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春风-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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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王老太太那边呢,她们过两日便要上北京城游玩了,这会儿正喜悦着呢。"朱永兴笑道。
"如此,你便抱一个西瓜过去,让她们润润嗓子。"凌波笑着指了指自己带回来的两个西瓜,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可一分钟不到,却是凌雪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你却又火急火燎的,这不还没有出门么?"凌波不由笑道。
"哥,方才黄昏的时候,欧阳大哥前来找你了。"凌雪却急切地说道;"他见你不在,略等了一会,却又离开了。"
"你欧阳大哥来过了?"凌波一听,顿时喜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可曾对你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有一家小酒馆,你是知道的。"凌雪疑惑地望着他,"他说他今晚就在那儿等你。"
凌波笑着点点头,拔脚便往门外走去,就连身后凌雪的叫声仿佛也顾不得了。
欧阳云飞所说的那个小酒馆,便是他俩第一次喝酒的地方,后来自然成习惯,两人每次喝酒,便都选择在那里了。去年暑期的时候,两人却还在那家小酒馆喝过酒,只是从那以后,欧阳云飞便仿佛失踪了似的,'TXT小说下载:。。'整整一年来,全无一点他的消息,竟连给他的信件也犹如石沉大海,未见丝毫回应。如今暑期已将过去一半了,他方才珊珊出现,这令凌波喜出望外之余,内心大有一种激动难抑的感觉,仿佛恨不得马上就想见着他似的。
果然,走进那家小酒馆,欧阳云飞正背身做坐在最里面的一张酒桌旁,面前摆放着两,三样仿佛纹丝未动的菜肴。
"老同学,你这一年却是躲到哪儿去了?怎的一点消息也没有?"凌波不觉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喜悦地说道。
欧阳云飞蓦然回过头来,却只见他眼窝深陷,胡子拉渣,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似的,形容说不出的枯缟惨淡,与往日那个明朗俊爽,风度翩翩的欧阳云飞相比,直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欧阳,你怎么了?"凌波看着他,不觉大惊异道。
仿佛从某种恍然的状态清醒过来似的,欧阳云飞失惊般地看着他,便只短短的一瞬,他的双眼便已蓄满了泪水,他嘴唇抖动了几下,却还是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凌波先坐下来。
"欧阳,你到底怎么了?"凌波坐下之后,注视着神情惨然,泫泫然几欲流泪的欧阳云飞,不觉急切地说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凌波,你知道么?"看着他,在一种仿佛极度的痛苦和矛盾之中,欧阳云飞的身子突然颤抖了起来,"秦晚烟她,秦晚烟她。。。。。"
"秦晚烟?"凌波只觉得心口一窒,注视着欧阳云飞,他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她怎么了?"
"上个月为了救护一名山区女生,她竟是,她竟是,牺牲了。"欧阳云飞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泣不成声地说道,泪水早已顺着的脸庞汹涌地流下,那神情,竟是说不出的凄惶而又痛楚。
"山区女生?牺牲?"一片空茫之中,凌波有点迷惘地望着欧阳云飞,"她不是在英伦留学的么?"
"她哪里在英伦留学?这两年,她一直竟都在西南贫困山区一所农村中学支教。"欧阳云飞泪流满面地说道,随后,他断断续续地把秦晚烟和凌波分别之后,毅然只身前往贫困地区支教,将自己的满腔心血全部倾注在山区孩子的身上,直至为了救护一名山区女生,最后英勇牺牲的经过,完整地告诉了凌波。
"她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为的是怕你为她分心。"欧阳云飞最后哽咽着说道:"而我也自认为能够安全地将她带回来,谁知,谁知,。。。。。"
他说着,说着,突然痛哭着说不下去了。而凌波却只轻颤着身子,脸色煞白地坐在椅子上,他目光呆滞,眼神空洞洞的,仿佛已陷入了一种无尽的空茫和黑暗之中,只有那泪水,无可遏制的,不断地汹涌着他的脸庞,那神情,当真有如一个无辜的被判决的囚犯一般。
"她牺牲之后,当地政府和她所在的大学皆是悲痛万分,他们原要追授她为烈士,将她的事迹向全国广为宣扬。可是,她的父亲却一一婉拒了,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将她葬于秀水中学的后山之中,让她从此安息于她为之献身的青山绿水之中。"欧阳云飞流着泪,又将秦晚烟牺牲之后的情形告诉了他。
凌波依旧目光呆滞地坐着,只是轻颤的身子愈发抖动得强烈了。
"支教期间,她写了三本书,一本报告文学,两本散文集。"看着他,欧阳云飞却又流泪说道:"可是,我们在整理她遗物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一本薄薄的诗集,这本诗集,是她专门为你而写的,你若看了这本书,便该知道她有多爱你了。"
欧阳云飞流着泪取过四本书,交予凌波道:"现今,我把这四本书都交予你,你好歹留做纪念吧。"
凌波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四本书,最上面的正是那本薄薄的诗集,泪眼迷离之中,凌波只见封面上除了四个大字之外,底下却还有两行小小的作者的题记:是哪一天月迷津渡使你弃船而去?是哪一天你放纵了我生命的焚烧如七月的流火?
注视着那两行字,凌波的身子突然如寒风中的落叶般激烈地颤抖了起来,而呆滞的眼神也愈发的空洞也凄厉了。
"我前日方才回到龙江,我害怕见你,可又不得不前来见你。"欧阳云飞注视着他,泪流满面地说道:"一看到你,我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因此,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就像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我自己。"
凌波点点头,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欧阳,我想单独静一会,好吗?"迎着欧阳云飞悲伤而又关切的目光,凌波沉静地说道,只是那声音说不出的暗哑生涩,仿佛全然不是他本人发出似的。
欧阳云飞下意识地点点头,注视着凌波慢慢转身走出小酒馆的那个茫然而又略显佝偻的身影,泪水不知不觉又迷漫了欧阳云飞的双眼。
却说凌波独自走在街上,茫然之中,他只觉得整个世界安安静静的,仿佛所有的声响,色彩,景象尽皆消失了似的。而一片空茫之中,他只觉得胸口痛得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有那泪水还在拼命地奔流。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凌波茫茫然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他这才惊怔似的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前的台阶下,他只觉得胸口委实痛得慌,那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压迫得他几欲喘不过气来,于是他便又转身走出巷子,在街上茫然地行走了起来。而当他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市府宿舍院门前的那棵柏树下,想着当年无数次站在这棵树下,含笑向他挥别的那个身影,泪流满面之中,他只觉得胸口生生痛得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茫然伫立了一会,他便又顺着那条美丽而又详静的林荫道,来到了他往日曾经租住过的那家大杂院,想着里面刻苦平凡的岁月之中,曾经有过的温馨和欢笑,泪流满面之中,凌波只觉得胸口实实痛得慌,想哭,却又哭不出来。随后,他又茫茫然地来到了龙江一中,来到了龙江市第一实验小学,凡是两人曾经并肩走过的地方,他都凭着一种清晰而又模糊的记忆,茫茫然地走上了一遍。在如孤魂般地游荡了大半个城市之后,最终,他来到了野渡横舟。
星河寥落,河水呜咽,凌波茫然地坐在那数十株垂柳之中,泪流满面地想着两人儿时的嘻戏玩耍,少时的情窦初开,想着她在这里留下的欢笑和泪水,想着她曾经在这里许下的三个美丽的心愿。泪流满面之中,直到黎明来临,公园里已经出现晨练的人群时,凌波方才起身离开野渡横舟,茫然走回家去。
及至进入院子,却只见姹紫嫣红的花丛之中,张晓天正手提一个花蓝,采摘着各色娇艳欲滴的鲜花。彼时旭日初升,晨风如剪,她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地伫立在满院光华之中,那情形,当真是说不出的美丽动人。注视着她,凌波不禁触动心事,想着也是这般美丽动人的一个女子,也是这般白衣飘飘的一个花样年华,可是自己却是再也,再也见不着她了,一时间,凌波只觉得心神激荡,整个人竟像是痴了似的。
却说张晓天采摘完一蓝鲜花,正欲转身回到屋里,谁知甫一抬头,却瞧见凌波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只见他脸色煞白,神情痴滞,形容竟是说不出的凄厉惨淡,直如一个仿佛无处可依的孤魂一般。
"你怎么了?"张晓天不觉走到他的面前,惊诧地问道。
"晓天,我……"凌波却只说得三个字,一口鲜血突然从他嘴里激喷而出,随既,他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张晓天惊叫一声,一把扔掉手上的花蓝,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却只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突然,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直地溅落在他紧紧地抱在胸前的几本书上。
张晓天哪里见过这等恐怖情形?珠泪迸流之际,她不禁大声喊叫了起来。王老太太,朱永兴,凌雪三人闻声赶将了过来,那凌波早是双眼紧闭,人事不醒,陷入昏迷之中了。
凌雪一见之下,不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朱永兴亦是惊惊怔怔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幸得王老太太沉稳,急忙招呼众人将他抬回屋里。张晓天见他双眼紧闭,面容惨淡,唇角之间犹还残留着鲜血,不觉含泪对她母亲说道:"妈,瞧这情形,恐是要立即送往医院了。"
王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取过凌波的左手,细细地搭起脉来,她本粗通脉理,在搭过脉之后,她对众人说道:"我瞧他气息粗重,脉象虽乱却也低沉有力,一时之间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不如,咱们先请延寿堂的胡老先生过来瞧瞧之后,再做决定吧。"
众人一听,这才略微放下些心来。那延寿堂的胡老先生原是龙江市有名的中医世家,其脉理医术极是精深高明,闻得王老太太召唤,他立时便赶将了过来。
"这便是内息岔乱,气血不顺,以至于急火攻心了。"胡老先生细细瞧过之后,对众人说道:"他实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神激荡之下,方才如此郁积,这若长时间淤塞,气血不得通畅,必致神思混乱,痴颠抓狂,幸得他已将胸间淤血吐出,现今虽然神思昏昏,却是已无大碍了。"
"老先生该当如何延治呢?"王老太太听闻之后,不觉放下心来。
"他吐出胸中淤血之后,虽然内息已畅,但其身体精神,却已是强孥之末了。"胡老先生斟酌着说道:"这般情形,原也不能太过惊动于他,我的意思,不若先打上一针安定,让他好生休息一番,待他醒来之后,再服上些安神补血之剂,这便几近无事了。"
王老太太和张晓天听得他言之有理,都不觉点头依允了下来。于是,胡老先生便给凌波注射了一份安定剂,又留下一张生息调养的处方,便起身告辞了,张晓天直将他送到大门外,方才回转了来。
众人瞧着凌波打了一针安定之后,虽然依旧人事不醒,但其气息,脸色却已比先前好了许多,何况胡老先生乃何等高明之之士,他既说没事,那十有八九定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于是,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不似先前那般紧张忧虑了。
"你哥昨日还好好的,怎的今天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张晓天将泪痕殷然的凌雪唤出屋外,问她道。
"我却哪里知道?"凌雪含泪摇头道:"他昨日听得欧阳大哥找他,便兴冲冲地出去了,谁知竟是一夜未归,再见着他时便已是这样了。"
"那欧阳大哥却又是谁呢?"张晓天不由问道。
"他名叫欧阳云飞,是我哥多年的同学和朋友,两人的关系可好了。"凌雪疑惑地望着张晓天,"无论如何,欧阳大哥和我哥之间定是不会有什么瓜葛的,这一点我自可以向你保证。"
张晓天点点头,饶是她聪明绝顶,但当事人在屋子里人事不知地躺着,一时半会,她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可什么事情,方才导致了他这种失魂落魄,几欲昏死的局面。
吃罢早饭,张晓天交待朱永兴道:"你现今去工地,别的却也不用多说,只说你哥临时有事,不能前来上班了,工地上一切事宜,尽皆按部就班的照常进行,便是有天大的困难,也得延俄这一两日再说。"
朱永兴答应着自去了。那边凌雪吃过早饭,便也拿着胡老先生开具的那张处方,上街购药去了。张晓天来到凌波屋里,静静地坐在他的床前,瞧着他苍白如纸,萎顿憔悴的脸庞,眼睛不觉又红了起来。正忧闷间,她忽然瞧见床头柜上散乱放着几本书籍,内中有两本竟已被鲜血湮染了一大片,她心中一动,不觉取将了过来,因为这几本书,仿佛凌波走进院子之时,便已紧紧抓在手上的。
这是四本厚薄不一的书籍,内中有散文,也有诗歌,皆是出自于一个名唤秦晚烟的作者,瞧着这个美丽的名字,张晓天心中又是一动,不觉打开一本名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