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山水不相逢-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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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穿什么不一样,他娶媳妇儿又不是我娶媳妇儿。”
“那也要喜庆,你是娶儿媳妇过门。”说完就转头蹲在花逸妈的面前,笑着拿出两个红色的首饰盒,是一对玉镯子,“我买了两只玉镯子,这只给你带,来我帮你带上。”他拿出碧绿色的玉镯套在大嫂的手上。
花逸妈也推脱起来,“你总花这没用的钱,上回让花逸带回来的金项链我都没怎么戴过,这出门招抢啊!”
“谁抢啊,也不是多贵的东西,另外这只白色的玉镯子,一会见了绿茶的面你给绿茶。”
“我准备改口钱了,在家我都算好了的。”
花斐君把首饰盒往她手里一放,替她整理了掉在耳边的碎发,就像普通人家温情孝顺的儿子,“两码事儿,咱们家没有什么体面的东西能拿得出手,绿茶是个好姑娘,没有嫌弃咱们家,算点心意吧,还有,”他突然站了起来,他拿出那块浪琴,走到花逸身边,眼含雾气的笑起来,“这是给你的,不知道该买什么好,给你买了块表。”
花逸低下头,扯着嘴角笑了笑,花斐君的眼神令他心里一阵泛酸,他打开表盒,目不转睛的盯着手表片刻,撩起自己的西服袖口,手腕上带着与花斐君手里同款的浪琴手表,“红茶送的结婚礼物,和你的一样,看来这个款式正流行啊,其实你不用送我手表的,你不是说给我买房子吗?”
“哎呦!君子,你怎么还给花逸买房子了?”花逸妈惊讶道。
花斐君转头对她微笑,“早晚都要买的,以后买更贵,再说结了婚租房子住也不好,也不能让花逸搬到小姑娘家里去住。”
“所以呢,”花逸走到莫尧身边,拉起他的手腕,把手表戴在了莫尧的手腕上,“这表就给你男朋友吧,一天天对你唯命是从的也挺不容易,是不是,莫尧?”
莫尧看看手表,又看看花逸,轻声说,“这是我买给你的,不是花斐君买给你的,你可以收着。”
“不对,你的逻辑有问题,我不要它不是因为谁送的,而是我已经有了另一块手表,我总不能带两块表,左顾右盼的显得不专一,你要非送我点东西就包个小红包就行了,多少我都不挑的,不过话说回来,花斐君不给你饭吃吗?你怎么瘦成这样,脸色都快跟墙皮一样了。”
“行,一会给你包红包。”莫尧避过他的问题,笑道。
花斐君觉得很不舒服,在有花逸和何念西的这个狭小空间里令他呼吸难过,可是他又没什么理由出去,就连洗手间都在房间里,所以只能尴尬的坐在花斐海的身边,倒是何念西自己先离开。
莫尧站久了有些累,厚着脸皮蹭到花斐海的身后躺下,“花叔,给我躺会啊,昨晚没睡好,困的要命。”
花斐海给他腾了个地方,坐到花逸妈的那张床上。
花逸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对花斐君勾了勾手指,花斐君低着头跟了出去。
他在走廊的安全通道里倚着栏杆站着,摸出一盒烟,递给花斐君一支,自己叼上一支,对上花斐君疑惑的神情,讥讽的一笑,“怎么,在纳闷我怎么会抽烟了是吗?”
花斐君没回答,默不作声的望着他。
“大一就会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就像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一样。”他拿出火机点着自己的烟,然后扔给了花斐君,吐了一个烟圈,玩味的看着他,“你很早就知道何念西是我二叔了,对吗?”
花斐君一惊,没想到他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不知道。”
“那你今天知道了,心情怎么样,你和同父异母的哥哥,有过一段镜花水月的感觉,嗯?”
花斐君苦涩的笑笑,干脆坐在楼梯上,大口大口的吐着烟雾,“不知者无罪,过去了就过去了,不提了,几点接新娘?”
“不用接,就在楼下的房间,和她那些朋友聊天呢,房子什么时候能住?”
“一个月左右吧。”
花逸往下走了几个台阶,站到花斐君的正对面,弹掉手里的烟头,双手插进口袋,扬着嘴角微笑,“我穿西服怎么样?”
花斐君抬起头,直直的望着他的笑容,好像要烙印进眼睛里一样,“很好看……”
“你穿白衬衫比我好看。”他慢慢的往楼梯上走,擦过他身边的时候轻声说。
花斐君笑笑,他早就已经不再穿纯白的衬衫了。
花逸转身,“花斐君,你不祝我新婚快乐吗?”
“噢,”花斐君突然想起来,确实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新婚快乐,他把烟头扔在脚下踩灭,拍拍裤子站起来,走到花逸身边,想一个真正的叔叔一样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告诉他,结了婚就不是小孩儿了,有家庭有责任了,将来好好过日子,可是他突然想起来,花逸不喜欢自己碰触他,伸出去的手半路停在空中,剩下的只有笑容,这种笑容很真诚,真诚的像一个信徒,不带任何无奈苦涩和敷衍,他是真心希望花逸幸福,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花逸幸福,“祝你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话音未落,下一刻他跌进了花逸的怀抱里。
总他刀不的。刚刚伪装好的情绪,瞬间崩落。
花逸的拥抱很霸道,不容反抗,他死死的搂着花斐君甚至连喘息的空隙都不给他留。
在花斐君的心里一直有一座城。
在他14岁那年开始觉得自己是喜欢花逸之时,只是在原地画了个圈,告诉自己,他是圈里的人,花逸是圈外的人,花逸对于他就像一个只能看能想却不能摸不能抱的人,其实他们中间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线,可是这条线就叫做禁忌,想要跨过等同于玩火自焚,后果必将是葬身火海,就算他敢死,他也不会拉着花逸一起去死。
而从花逸嫌弃他的那一天开始,他便开始在这条线上堆砌砖石,把一条线变成了一面墙,每每他想花逸,想跨出这个圈去找花逸的时候,就会先撞在这面墙上,一次又一次,直到焦头烂额,于是他病态的暗示自己,城墙里的世界也很美好,芳草连天,阳光普照,碧波浩荡。于是他转身投进另一个人的怀抱,由病态到BT的去相信,他很幸福,他过的很好,他已经再也不向往城墙外的世界。
可这就像断了翅的小鸟,知道自己无法飞上蓝天后,开始假装自己是只鸡。
花逸这个拥抱,就像炸碉堡的炸药,顷刻之间将他日益积累的防备城墙炸成了废墟,一地狼藉后飞灰湮灭。
花斐君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随即慢慢放松。他发现,原来自己兜兜转转,最渴望的还是他最初渴望的那个拥抱。
他伏在花逸的肩膀上,要他亲口说出祝福花逸的话很简单,只要把自己的心活剐了就好了。
“花斐君,我要结婚了……”花逸轻声呢喃着。
这个拥抱的意义不大,不能赋予他们一个理想的未来,也不能给从前一个完美的交代,这是出于本能的,没有任何意识的一个拥抱,他想抱抱花斐君,在他最后的单身一刻。
花斐君垂在手掌渐渐的覆在花逸的背上,轻颤的睫毛微微闭合,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我知道,我祝你……”
花逸突然拉开两人的距离,阻止了他没未说完的话,他眼眶微微发红,面无表情的看着满眼悲痛的花斐君,双手捧上他的脸,用指腹帮他擦掉眼泪,四目相对光阴流转,他们上一次这么好好看着对方的时间,大概在多久以前,没人记得了,他把花斐君的头压至眼前,轻轻一个吻落在他的眉心,“我听到了。”
花逸离开了,只剩花斐君一个人倚着冰凉的墙壁,他用手指轻轻碰触着花逸吻过的地方,在这个无人问津的昏暗角落无声而放肆的大哭起来,整个人因为哭泣而不停的颤抖,倚着墙的身体慢慢滑坐在地面。
当所有的情绪宣泄的一滴不剩之后,他从口袋拿出一个袖珍的透明小口袋,依旧是不用喝水,干巴巴的吞嚼了苦涩的药片。
他找了一个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好情绪回到房间。
婚礼是在酒店后面的草地上进行,天气有些冷,绿茶还在婚纱的外面披了一件小小的披肩,笑得一脸甜蜜,幸福的像终于嫁到王子的公主,花斐君坐在大哥大嫂的旁边,握着莫尧的手,静静的听着证婚人和新人的对话。
你愿意吗我愿意吗这类废话虽然意义不大,不愿意谁会站在这里,可是过程还是要走的,就比如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穿婚纱不能穿睡衣。
花斐君平淡的就像在看自己真正的侄子举行婚礼一样,无意间视线扫到何念西时,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何念西礼貌的微微一笑,而花斐君只给了他淡淡的一瞥,没有给对方一分一毫笑容。
那天晚上两家人在一起吃饭,没有同学朋友,只有新人的家属,花逸的爸妈,红茶和何念西,花斐君和莫尧,勉勉强强凑了一桌。
莫尧不能喝酒,不过吃的挺欢,花斐君在西雅图的那段时间酒量锻炼的还算不错,可是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一天一口东西都没吃空腹这么喝,他在大家讲到好笑的地方会跟着一起笑,在大家举杯的时候一饮而尽,等从酒店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天旋地转,他还是极力保持这清醒,让自己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花逸的爸妈今天就住在酒店,明天一早红茶会送他们回去,红茶也喝的不少,何念西倒是还好,酒店的代驾把他们送走。莫尧扶着花斐君在外面醒了醒酒,酒店的保安帮他们站在路边截出租车,花斐君对着天空长长呼出了口气,他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身后的一双璧人,他已经强迫着自己看了一整天,眼睛里进了沙子一样的难受。
马路对面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边往公交车站跑边回头喊着:“小叔!快一点!公车来啦!最后一班啦!”
花斐君猛的看过去,着了魔一样的喊道:“花逸……花逸!等等我!”他一把甩开扶着他的莫尧,向马路对面冲过去。前方的绿的刚刚亮起,车流飞快的驶过来,他像看不见一样就这样横冲过去。
他的这个举动的吓得莫尧差点当场跪下,跟着冲出去抓他,花逸也跟着冲上去,他是健康人,莫尧这种病号的步伐和反应是不能和他比的,开在最前面的私家车及时刹车,花斐君被突然响起来的鸣笛吓了一跳,如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看着霓虹车潮,方寸大乱。
花逸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把他拖回了人行道,“我在这呢!我才是花逸!你要去哪!”
“君子!”莫尧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从花逸身边拉过来,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别怕了,喝多乱认人,花逸不是在这呢吗?你抬头看看?”
花斐君紧紧抓着莫尧的衣角,声音怯怯,“莫莫,我想回家。”
“好,咱们回家。”莫尧轻声说,对花逸和绿茶挥挥手,扶着他上了保安招来出租车。
一路上花斐君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安静的像一只睡着了的猫一样,倚在莫尧的怀里,最后还吐了他一身,莫尧是不嫌弃他,但不代表出租车司机也不嫌弃,莫尧只好多给了司机二十块钱,让他刷个车。
花斐君的失常好像紧紧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小插曲,第二天他一早醒来,甚至在莫尧问他为什么连车也不看就冲到大马路上的时候,表现出一脸茫然,那表情里分明就写着:咱俩不是你有毛病就是我有毛病,我为什么要冲到大马路上。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和莫尧的生活,每天去奶茶店,晒晒太阳,拍拍照片,骑着自行车到处转圈,偶尔忙碌,也很幸福。
一个月后收房,花斐君平静如水的收了钥匙,去验房,然后平静如水的给花逸发信息,告诉他来奶茶店取走钥匙,甚至花逸来的时候,他还和莫尧在外面乱转,连个照面都没打上。
草莓成熟的季节,两人一起回了一次梨花寨,站在老石磨的旁边,一起看着夕阳落山,牲畜还巢,莫尧拿来一个亮晶晶的草莓放进花斐君的嘴里,从身后抱住他,在他的侧颈轻轻吻着,“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和鸡,哪个更重要。”
莫尧乐出了声,“鸡比你重要,鸡能下蛋,你能吗?”
自梨花寨回来之后,莫尧的健康状况愈发下降,他心里明白着,现在他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再也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他彻底回到从前。他的父母又搬到了大学城这边,每天晚上他会和花斐君去父母那里吃饭,偶尔也睡在那边,就连每天嘴比鸟都勤快的母亲也常常安静的一整天不说话,他终于看清,这次可能不行了。
他甚至没有像很多幸运的人,能在术后幸运的活个三五年,时间短的好像只在眨眼之间。
开始下一场雪的时候,莫尧彻底倒下,每日只能躺在医院,最精神的时候也不过是能坐在病床上,看看窗外的风景,他已经再也承受不住化疗带来的痛苦,说白了,他在等死。
和所有明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人一样,他贪恋这世界上的每一口空气,每一处风景,哪怕是落雪在窗台被风卷起,也值得他在梦里回味,他更加贪恋家人的温暖,还有花斐君的爱情。
他还是常常微笑,只要花斐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