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蕊浮萍 作者:菊文字-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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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个年代很多阴柔的男孩子一样,阿吉从小就遭受了精神上身体上的种种暴力,父母的同学的,他记忆里不曾有过人类的朋友,奶奶家一条名叫“狗日”的老狗失踪之后他连动物的朋友也失去了。
在白眼和鸡蛋柿子的袭击下勉强从技校毕业后,阿吉进入工厂成为一名光荣的工人,他的初恋是自己的师父,每天偷偷摸摸地瞄着他老人家(三十左右岁)雄壮的体魄,就觉得春心大动,也没敢想的太深想的太细,就是觉得待在他身边欢喜。可是他还没有出师,就被逐出师门了。师父倒是没明说什么不好听的,但是某天傍晚师母冲到宿舍去狮吼了一番。
从此光荣的工人阶级就容不下阿吉这样的腐化份子了。
阿吉是冤枉的,他还年轻,还来不及腐化,虽然或者他迟早是要走上这天腐之路的。
阿吉出了名,就有人慕名而来了,他不知不觉地进了所谓的圈子,然后又随波逐流地做上了皮肉生意,有人对他说,做这行好,有钱赚又有人疼,阿吉开始是有所期待的。
可是卖来卖去,钱或许赚了一点,疼他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都是些让他疼的人。
正如肖桑所说,阿吉身上有种莫名的引人虐待的特质,辱骂他看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又很柔顺地听着,并不反驳,扇他一巴掌也还是微微笑,踢断他的肋骨会怎么样?打他个半死又怎样?
阿吉的事业很顺利又很凶险,他的肋骨断得没几根完好的,有一次插到肺里差点就人死了钱没花了。
他不喜欢做那种人的生意,可是来找他的多是那种人,或者说找了他都成了那种人,阿吉只有在长年累月的职业生涯种学会了技巧和忍耐,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人人都说他爱他儿子那个死去的老爹,连他儿子也笃定这是个事实。可事实并不是那样。
但那确实是个特殊的客人。
在阿吉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也就是他得到“小探花”这个花名之后,那个客人开始光顾他,难得是个衣冠楚楚的,最难得的是他居然没有玩弄那些花样,甚至没有很粗暴,就是很平常的做了一遍。
时候阿吉有点呆呆地,他问: “请问我哪里不够好吗?”
男人说:“你很好,正因为你这么好所以值得温柔对待。”——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甜言蜜语!
阿吉被震撼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找肖桑商量。当年肖桑在同事里已经以聪明很有见地而受人倚重了,他一边咬着烟一边含混地说: “你要小心哦,有种人就叫衣冠禽兽,也许是想玩点大的,先卸下你的心防,甚至让你爱上他,然后叫上一群人把你玩废了。”
阿吉虽然不至于把这话拿来当真,可是也吓坏了。
可是那男人第二次第三次也是那么温柔,阿吉又跑去问肖桑,肖桑在浴室里一边冲凉一边大声对守在门口的阿吉训诫:“也许是因为他天生是吃草的不爱吃肉,也许因为你长的像他的初恋情人,拿你当替身——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有钱赚有人疼,不是你的理想嘛。”
阿吉恍然大悟,也该他这次走运真的遇到一个体面温柔的好客人了。
所以第四次的时候阿吉做了件让他颇后悔的事——他更加温顺更加卖力讨好客人,结果客人乐大发了,直接就……马上风死在他的肚皮上。
阿吉想人的生命有时候可以那么地坚强,比如说他,许多人许多次冲动之下想玩死他,可不管他被玩的如何破破烂烂的就是不死,缓一缓就又活了。可是偏偏有的人正相反,脆弱到连温柔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那个客人当时突然捂着胸口倒下去,急促地喘着气,阿吉反应还算快,马上打电话叫120,可是那个客人已经快不行,只抓着阿吉的手臂说了一句话:“儿子……照顾我的儿子……求求你……我的儿子……”
阿吉说:“你放心吧,你儿子我会照顾的。不要说话了,医生马上就到。”
医生确实很快就到了,不过随即就宣布客人的死亡。
然后是公安局来把阿吉逮了进去,罪名倒不是谋杀,而是非法卖淫,他在里面着实呆了阵子,肖桑他们费了些力气才把他捞出来。
等到出来阿吉才知道那客人果真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在上小学二年级,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因为没人收养已经给送到乡下养了。
放心不下的阿吉追到乡下去,看到那孩子穿的很破烂的衣服辍学在家放羊,而收养他的人家的孩子穿着他的衣服在吃西瓜。
阿吉在山坡上坐在那孩子身边说:“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死之前要我好好照顾你,你愿意让我照顾吗?”
那孩子很冷静地说:“你真是爸爸的朋友吗?怎么证明?”
阿吉想了想,努力想了想,说: “你爸爸胸口有颗红痣,还有他睡觉的时候爱在右边。”
那孩子说:“你是我爸爸的朋友。”说着他站起来拍拍破烂裤子上的灰土,说,“走吧。”
阿吉有点愣,那孩子就说:“既然要照顾我,你就是打算收养我了吧?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爸爸了。爸爸,你得带我走。”
阿吉固然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也会为了一句不是誓言的誓言而坚持。
阿吉拐走了孩子,而丢了孩子的人家并不十分在乎。
人人都说他爱他儿子的父亲,其实不是的,那只不过是个难得温柔体面的客人,并且因他而死。(至少他这样认为。)当年那点知遇之恩在长久的岁月后也被感激取代,感激他留下一个儿子给他照顾。曾经儿子是他的慰藉。
7、头上顶着一坨屎的喜洋洋也会哭泣的生日哟 。。。
夜深了,阿吉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蹲在地上解鞋带的时候灯突然啪地亮了。
“你去哪了?”王柏森居高临下地审视那个戴着卑下讨好笑容的老男人。
阿吉脱下鞋,好声好气地说:“我去……买点东西。”
王柏森冷冷地说:“买了什么”
阿吉说:“是个大件,明天才能送过来。”
王柏森说:“发票。”
阿吉说:“啊——他们那家点不开发票。”
“什么样的店卖大件物品没有发票?夜店?”
阿吉有点讨饶地笑,“不是不是。”
王柏森突然捏住他的手腕扯过来,沉声说,“我再问一句你去哪了。我是跟你好好说,你给我好好答。”
阿吉不敢甩手,可是很疼,他拧着眉毛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乱跑,真的没有。我是去买你明天过生日用的东西。”
王柏森愣了一下,悻悻地放开他的手, “也不想想自己以前是做什么职业的,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难道是想重操旧业,让熟人撞见不嫌丢脸。”
阿吉觉得这个熟人不是阿吉的熟人,是儿子的,他是嫌有一个做过鸭子的老爸丢脸哩。
阿吉微笑着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做那个的,就算我肯也没人要我这种年纪的。”
王柏森说:“说不定有图便宜的。”说完他也觉得不好听,只得追加了一句,“总之你以后给我注意,不要抛头露面。”
阿吉低眉顺眼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的事情的。”
王柏森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听着竟像是在抱怨,也不屑解释,拂袖而去。
阿吉的笑容在没人的时候终于塌下来,他垂着肩膀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寂寞啊。
刚“退休”那阵曾经养了条狗,刚抱来的时候是只有点婴儿肥的小黄丹,瑟瑟发抖,取了名字就叫“大黄”。儿子开始和狗的感情不错,逗狗玩的时候就骂他“贱黄”,而那狗嘴歪眼斜的兴奋样又确实很贱。后来渐渐地不行了,儿子白天去上学,只留下大黄和他作伴,一人一狗的感情越来越好。也许是进了青春期,儿子对他和“大黄”都横竖看不顺眼,有一天把大黄啃坏的书摔到他面前说有狗没他有他没狗。
没办法只好把已经养了好几年,人高狗大的大黄送人了,临走的时候大黄还一副无知无觉贱贱的样子。那天晚上阿吉在被窝里哭了一夜,觉得自己没用,连跳狗都保不住。他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养任何宠物了。
躺在床上阿吉想,如果没送人的话大黄也应该是条老狗了,送了人的话他现在也是条老狗,不过不知道大黄现在是在某户好人家颐养天年还是早就血洒狗肉馆……忍不住就泪湿了枕边。
第二天早上,阿吉像平常一样早早起来做早餐,穿着睡衣在厨房晃来荡去。因为从年轻的时候起就不习惯穿睡裤,现在年纪大了就经常觉得光着腿有点冷,脚可渐渐冰起来,想着下次起床一定把睡裤也穿上,可是也明知道多半还是会故意疏忽掉。
儿子那边也起身了,走进厨房坐到餐桌旁,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我新买的咖啡豆就不能弄点吗?”语气并不十分严厉。
王柏森早上刚起床的时候反应有点迟钝,说话也不尖刻,等他血流速度快起来之后整个人精英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所以阿吉倒是最喜欢早上的他,觉得稍稍有点回到早年他们二人的世界里,充满了温情和怀念的味道。
阿吉说:“咖啡对健康不是很好,只有洋人的体质才受的住,早上还是喝点豆浆吧。”
王柏森头支着脑袋,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我买了整套的咖啡机,还有咖啡磨,咖啡壶,还有上好的咖啡豆。你就是放着不用,糟蹋东西。我就是想让你给我煮点咖啡你都不干……”如此磨叨着。
阿吉偶尔应和两声,气氛简直称上温馨了。
吃过早餐,王柏森也梳洗完毕,他又虎着脸准备出门了,阿吉送他出门,叮嘱说:“今天你早点回来,给你庆生。”
王柏森犹豫了下说,“我尽量吧。”
儿子走后阿吉还在想尽量是什么意思,他回不回来了?
后来慢慢想明白,一定是外面有朋友同事甚至红颜知己替他办生日PARTY,那是他从来都不让他接触的圈子。但是阿吉很能理解儿子的心情,有他这样的父亲确实是件很丢脸的事,难怪儿子的心理有阴影。
阿吉转念就开始期待晚上的种种事宜。
晚上九点,王柏森就结束了自己的生日聚会,开车回家。说没期待是骗人。每年老男人都会点好蜡烛让他吹,虽然很腻歪,但是没有的话又空落落的。还有生日礼物,虽然不可能是自己最想要的,但是……王柏森决定至少今晚对养父好一点,不要发脾气。
锁好车,抬头看看自家窗口散发出来淡淡暖暖的光,就好像老男人给人的感觉一样,王柏森忍不住驻足仰望了半晌,心里越发柔软。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不应该,这些年来他在心里豢养了一头怪兽,在面对老男人的时候那怪兽忍不住总是作祟,指使他不断地吐出一些伤人的话来,一些根本不是出自他本意的话。
在不需要面对面的时刻,他却一直在心里想着老男人的事情,想对他和颜悦色,想他如何心平气和甚至深情款款地和他交谈。
夜色深重起来,他叹气,带着内心的焦躁饥渴和一些隐忍怯懦向那个他既想回又不想回的家。
回到家里果真还是老一套,养父阿吉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围着他儿子长儿子短地叫,然后很庸俗地抬出一个奶油蛋糕,上面还还有一个大圆盘脸的卡头人物什么的,看着歪歪扭扭的,一头爆炸卷发,两个恶魔犄角,上面还做出一坨屎的发型。
王柏森额角隐隐抽搐,“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嗯?看不出来吗?蛋糕店的店员跟我推荐这一款的,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喜欢,说是喜洋洋还是什么的。”
王柏森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了,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说出什么不孝的话来。
“你……”他斟酌着用词,“你就不能有点花样?年年都是这一套,你难道看不到我已经长大了吗?”
阿吉嘿嘿笑了下,“我当然知道你长大了,所以还准备了别的生日礼物。”跑去把灯关了,黑灯瞎火里开始唱生日歌。
王柏森就着生日蛋糕那点微弱的光偷偷贪婪地注视着老男人那张傻笑不已的脸,一阵无力感袭来。愚蠢的老男人啊,我最想要的礼物你是不可能送给我的。
他对那个神秘的生日礼物并不感兴趣。
阿吉催促他许愿吹蜡烛,王柏森就毫不犹豫地要吹。
阿吉拦住他,“你要好好许个愿才行啊。今天难得过生日,会很灵也说不定。”
王柏森说:“已经许完了。”噗就给吹了,好像要早早结束这个有点傻的仪式似的。
阿吉就拉着他的手往他的卧室去,说:“儿子,我给你的礼物在卧室,你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也给爸爸一个面子,不要当面发脾气。”
王柏森听他这么说当然心软了,“不管你送什么都无所谓,心意到了就好。”
阿吉推开卧室的门,然后啪地打开灯,“当当当当!HAPPY BIRTHDAY!”他手一挥,王柏森的床边站着一个大活人,手里拿着一个彩炮,砰地打开,满室的彩纸屑飞舞。
有那么一瞬间王柏森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完全没想到除了他们父子俩屋子里会有第三人出现。
然而下一瞬,看到阿吉那献宝似的笑容,他就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