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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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仆人们已经领过红包,络绎的各回各家、自去过年。家里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少,到了大年三十这天早上,叶雪山穿好衣服下了楼,发现家里就只剩了自己一个。
他也曾有过独自过年的经历,不过那时候还小,不知愁也不知苦,一个人在大年夜里连吃带喝,也挺快活。但是现在不成了,现在他长大了,人大心大,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满足的了。
餐厅里连鸡汤馄饨和糖烧饼都没有了,幸而汽车夫还没有走。汽车夫的家就在城里,不急着走。叶雪山不大会开汽车,所以趁着汽车夫在,连忙出门跑去租界地,从西餐馆子里买了整桌宴席搬运回家。
到了中午时分,汽车夫把汽车开进楼后的汽车房里,然后站在客厅门口说道:“少爷,您还有吩咐吗?”
叶雪山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回去过年吧!”
说完这话,叶雪山又从裤兜里摸出几张钞票,往汽车夫的口袋里一塞:“路上给你侄子卖糖葫芦!”
汽车夫笑嘻嘻的一鞠躬,说着吉祥话向后撤退。大踏步的走出院门,年轻的汽车夫回头又向叶公馆看了一眼,心想:“一桌宴席也不够吃到初五啊,大过年的,街上铺子不开,黄包车也不出,他明天吃什么呢?”
叶雪山没进餐厅,直接把买来的西餐逐样摆上茶几。自己打开了一瓶白兰地,他不要酒杯,对着瓶口仰头灌酒。
他心里难受,也不愿往细了想,反正就是憋闷、委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他没亏待过林子森,林子森就算要钱,也不至于要的这么穷凶极恶下三滥。他素来觉得自己挺精明,不精明,怎么会几年赚到几百万?可是对于林子森的所作所为,他真想不通。
醉醺醺的站起来,他披了衣裳往外走。无所事事的站在院子里吹了一会儿寒风,小腿上忽然有了触感,低头一瞧,却是大黄狗颠颠的跑过来了。
大黄狗这一天都还没得到食物,如今终于见了人,就过来摇尾乞食。然而叶雪山呆呆的瞪了它片刻,忽然踉跄着踹了它一脚:“你回你自己家去!”
大黄狗一贯养尊处优,从不挨揍;如今骤然受了一脚,当即惊愕的呜咽一声。叶雪山带着酒意大踏步上前打开院门,接连几脚把大黄狗踢了出去,又转身从门房里拎出一只睡眼惺忪的大黄猫,一并扔到街边。“哗啷”一声锁了院门,他对着眼巴巴的大黄狗怒道:“你不是我家的狗,滚,没人养你!”
然后他转身进入楼内,回到卧室开始大睡。
天黑之前,叶雪山醒了过来。
打开床头一盏昏黄小灯,他的酒意已经消了大半。吸过一阵大烟之后,他发现清醒是不好的,因为一旦清醒,就要思考。
他回了客厅,就着残羹冷炙继续喝酒。远远近近起了爆竹声响,东一声西一声的虽然单调,可是喜气洋洋。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无端的又快乐起来,顶着寒风往外跑。结果刚一进院子,就见门外蹲着一对猫狗。大雪飘飘扬扬的往下落,猫狗一起变得白胖。忽然见他出现了,大黄狗立刻站了起来,咧嘴眯眼的装笑;大黄猫也从铁栅栏间伸进一只爪子,一招一招的喵喵叫。
叶雪山哑然失笑,开门把猫狗放了回来:“你两口子够不要脸的,撵都撵不走!”
随即他去将茶几上的吃食尽数端出来倒进狗食盆里,算是喂完一顿。大黄狗今天还没喝到凉啤酒,但也不敢再要。
叶雪山没心思管它,晃晃荡荡的回去继续喝酒。这回连下酒菜都没有了,只能一口一口的干喝。喝着喝着身子一栽,他醉到极致,直接不省人事了。
他睡得很沉,院外有人敲门了,他听不到;外面有人快把大门摇晃散了,他还是听不到;外面有人翻过院墙跳进来了,他依然是毫不知晓。大黄狗大黄猫一路汪汪汪喵喵喵,围着不速之客的两条小腿又咬又抓,可是长筒马靴冻得梆硬,并不怕咬和抓。
一脚一个踢飞猫狗,顾雄飞骂骂咧咧的往里走,心想自己顶风冒雪的赶过来了,居然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真是他妈的太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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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饥寒交迫大年夜 。。。
顾雄飞觅着灯光走进客厅,扑鼻子先是嗅到一股子酒气,随即就见叶雪山伸胳膊拖腿的躺在沙发上,睡得一动不动静悄悄。旁边茶几上一片狼藉,空盘子空碟子空酒瓶摆成一片,看起来和四仰八叉的叶雪山十分调和。
顾雄飞看出了叶公馆的空荡,心中倒是暗暗一喜。走上前去弯下腰来,他一把脱下冻硬了的皮手套,将冰凉手指贴上了叶雪山的面颊:“醒醒,还睡?”
叶雪山受了惊动,迟缓的睁开了双眼。目光散乱的望着上方的顾雄飞,他面无表情的怔了片刻,然后抬起双手,摘下了顾雄飞头上的军帽。
军帽也是冰冰凉,每一根纤维里面都藏着寒气,帽子上缀着的青天白日徽,更是冷成了一滴冰水。叶雪山在沉重的醉意中,把军帽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冰冷的黑暗中,他闻到了淡淡的陌生气味,是头油留下来的,是烟草熏出来的,可见这顶军帽实在是算不上干净。
叶雪山就在这不干不净的空气中轻轻呼吸着,心中晕晕沉沉的挺高兴。空气一变,环境似乎也跟着变了。颠颠倒倒的在家醉了一天,他真是腻歪透了。
军帽下面渐渐变得温暖憋闷,让叶雪山在半窒息中抬起帽檐露出了脸。直瞪瞪的向上又看了片刻,他心里忽然清楚了一点:“大哥?”
顾雄飞近距离的盯着他看,发现他如今是罕见的嫩,皮肤新鲜雪白:“家里没人?”
叶雪山微微抬头戴上了军帽,正好罩住了一头鸟窝似的乱发:“没人,就我一个。”
军帽正合顾雄飞的尺寸,可是对于叶雪山来讲,就宽松了一圈。帽檐向下遮住眉眼,让他不得不微微侧过脸去,想方设法的露出一只眼睛看人:“你怎么来了?”
顾雄飞伸手一掀军帽,忍不住笑了:“你少和我挤眉弄眼的,我来了,你不欢迎?”
叶雪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半睁着眼睛说道:“热烈欢迎。”
顾雄飞一把拽起了他的手臂,不由分说就往自己肩膀上搭:“你这不是个欢迎的态度!重说!”
叶雪山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热烘烘的面孔蹭上他同样不干不净的披风领子。颇为舒适的又打了个哈欠,叶雪山含含混混的哼出话来:“嗯……热烈欢迎。”
然后他抬起双腿,修长柔软的环住了顾雄飞的腰。顾雄飞用铁青的下巴轻轻去蹭他的额头,他疼了,越发全拱到了顾雄飞的怀中。顾雄飞的下巴埋进了他毛糙泛黄的短头发里,没了用武之地;双臂向下稳稳妥妥的抱住叶雪山,顾雄飞被这么一点子温度和分量缠着坠着,简直舍不得直起腰来。
“猴子!”顾雄飞第一次发现叶雪山的短发虽然质量恶劣,然而数量可观,又厚又乱,根本不可收拾。
叶雪山吊在他的身上,糊里糊涂的重复了一遍:“猴子。”
顾雄飞又问:“想没想我?”
叶雪山用鼻子哼出回答:“嗯……”不知是要说想,还是在沉吟考虑。
叶雪山是直到午夜时分,才彻底清醒过来的。
他一直是睡一阵醒一阵,缓缓发散着他的酒劲。最后他在骤然爆发的鞭炮声中睁开眼睛,发现顾雄飞坐在一旁,正在咬牙切齿的吃牛肉罐头。
他望着顾雄飞发了一阵子呆,然后把一盘油炸圈推到了对方面前——上午买的西餐,就剩这一样还没吃完。
然而顾雄飞只瞄了一眼,随即就没好气的说道:“不要,不爱吃!”
用餐刀扎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他一边咀嚼一边大发牢骚:“你过的是什么狗屁日子!大年夜的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早知如此,不如让你到北平等着我,起码我家里有厨子留守,不至于让人挨饿守岁!”
叶雪山抬手挠了挠头发,忽然说道:“还有桃子罐头。”
顾雄飞一挥餐刀,大少爷脾气全发出来了:“不要!不爱吃!”
叶雪山垂下了头,睡眼朦胧的叹道:“唉,你怎么还挑嘴啊?”
顾雄飞放下餐刀,起身在他头上轻轻扇了一巴掌:“混蛋!我刚下火车就赶过来了,又冷又饿像个空心萝卜似的,没想到别说年夜饭,他妈的就连口热粥都喝不上!”
叶雪山抬手揉了揉眼睛:“我也饿了!”
顾雄飞跃跃欲试的想要骂他,这时就质问道:“你不是猴子吗?你吃桃子去吧!”
叶雪山灵机一动,却是起身把林子森常用的火酒炉子找出来了。
厨房里面存着不少牛肉罐头,这时全被拿来切块煮了。两人守着火酒炉子上面碗大的小锅,连肉带汤分而食之。外面鞭炮放得热闹,整条街就像开了锅似的,房内说话都听不见。听不见,就不说了。叶雪山又开了一小瓶白兰地,自己先喝一口,然后递给顾雄飞。顾雄飞仰头灌了一气,然后一抹嘴,把酒瓶又送了回去。叶雪山继续喝,喝着喝着就欢天喜地的高兴了。
顾雄飞生平还没吃过如此差劲的年夜饭,不过因为冷和饿,居然吃得也挺满足。外面的鞭炮声音渐渐稀疏下去,顾雄飞仔仔细细的熄灭炉子火焰,然后起身脱了军装上衣。上衣里面是绒线衣,绒线衣下面是衬衫。衬衫被汗水打湿了,带着一股子温暖的潮气。叶雪山坐在一旁,把军帽拿起来摆弄了片刻,然后又戴到了头上。
顾雄飞留意到了,笑着说道:“你喜欢帽子?下次有机会送你一顶新的,可是不穿军装的话也戴不出去,在家里戴着玩吧!”
俯身凑到叶雪山面前,他压低声音笑问:“要不然,你跟我当兵去?当了兵,想不戴都不行。”
叶雪山微微垂下眼帘,从他敞开的衬衫领口中望了进去。他的胸膛依旧平坦结实,腱子肉一块一块的铆在一起,猜不出其中藏着多大力量。忽然抬手伸进领口,他摸到了一手热汗。
顾雄飞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忽然惫懒起来,是个不怀好意的丘八模样:“摸我?”
随即他攥住了叶雪山的手腕:“小混蛋,摸对了吗?摸不对不许走!”
叶雪山戴着他的大军帽,愣怔怔的有些发傻:“啊?”
顾雄飞知道他喝了酒,醉醺醺的笨头笨脑,正是最有趣的时候,所以饶有兴味的继续逗他:“重摸!否则不许睡觉!”
叶雪山眨巴眨巴眼睛,把手又伸回了顾雄飞的领口。顾雄飞一粒一粒解开纽扣,同时说道:“不对,往下……往下……再往下……”
最后他扯开了牛皮腰带,把一具硬邦邦的家伙填进了叶雪山的手中。叶雪山握着他的命根子,抬头想要看他。前倾的军帽又遮住了叶雪山的眉眼,让他非得极力的仰起头,才能从帽檐下方放出目光。左偏偏脸右偏偏脸,他终于找好了角度,用一只眼睛斜睨了顾雄飞。
他的姿态是别扭而又浪荡的,眼神却是清澈无辜,直勾勾的看着顾雄飞。他看顾雄飞,顾雄飞也看他,两人相视良久,顾雄飞忽然出手,把他推倒在了长沙发上。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扯了他的裤子,顾雄飞说干就干!
干的时候,叶雪山还侧脸斜睨着他,是想方设法的看,仿佛不看他心里就不踏实。顾雄飞本来想要亲亲他的痒痒肉,可是在他的注视下,忽然就不舍得乱动了,怕他的眼睛失了对象,也怕自己错过了他的目光。
沙发太窄了,两人险伶伶的随时能滚下去,于是顾雄飞就得全身使劲。一只脚蹬在地上,他用一条腿支撑住了沙发上面两个人。越是使劲,越是有劲。叶雪山忽然一扭头,两只眼睛全陷进了阴影里,把一只手送到顾雄飞的嘴边,他随着对方的动作哼出了节奏。
事毕之后,顾雄飞在叶雪山的手掌上留下了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
抬手摘下叶雪山头上的军帽,他居高临下的说道:“明天还是没饭吃,你跟我回北平去吧!”
叶雪山懒洋洋的说道:“西餐馆子不关门的。”
顾雄飞直接告诉他:“我不爱吃!”
叶雪山抿了抿嘴,顾雄飞的理由是如此有力,让他完全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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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温暖的新年 。。。
大年初一的清晨,顾雄飞和叶雪山穿戴整齐了,预备乘火车往北平去。临行之前叶雪山满楼里乱转,搜罗出许多干点心剩罐头,一股脑儿的倒进一只大铁盆里。踉踉跄跄的将这一盆大杂烩端进门房,他又在大黄狗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从今天起你就吃这个,省着点儿吃,初五才能有人回来,你早早吃光了,后面就要挨饿了,知不知道?”
大黄狗“呜”了一声,眼巴巴的仰头看他。而顾雄飞因为早上又吃了一顿冷罐头,所以犯了娇生惯养的少爷脾气,一阵一阵的总不耐烦。听见叶雪山在门房里面对狗说话,他拎着皮箱站在院内,嗤之以鼻的大声催问:“你走不走?”
叶雪山转身出了门房,双手正了正头上礼帽:“走,走。”
顾雄飞皱起两道浓眉:“你去洗手!喂完狗就要直接走?”
叶雪山低头看了看手:“手不脏啊。”
顾雄飞现在胃里又胀又饿又冷,从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