皮，于是后半截话硬生生的改了。
林卓言一笑：“怎么会不算数，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光临小店。港式奶茶对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开放式厨房的台上取来刚烤好的手工饼干，藤编小篮子装着，垫着白底红格子的餐巾，看上去很是诱人。
“先尝尝这个，是我们主厨黄然师傅做的，保证有料。”
顾思齐看了看，小篮子里的饼干像一朵朵黄色的小花，蓬蓬的，很朴素的样子：“这是什么饼？”
“玛格丽特小饼。”林卓言微微俯身，声音放低，“告诉你个秘密，黄师傅最喜欢它，他的做法是低糖多黄油，白领丽人们吃着觉得不甜，便放开胃口，其实卡路里惊人。”
这招真毒啊……顾思齐忍不住往厨房那边看去，长得和蔼可亲的黄师傅冲他一笑，他心里立即给黄师傅贴了个标签——笑面弥罗佛，杀人不见血。
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林卓言的视线，深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顾思齐瞬间有种被对方看个透彻的感觉，他下意识抓紧身旁的书包。
却听林卓言说：“你慢慢享用，我去给你做港式奶茶，材料不知齐不齐，可能要等久一些，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喊我，不用客气。”
顾思齐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转身走去厨房与黄师傅交谈。
他身上没有能够用来消遣的东西，好像知道顾思齐会坐不住似的，在厨房站着一直用后脑勺对着他的林卓言，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无聊而毫无自觉盯着他看的顾思齐立即坐直了身子，搞得像接受首长检阅的士兵一样。
只见林卓言探身对服务生说了几句，没过一会，服务生就给顾思齐送来厚厚一叠的当日报刊与近期杂志，财经娱乐，样样皆有。
宽大的桌上，登时被占了一半的位子。阳光透过淡色的百叶窗洒下，落在桌面，搭配着餐厅内的轻音乐，此时此景，让顾思齐的心底腾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原先躁动不安的心情亦慢慢平静了下来。
主厨黄然瞅了眼那头的鲜嫩少年，他视力太好，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把鲜嫩少年乌溜溜的眼珠，白嫩嫩的脸蛋，红润润的薄唇，都看得一清二楚。
“哗，顶级生鱼片，有钱都要排长队吃的那种。”他忍不住朝老友兼东家林卓言竖起大拇指，“我就知道你口味够刁，一不留神，就给我来这么一个顶级货色，亏我心脏够好。”
林卓言轻哼了一声：“你看仔细些，人家还是学生。”
“哦，穿着学生服，果然更有味道。”黄然啧啧称赞。
又在疯言疯语了，林卓言摇了摇头，没搭理他。
中午有好几桌预定的，眼见午餐时间将至，黄然不敢再分心调笑。林卓言好不容易耳根清净了一会，黄然忽然又凑了过来——
“喂喂，生鱼片被一堆美女盯上了，你的港式奶茶能不能快点，看得我都心急了。”
林卓言抬头看了眼顾思齐那边，果然是美女如云，堪称左拥右抱，如果小同学不是一副“我要被吃掉了”的小白兔模样的话。
这一带写字楼甚多，午餐时间，白领丽人们纷纷出门觅食，【露台】向来好生意，为了保证质量，【露台】限定就餐人数，港人一贯既会奋力挣钱，又会努力享受，【露台】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