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细算 作者:花满筛-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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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着酒杯走到王某身边时,大家都以为我是去敬酒的,甚至我把整杯酒泼在他脸上时,他还带着得意的笑容,当我把杯子也扔到他脸上后,他才开始抱头下蹲,而周围人的说笑声也才刚刚停止,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抄起因李行长出去接电话而空下来的凳子照着他的头背猛砸了两下。
女士们尖叫声四起,离我最近得周行长一把抱住我胳膊,大声地骂:“安然,你干嘛,你疯了?”毕竟他是快五十的人了,哪里拦得住我,我挣脱了之后又照着王某人脑袋砸了几下儿,他抱着头瘫到桌子底下去……本来没这么容易得手,所幸当时喝酒已经喝到了后半场,桌子上没剩几个清醒的,等他们反应过来,再跑过来制住我,足可以让我砸到姓王的头破血流半昏迷了。我记得有人夺了我手里的凳子,有人反剪我的胳膊把我面朝下压倒在铺着大红色厚毯子的地上。眼前是混乱走动的腿、随着被扯掉的桌布扣到地上的盘子、杯、菜汤……有啤酒瓶倒掉,汩汩的白色泡沫和茶色酒浆沿着桌边流淌下来,近在咫尺的干锅茶树菇锅底的酒精燃料还着着火;各种声音不绝于耳,女人的喊声,瓷器相撞的脆响,服务员开门关门,打电话的叫救护车……很热闹很和谐。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小李,她跪在地上,一会儿直起身去推推压制住我的人,怒吼着,“你轻点儿,你看不见他都不动了吗?”一会儿趴下来拍拍我的脸,像被人点了单句循环似地不停问我,“安然,你怎么啦?安然,怎么啦?……”
作者有话要说:纯粹是因为答应了某人今天早上她醒来就可以看到更新……
这算伪更吗?
、一零六
救护车来了接走了王行长,因为他被好几个人扶着,而我被死命地压在地上,所以我没看清他的伤势,虽然流了点儿血,却不是很解恨。李行长跟着去了医院,周行留下来收拾眼前的烂摊子。
我终于被放开。揉着几乎脱臼的胳膊,我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根本站不起来。顺手从地上捡了根烟,跟服务员借了个火儿,我背倚着墙坐在一片杯盘狼藉中慢慢抽了几口。不停有人过来跟我说话,各种语气,询问的、关怀的、责备的,嗡嗡响成一片,所有的话我都听不清,所有的问题我都不回答,所有伸过来的手都被我打开。
我在想问题,我在做决定。如果要这份工作,那以后我就得一直跟暮雨这么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一年两年……现在还年轻,以后年纪大了,总不结婚又会是个麻烦事儿……要说我对这份工作有多爱,没有,我一点儿也不爱她,只是因为这份工作给我稳定的收入,我才想要多干些时间,多挣些钱。之前一直期望自己能发展的好一点,可以让暮雨不那么辛苦,在他需要的时候能帮他能让他依靠,现在看来,单位的干涉让我连好好爱他都成了妄想,所谓帮他只是害得他前功尽弃、诽谤缠身……
没这份工作又怎么样,俩大活人还把让自己给饿死?
一根烟燃尽,当我费劲儿地扶着墙试图自己站起来时,有只手扶了我一把,我下意识地甩开,那爪子又抓过来,我不耐烦地抬头,却对上小李红通通的眼睛,她扯着我的胳膊,表情倔强又脆弱。你说她这是图个什么?我不能这么老拖着人家,人有什么义务陪我演戏啊?演到什么时候啊?心里一软,我顺从地随着她坐在旁边沙发里,甚至喝了两口她倒给我的茶水。旁的人看着我这样也不再搭理我。好好的年终聚会,就这么被我给搅了个稀巴烂,不过,我一点儿都不后悔,我只后悔下手太轻了。
周行跟饭店的人交涉完了,让大伙儿该回家回家,最后把我拉上车一起回了单位。当时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
我喝完酒坐车会恶心,车里沉闷地气氛更加重了这种感觉,我看着车窗外想分散注意力,却想起吃饭前暮雨给我发的信息。打开手机,找到那条短信,很简单的六个字,暮雨的嘱咐,“少喝酒,别闹事。”
我无奈地苦笑,以后叫你韩半仙好不?
单位,周行办公室。
“安然,你为什么打王行?别跟我说你又喝多了。”周行长面色铁青着问我,右手撑着腰。
“周行,对不住你,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你要不拦着我,也不至于闪了腰……”我真心觉得有点抱歉,毕竟他是快跟我爸妈一个岁数的人了,平时养尊处优的,哪里经得起推推搡搡。
“我不拦着你你就把人打死了,现在还不知道医院什么情况呢,你最好求仙拜佛王行别有什么事儿……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我耸耸肩,随便吧,爱咋地咋地!
周行看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强压着火气问我:“为什么打人?你到咱单位三年了,平时虽说没什么成绩可也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啊,最近这是怎么了?”
我没回答他,反问道:“周行,我能问您个事儿吗?”
我把从金刚那里听来的建筑业年会时发生的情况挑挑拣拣的跟他说了一遍,当时周行就在现场,他看着清清楚楚,而以我对周行的了解,他不会说谎骗我。
“是有这么回事,你就是为了这个?”周行表情里闪过一丝怀疑。
“对,就是因为这事儿,姓王的随便几句话就把韩暮雨给抹黑了,而且是当着全市的建筑业经理人,他们高层沾上这事儿都急着撇清怕惹麻烦,更何况他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民工,有这么个名声,他以后在建筑业还能有什么发展?”
“说这话王行确实是有点儿欠考虑,可是,你也不能打人啊?再说了建筑业不成,你那个姓韩的朋友还可以换其他的行业……”
“是可以,”我点头,牙齿咬得喀喀响,“可凭什么,凭什么他一张嘴就毁了别人的努力,凭什么他随意就左右别人的方向,他当别人是什么?他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这种人渣我没打死他算是便宜他了……”
“安然,你冷静点儿……”周行的语气缓和下来,但是却更严肃,“你闯祸了你知道么?也许你有你的道理,可是伤人肯定是不对的。我也是从一线干起,三十年到现在这个位置,我明白有时候当领导的一句话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了一个人,这是现实,你没法改变。你处在底层的位置决定了你没有办法按自己的想法走,别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抹杀你所有的付出,没什么道理可讲,世界就这样儿。现在你怎么气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怎么跟王行赔礼道歉让他原谅你,前提还得是他没什么大碍……”
“赔礼道歉?”我冷笑着,“我宁愿跟他遗体告别!”
周行拍桌子,“安然,我知道你在总行有亲戚,可是,你打得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你还想干下去的话就别这么犟……”
我麻儿利儿地把挂在胸前的工牌摘下来,拍在桌面上,“我不干了。”
周行一愣,“你说什么?”
“我,不干了。”我清楚地重复了一遍。
这话说出来,感觉很……神清气爽!靠,早知道这么痛快,当初有照片出来我就干脆承认了多好,那时候磨磨唧唧、提心吊胆的,既然暮雨现在择不清了,干脆我也破罐子破摔,有什么啊,不就换一工作吗?
“你……你……”周行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安然,别这么冲动,你以为现在像咱们单位这样的工作好找是吗?你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挤?为朋友出头也要适可而止……”
我要说话被开门声打断,李行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曹姐、高哥,还有其他几个部门的经理。李行赶紧问,“王行情况怎么样?”
“医院给检查着说头骨没事儿,有点儿轻微脑震荡,外伤缝了十几针,恐怕得留下疤,受惊吓很严重,医生给打了镇定剂情绪才稳定下来,他家人已经过去照顾了。”李行简单地把情况说明,他看着我,眼光带着很强大的压力,“安然,你给我们解释一下……”
要是以往,我还真有点怵头跟李行这么说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也豁出去了。让我说,好,我说。我把姓王的如何在暮雨上班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衅滋事、又如何在建筑业年会上故意散布谣言让暮雨没法在L市立足的那些事都摆在桌面上,让他们看看这人有多恶心。
不过这些人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惊讶或者怀疑的情绪,他们听我说完都是一副无奈的平静,说是冷漠也不像,我忽然明白了,这些人整天跟王某人打交道,当然比我更了解他的为人和行事风格,估计觉得他做些事儿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曹姐站在人群里望着我,我看得出她眼中的焦急和无力,毕竟,这个场合她没有什么发言权。
“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打人都是错的,单位肯定得处分,因为情节严重,要上报总行;至于要不要追究法律责任还看王行他个人的意思。”李行说的很客观,其实我一向敬重这个领导,至少他对事不对人。
“姓王的想怎么地随他,至于单位的处分,该怎么罚怎么扣我都认了,这些年单位给了我不错的收入和安稳的生活,甚至给了我很好的发展机会,是我辜负了各位的期望,”说到这里,我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圈,平时接触最多的曹姐几乎是惊恐地冲我摇头,高哥也暗暗朝我使眼色,我给他们一个笑容算是安抚,其实,跟他们在一起是轻松愉快的,我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不是工作本身单调乏味,不是因为某个人不对路,不是不得志,而是一种大行业环境下的制度和意识上对我们这种小众情感性向的排斥不容,这种对立让我只能二选一,结果根本毫无悬念,所以,“感谢各位这些年得照顾和包容,本人能力有限,确实不适合银行的工作,我现在正式提出辞职……辞职信等我写好就交到办公室……”
这下且不说别的人,连一向沉稳的李行都惊讶了,“你辞职?”
“是,我辞职!”
曹姐两步走到我面前,拉着我胳膊骂道:“你胡闹什么?谁说一定要你辞职了?”
我扯下她的手,“姐,我自己想辞职,我不想这样,忒难受了……你不明白。”我明明爱了一个人,却要扮成普通朋友的样子。
“小李怎么办?她那么喜欢你。”
“李琳啊,”对她我总觉得有些愧疚,却还是故作轻松地说,“她自由了。”
我转身往外走,同事们挽留的话在身后落了一片。离开这个地方,不管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很坚定。容不下我爱暮雨的地方,我不想多呆一分钟。
“安然,”许久没开口的李行忽然叫住我,“你考虑清楚。”
我耸耸肩继续走。
“安然,“李行再次开口,“你说的那些理由,你不计后果大打出手,说起来都不是为你自己,你执意辞职,也是为了你那个朋友?”
我回头,李行看向我,目光如炬。
之前照片事件那些虚张声势的调查,大部分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是有人想要留下我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搞这些东西,来给出一个留人的理由。这些浅显的手段,做了十几年高层的他怎么会看不透。
“那真的就只是个朋友?”他问。
笑着摇头,我抬起右腕,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一个吻印在那条仍然明显的伤疤上,反问道,“你说呢?”
管你怎么想!不理身后那些表情各异的人,我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一零七
半夜十二点多,吹了一路冷风的我晃进了江南水郡小区的大门,抖抖索索地打开家门,悄悄潜入暮雨的卧室。
室外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屋里,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床上的人睡得挺沉没有发现我这个不速之客。光着脚屏着气无声地摸到床边,本来我还坏心眼儿地想要吓吓这个人,无奈夜幕如纱,那张隔了几层纱般的恬静睡颜硬是让我杂念丛生的心安定下来。本来还被酒精烧得脑子发热呢,而看着他,就像某根弦忽然松了,有种脱力般的疲惫涌上来,我想我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今儿是耍得挺痛快,从明天开始估计有我烦的。
我一点儿都不后悔,只是怕麻烦。
蹑手蹑脚脱了衣服,我拉起被子一角钻进去,因为手脚冰凉我也不敢靠他太近。谁知刚背对着他躺好,一只热乎乎的手臂就伸过来,紧接着暖和的胸膛贴上我的后背,冰凉的脚趾也被压在某人小腿下……
还是把人给吵醒了,我默默地想,却没吭声。
包裹在暮雨温暖的气息中,我觉得自己因为寒冷而瑟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开,像是泡在热水里的茶叶。
“不是说不过来了吗?”身后的人在我耳边小声地开口,声音软软的,带着睡意朦朦。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太舒服了,让我忍不住想要靠得更紧,“喝多了,走错门儿了。”那些让人烦心的事儿明儿再说吧,我可以肯定,只要暮雨在,无论发生什么,我的世界都不会失衡,而此刻我只想好好享受那个人的拥抱。
几个浅吻落在脖子和耳后,暮雨低声哄着我,“睡吧,有什么事醒了再说。”
我边有点愤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