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修离-第5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外面凉,怎么不多披件外衣再出来?”
我这才意识到因为太急,我只着一件薄衾便出来了,顿时觉得寒意陡升(暖阁里一般穿的较少)。即墨辰脱□上的披风给我系上,拉着我在他旁边坐下。
“陛下何必动怒,陵兰还小自是有些玩性的,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像他这个年纪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呢,我们陵兰却已经是可以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了,况且我听说太子的授业课程确实不太合理。”
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能起到多大作用,内心忐忑,却是真的希望陵兰不要被迁怒。
“我们陵兰?”
“啊?”
“修,喜欢太子吗?”
即墨辰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我看着他又望了望站在下面的陵兰。他狠狠地盯着我,我没有看错,那眼神确是狠狠的,可是他垂在两侧的手分明在不安地捏着衣角。我突然觉得有点悲凉,为什么要问我这样一个可笑的问题呢,不是你告诉我他是我的孩子吗,那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他呢,还是你告诉我的都是谎言?
“修喜欢陵兰吗?”
见我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仿佛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冷冷地说:“我自是喜欢陵兰的,他不是我的儿子吗?”
即墨辰愣了愣,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我明显感到陵兰的身体在颤抖。
“只是因为这样吗?”
即墨辰低声说,仿佛在喃喃自语,语气里竟带着些受伤,我有些无措起来,仿佛是自己做错了。
“我……”
莫名地我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也不稀罕是你的儿子!”
陵兰突然朝着我大吼,转身便冲了出去,而外面早已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刚要跟出去,却被一只手拉住。
“由他去吧。”
冷淡的语气让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一直不能理解他对陵兰严苛、冷漠的态度,表现得太理智,根本不像一个父亲。或许这里面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晚膳的时候太医来通报说太子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即墨辰并没有多问什么便挥退了太医,用完膳他便去了议事厅处理政事。
东宫是这片庞大的建筑群里第二大的宫殿,这里很安静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几盏稀疏的宫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我走了这么久竟不见一个人影,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如果不是那些新漆的雕花栏杆提醒,我会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一座荒废的宫殿。太子宫竟是这样荒凉没有人气,我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加快脚步朝太子寝宫走去。
我一直不喜欢宸宫的设计,每一个角落都张显着它的庄重和严苛,就如同现在存在我眼前的太子寝宫。绕过一方巨型的屏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空旷,除了两侧一些少许的陈设外,映入眼帘的便是程亮的地板上那幅巨型的图腾彩绘,它一直从屏风的位置延伸到床下的脚榻旁。皇家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显示它的尊贵无比和遗世独立,却将自己陷入孤绝之地。
寝殿里很安静,我放缓脚步轻轻走过去,在那张雕花镂空的大床上蜷着一个小小的身体。陵兰虽只有十一二岁,身高却早已超过了我的肩膀,平日里从未觉得他小,此刻才惊觉他还不过是个孩子。我坐到床边,能够听到被子里不顺畅的呼吸声。不是病了吗?怎么竟没有一个宫人在身边伺候。
我轻轻拉下他蒙在头上的被子,怕他被闷坏了。陵兰是侧着头枕在绣枕上的,小麦色的脸颊上因为发烧竟透出红润来,脸紧紧地贴在枕头上,不停地蹭来蹭去,他睡得很不安稳吧。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虽不懂医术我也能明显辨出异常。脚踏边上有被打翻的汤药和瓷碗碎片,都烫成这样了怎么还这样任性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外间把炉子上热着的药端进来,扶起陵兰让他靠在我的身上,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拿着勺子喂他。他的意识很模糊,顺着我的动作吞咽,我总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仿佛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有药汁从陵兰的嘴角流出,我赶紧放下勺子用袖角擦拭。放下碗,我扶着他躺下,又掖了掖被角。
环顾四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里没有一丝寝居应有的温馨,却处处透着疏离和冷漠。我站起身打算离开,却发现陵兰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而他明明还在熟睡之中。我掰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担心露在外面会着凉。
“是你。”
“啊,你醒了?”
陵兰微微睁开眼,意识似乎还有些朦胧。
“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他的眼睛看向某个方向,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即便是病着,他也不曾放下骄傲的外壳。我一直知道他不喜欢我,也抵触我对他的关心。
“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
我站起来,转身离开。
“别……别走。”
我愣了一下,回过身来看着他,许是被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竟有些恼羞成怒,坏声坏气地说:“我都病了,你就只来看一下吗?”
?我有些不懂他的话。
“你不是应该守着我吗!”
呃。
后面那句话轻轻的,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哼声。他垂着眼帘,我第一次看到他柔弱的时候,要知道我们的陵兰太子从来都是骄傲和跋扈的。我走过去,在床头坐下,轻轻地说:“好。”
陵兰把手缩进被子里,却连带着偷偷将我的衣角拖进被子里,见我发现,他有些尴尬装着冷把头也缩进了被子里。我淡淡地笑了,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床上鼓鼓的一团。
过了良久,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冷吗?”
果然一点没睡呢。寝殿里置着暖炉自是不冷的。
“不冷,太子冷吗?”
“恩。”
“那我去叫人再添置一些暖炉来。”
“不要!”
我停下脚步看着突然做起来的他。
“我要你给我暖床。”
???
“作为父后的你不是应该在我冷的时候陪我睡吗?”
他本是一句被逼急的话,可是那句“父后”却深深地刺伤了我,也刺伤了他自己。他有些懊恼,垂着头坐在那里。我站在原地良久。或许是因为冷或许是不想局面这样僵持下去,陵兰侧身躺下,用后背对着我。炉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我轻轻叹一口气,走到床边和衣躺下,陵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我们就这样一直躺着,互相都没有说话,但却可以感受到彼此近在咫尺的体温。毕竟是感染了风寒,没过多久陵兰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身体还不自觉地往我怀里钻,汲取温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单纯无害的样子,竟让人不自觉地怜惜。
人有时候很矛盾,明明是喜欢一个人的,却要表现出极度不喜欢的样子。我对陵兰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那或许也是一种喜欢,连着他的跋扈和专横一并喜欢。可是我却不愿与他亲近,总觉得他的存在对我便是一种讽刺,时刻提醒我不过是用来纪念另一个人的玩偶。而那个人却理直气壮地对我说着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言,而我却要假装这便是事实,守着谎言活下去。
“为什么你要是我的父亲?为什么……”
……
“你醒了?”
陵兰的脸贴在我的胸膛上,眉头紧锁着,意识却没有清醒。
“我不要你是我的父亲,我只要你是我的二狗。”
……
二狗是谁?陵兰的嘴里不停地胡乱说着,却来来回回都是父亲儿子这两句。他任务我是他的父亲吗,明明已经过了不懂事的年纪,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诞的话呢?且不论我的性别,光是我的年龄也不过才大他十岁左右,有怎么会有他这么大的儿子呢。
我轻轻拍着陵兰的背,希望他可以睡得安稳些。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回到夕颜殿,一夜无眠,心里一直想着陵兰那些呓语。寝殿里一如往常的安静,即墨辰这时候应是去上早朝了。临着窗子的地方置着一方软塌,平日里即墨辰喜欢半卧在上面看书,软塌旁边有一个小案几,上面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琉璃碗,里面的褐色汤汁早已凉透了。即墨辰每晚都要喝这种汤,听负责膳食的嬷嬷说这汤他已经喝了十多年了,从没间断过。他的脸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表情的,我却觉得他在喝这汤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或许是我鼻子出了问题,总觉得这汤有股难闻的味道。
看汤的样子应是没有动过吧。我拿起旁边的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浅酌了一口。
呃,这是什么味道?我赶紧将嘴里的药汁吐出来。这也算是帝王的特殊癖好吗?
昨夜一夜未眠,到现在却依然毫无睡意。寝殿里有一个小小的隔间,本是给守夜的宫人准备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便再没有住过人。即墨辰不喜欢别人出入夕颜殿,除了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外人是万不能踏进这里的,尤其是这寝殿,就连值夜的宫人都要退到外间里,有吩咐时才进来。
这个隔间的设计很特别,虽不大却很别致,正对门的方向放着一张檀木小床,上面有一个方形案几,可以用来进膳或者看书。床的左边是一个书架,上面密密匝匝地挤满书,抽出一两本发现大多是一些关于宸国历史和文化风俗的书。床的右手边有一扇小窗,透过它可以看到未央湖上的风光。我一直在想它曾经的主人是谁,可以睡在这张离龙床最近的床上。我甚至猜想他应该是对即墨辰极其重要的人,所以他会把“他”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每当这么想,我的心都会一阵抽痛,原来在我的心底竟是这样不想当一个局外人,只能看着关于他的故事。本是打算离开的,却在转身之间瞥到书架的右下角放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在这里我表面上看来娴静无争,但却无时无刻不活得小心翼翼,就连记忆都是被人赋予的,那还有什么是自己能拥有的呢。我知道是不该有好奇心的,可是那盒子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我靠近,将盒子从书架上拿下来,褐色的檀木盒子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就像有预感般,我知道这里面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过去的秘密。心咚咚地跳起来,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我的胸膛。手指颤抖着伸过去,我仿佛能听见命运的声音。
“啪!”
盒子掉在了地上,一个白色的小册子从里面滑了出来,在风中一页一页地翻着,发出簌簌的声响。我从地上把它捡起来,这是一个粗糙的小册子,上面用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许多毫无逻辑的文字。我一页一页地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我可以忘记所有的事,但我决不可忘记一个叫即墨辰的人,一个我深爱着的,也深爱着我的男人。我正在慢慢将他忘记,这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一样仓惶无助。我怎么可以忘记你,即墨辰,点燃我生命之光。
……
身材颀长,肤若凝脂,肩若削成,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能将人吸进去,青丝挽进象牙镶金的发冠中,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是第一次见到即墨辰时的样子,可我更爱他发丝凌乱,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嘴角微微上扬时的弧度。
……
我还记得渔阳城,这是一个有着不好回忆的地方。我躲在人群里看他疯狂地找我,不顾一切。箭如雨下,他却歇斯底里般地叫着一个我的名字。
……
对了,我还应该记下,我叫修离,是即墨辰口中的修离。
……
即墨辰,即墨辰,即墨辰……
我一页一页地翻,心却在跟随文字的主人一起失忆。在册子的最后几页写满了那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只记得这个名字了,可是我已经连这个名字都记不得了,为什么会记不得了呢,我凭什么可以忘记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在晶莹闪烁的世界里我看见那个人对我温柔浅笑,看见那个人云淡风轻地喝着那碗褐色的蘑菇汤,看见那个人对我说修不喜欢的我也不会喜欢,即便那是我们的孩子……
零碎的片段铺天盖地地朝我袭来,像洪水一般将我吞噬。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听到那个人对我说你是我的修离……
每一次醒来,都宛如新生。我仿佛对这句话体会得尤为深刻,下意识地在醒来后先缓一下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红色纱帐上活灵活现的五爪金龙,金色的丝线在红色的织锦上游弋,勾勒出璀璨夺目的画卷。
不是白色的天花板呢,我扯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你醒了?”
即墨辰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我,眼里全是担忧。
“值守的宫人说你昏倒在隔间里,已经传了太医,你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描绘他的眉目、鼻梁、嘴唇,想要把这张脸深深地印进脑海里。
“怎么了?”
见我只看着他却不说话,他疑惑地问。我朝他淡淡地笑着,却依旧不说话。他坐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