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醉醒时共朝霞-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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绦燕蹙了下眉，慢慢走过去，「你叫什麽？」
「前辈叫我东方吧。」东方霆微笑。
「你在这做什麽？」绦燕双手环胸，冷漠地问，「千狐洞不是像你这样的小狐狸能进来的，你怎麽进来的？」
东方霆一愣，心想这还真糟，第一天就露了马脚，这次没有请帖，他当然进不来，可总不能说是追踪着兰玉簪和自己的灵气来的吧？微一思索，便道：「我是跟我大哥一起来的，以我的道行本不该来吗？」
绦燕眯起眼，审视着他的表情，觉得他神情坦荡，才慢慢点了点头。
事实上东方霆也的确没有说谎，他是跟杜擎宇一起来的，在这里唤他大哥，而他也的确不知道以他的道行不能来。
「前辈来扫墓吗？」东方霆微笑着问。
绦燕「嗯」了声，不大想多做回答，事实上他虽察觉不出东方霆有哪里不对，但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动物的直觉通常很准，总之小心为上。
东方霆却也不介意他的冷漠，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前辈，时已入冬，穿这样不会太单薄吗？」
绦燕的确穿得不多，单件的红色长袍和一袭红纱，可有法力怎麽会怕冷？淡淡摇了下头，「我不冷。」
东方霆又笑了笑，「那披风前辈可还留着？」
绦燕随手一抓，扯出了那件白披风递给他。
东方霆接过，将之抖开，轻手轻脚地帮绦燕系上，又伸手拔下那根发簪，绦燕一头银白如雪的长发就如瀑布般披散而下，东方霆伸手替他顺了顺，再把头发重新挽起，插好簪子。
绦燕眯着眼看他，忽然弄懂自己觉得哪里奇怪，这家伙明明只是只小狐狸，竟敢摆出这跟他平起平坐的姿态──不，与其说是平起平坐，还不如说两人身分倒错了，这家伙还更像长辈呢，嘴里也是，虽然喊得恭敬，但并没有确实的谦卑意思在，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
前辈前辈地喊着，到底谁是前辈？做出那种亲昵姿态，弄得好像两人关系匪浅似的！
绦燕心里一阵不悦，「唰」一声，八条白色的狐尾从身後甩出，骄傲地轻晃着。
他意在威吓，普通的狐狸看到这样明显的示威定然退怯，没想到东方霆呆了呆，竟是眼睛一亮，赞道：「好美的尾巴，我从未看过这麽洁白的毛色！」说罢蹲下来，伸手去摸那白色狐尾。D_A
绦燕一辈子没看过这麽奇怪的狐狸，不禁愕然，刹那间竟是忘了闪避。
动物擅长依靠直觉和危险感知力，若这小狐狸有一丝一毫的恶意，他早出手将之杀死，偏偏这家伙没有害他之心，只是行为怪了点，倒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出手挡住了。
眼见对方以啧啧称奇的表情翻看自己的尾巴，绦燕虽是不悦，但既然一开始没有闪开，这时候再闪开反而有些小题大作了，因此就忍了下来。
东方霆喜欢花草小动物，见到软绵绵、毛茸茸的小猫小狗，必定要抱起来与之玩耍一番，绦燕虽未化出真身，只是把尾巴现出来，他也已经觉得很可爱，忍不住轻抚那柔软的雪白狐尾，一时爱不释手。
绦燕本以为他摸两下就会很识相地闪开，没想到他动作竟越来越放肆，须知尾巴到了底就是臀部，那岂是可以乱碰的地方？心中一火，甩开尾巴，冷声骂道：「你够了没有！不要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
东方霆抬起头，唇畔的微笑依旧很温和，「好，我不碰了，前辈莫要生气。」
「谁生气！」绦燕听到他那带点纵容和宠溺的语气，心中更是火大，伸脚一踹，恶狠狠地踩在东方霆的胸口，表情冷冽地道：「就凭你这几百年道行的小红狐，也敢这样碰我？我一根指头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东方霆躺在地上，仰着头看他，虽然被他踩着，甚至那力道足以令人呼吸困难，他也只是失笑了声，彷佛全然不在意，又彷佛被人这样踩着根本不是什麽丢脸的事情。
一个巴掌拍不响，吵架得要两人都动口舌，要欺凌对方则要听到哀鸣才对，绦燕踩了半天益发火大，慢慢挪回脚，冷眼看着东方霆坐起来，哼了声，从肩上扯下披风扔在他身上。
东方霆接住了那轻飘飘的白披风，又是一笑，他那笑容宠溺非常，好像是在包容情人发脾气一样。
绦燕气得七窍生烟，但跟一只没道行的小红狐生气实在太失面子，终究还是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东方霆又是失笑，看着他离开，将披风收好，起身震震衣袖，又到祁寒墓前微微鞠躬，才转头跟着下山。
熙明安抚过众臣，独自走出议事听，心中烦闷非常。
天狐和红狐之间的问题是数千年累积而来，要解开非一朝一夕可成，他才刚继承狐王不久，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虽是知道如此，仍感抑郁。
熙明慢慢走在议事厅後的花园里，看着周遭入冬景致，眼前萧索，心里也是萧索不堪，忽然感到前面有气息，双眉一蹙，轻点脚尖掠了过去。
树下是一只连耳朵和尾巴都不会掩饰的小狐狸，瞧他那模样是在研究圃中种植的药草，而且似乎还打算──偷拔？
熙明审视那小狐狸两眼，开口冷声道：「是你。」
那不知规矩的小狐理当然是杜擎宇，活生生地吓了好大一跳，悚然起身，回头一看，「熙──稀客哈哈，狐王陛下早安！」差点把他的名字叫出来……好险改口得快……
熙明神色更冷，「稀客？这是我议事厅後花园，谁让你进来的？」
杜擎宇心想哪有谁让我进来，不过就是闻到了稀有药材的香味，我才翻墙进来的嘛，但话可不能这麽说，只好陪笑道：「陛下，我是新来乍到，不知道规矩，这地方大得很，我走着走着就迷路啦，还好遇到您！」真是三生有幸啊，来的第一天就遇见美丽的狐王！东方霆你不愧是我兄弟啊，出了这麽好的主意！
熙明冷笑了声，「这里不能进来，你快出去吧。」
「是！」杜擎宇赶忙鞠躬，一想不对，小声问道：「那个……刚刚陛下看到我时说了一句『是你』，难道陛下认识我？」没道理认识，因为他是修真者，若真认识，那熙明该轰他出去而不是叫他走吧？
熙明沉默了下，冷然道：「婚宴上，狐族均对本王恭敬有加，唯有你，明明只是一只小红狐，目光却死死钉在本王身上，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你说本王能没有印象吗？」
杜擎宇一阵尴尬，他当然晓得高手能轻易感知别人的目光，但那次以为是唯一见到狐王的机会，自是能看多久看多久，漏一秒都不愿意，哪料得到竟有重逢的一日，而且对方还记得他……不过就算是这麽丢脸的原因，能被美人记得也是好事就对了，忍不住道：「陛下，我叫做擎宇。」
熙明冷瞥他一眼，似乎觉得根本无需互通姓名，「你快出去吧。」说完掉头就走。
杜擎宇目送他离开，心里乐道真好，被美人记住了！跟着晕陶陶地离开了。
第四章
「好友，醒醒。」东方霆轻拍着杜擎宇的脸颊。
杜擎宇从傻笑状态中回过神来，一脸幸福地道：「熙明跟我说话啊，这世界真是太光明美好了！」
东方霆摸摸他的头，微笑道：「好吧，若你凭着对熙明的爱就可以餐风宿露的话，我倒不介意，不过小弟我可是要去找住的地方了。」
「咳，好，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误大事。」杜擎宇赶忙跳起来，揽着东方霆的肩笑道：「小弟啊，你可有什麽想法没有？」
两人站在山坡上，太阳西斜，已是黄昏，倦鸟纷纷归巢，他们却无处可去。
「我能有什麽想法？大哥被妖精勾了魂魄，千呼万唤终不回……」东方霆甩甩袖子，深叹了口气，「看来我只好找个崖洞什麽的将就一下，看能不能顺便虎口夺食，了结了晚餐，或让猛兽了结我……」
「好好好，算哥哥怕了你了。」杜擎宇拍拍他肩膀，乾笑道：「你要知道像我这等爱美之人，见到那样的极品美色自然也是道心不稳，别说是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的绦燕和那狐王可是同等级的漂亮，不过各有千秋。」
东方霆无奈笑道：「杜道友，您仙风道骨，我可是凡人之躯，请先把绦燕和熙明谁更美的话题摆旁边，咱俩若讨论不出今後睡哪里，就真的要给野兽果腹了。」
「好吧，让我想想……我们自己建一个房子也不知可不可行，最方便就是住别人家，但这里我们认识的人只有──」杜擎宇思索了下，想到婚宴时认识的小狐狸，当时他们跑出去追绦燕，因而没有道别，要是这时敢去借宿，那不就是自己送上门？顿时一阵冷颤。
东方霆显然知道他想到什麽，忍俊不住地笑出来，半晌道：「这样吧，我们认识的人之中，熙明是狐王，铁定不可能的……」
杜擎宇沮丧地叹了口气，一眯眼，哂笑道：「东方道友，说来说去，你根本表面光明磊落，心里却打着美人的主意嘛！」
东方霆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绦燕之前并不住千狐洞，是因为成为天狐之首才搬过来的，普通狐狸住的当然是洞穴，我俩却不能化成狐狸啊，所以我们能住的地方自然只剩熙明的宫殿和绦燕的行馆，那你说我们去赖着熙明不成？绦燕既然是初来乍到，府中人手定然不够，我们去随便应徵个什麽职位，也算落地生根了。」
「好好好，」杜擎宇坏笑着又揽住他肩膀，「要做大事就要像东方道友这样，冠冕堂皇、理由十足。」
「随你去说。」东方霆浅笑着摇了摇头，「你究竟跟不跟我去找绦燕？还是你要去找熙明，求他给你个职位？」
「我跟你去找绦燕。」杜擎宇摸摸鼻子，傻笑道：「若熙明会答应，我自也是想抱着他的大腿求他的，但恐怕真这样做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东方霆失笑着点点头，「我们走。」
两人顺着东方霆的灵气追踪，一路寻到一座大宅院之前，这宅院并非富丽堂皇，却是极为幽静高雅，屋顶上层叠的琉璃瓦，竟都是雪一般的白色，在这将夜之时，映着最後的一点黄昏余光，发出比金银更璀璨华丽的光泽，美丽得炫目。
两人前去敲门，来应门的是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普通人看不见的三根尾巴在身後缓缓摆荡。
两人上前去，把自己说得流离失所、命运坎坷，简直可怜到闻者泪下的境界，那少年听完大为感伤，就把他们带进去见总管，总管是个艳丽的大美人，两人再次把那凄惨的身世搬出来，那总管虽然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也是大叹可怜，答应让他们先住下来，明日再派工作，横竖这府里本来就缺人得很。
第二天早上，总管果然来派工作，绦燕府里粗重的工作并不多，两人做的自也是洒扫庭园或整理书斋一类的工作，两人安分守己，不时给修真界回报一些半大不小的消息，就这麽待了快一个月。
这一个月之中，东方霆探知着自己的灵气，尽量避开绦燕，杜擎宇则是听取了最佳损友的建议，住下没多久就跑去找狐王，声明为了红白二狐的和平，要替他「观察」──其实就是监视──绦燕府邸的动静，熙明虽觉得这小狐狸太过热切又莫名其妙，但因为绦燕不肯用他的人，他确实正愁此事，也就答应每隔几天接见杜擎宇一次。
杜擎宇当然是乐得飞上天，他对熙明并没有邪念，但熙明这个等级的美人，可不是随时都可以在路上看见，生性好美色的杜擎宇恨不得变成一只猫，天天窝在他膝上睡觉，立即把「朋友妻」绦燕出卖了个乾净，简直连这院子里三天一共爬来多少只蚂蚁都要报给熙明，也难为冷静大度的狐王忍受他热情如火的目光和无聊至极的汇报。
一个月之後，东方霆认为他们兄弟俩已经算是在千狐洞紮根了，他们一人温和可亲、一人开朗合群，很快就和狐狸们打成一片，如果被逐出绦燕府邸，说不定还可以跟谁套交情借住，这时候就算再被绦燕逮个正着，也不会流离失所，於是顺势而为，某日在书斋整理东西时，「偶然」碰到绦燕推门而入。D_A
「前辈。」东方霆低下头，温文地笑笑，又继续做手上的工作。
绦燕僵了下，他不是讨厌东方霆，更不可能惧怕这没什麽道行的小狐狸，他就是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之前一个月都没遇到，他好不容易把这家伙抛诸耳後，怎料到竟然又在自己府里遇见？
「大人？」总管见他表情似乎又冷三分，以为他不乐意要谈正事时有别人在场，便对东方霆使了个眼色，要他出去。
东方霆当然机伶，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要移动脚步，却听绦燕冷冷对总管扬首道：「你出去。」
那总管愣了下，满头雾水，但绦燕是天狐之首，所下的命令她连质疑权力都没有，便立即躬身退下，还轻轻带上门。
「你在这里做什麽？」总管一出去，绦燕冷冷看向东方霆。他在自己府邸穿得较为随意，只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衫，纯银如星辰之光的长发随意地用红色丝带绑成一束，安静地垂落在身後。
「我在整理书斋，前辈。」东方霆淡淡一笑，又温和地道：「你穿红衣更显飞扬，白衣太静了，有点拒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