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似铁-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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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她弟弟织田靖更匪夷所思地要她“一并”除掉流川骏野。一并?流川健和断气未满一昼夜,他从何得到这项消息?这名叫美黛的侍女,又是何时混进“都银台”?凭什么认定流川健和一定是她杀的?
有问题?
小蛮若有所思地抿着小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你……你别害我,我只是……只是一个又穷又病的小孤女,哪……哪是什么大小姐?我只会……拿菜刀……做……做好吃的菜肴,解……解决鸡鸭鹅,哪……哪有本事去……去解决……那个……你说他叫什么来着?”她对流川世家的认识,仅仅来自北条秀次口中,若非在三河口罔崎城见过流川健和,她势必得按图索骥,找个半死都有办法发现“目标”所在。
至于流川骏野就实在抱歉,她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自昨晚到今晨,她对他的印象只有八个字“神出鬼没,冷洌无情”。
“大小姐莫非是怀疑美黛?”为取信于她,美黛大刺刺地撩起和服下摆,露出一双白皙圆润的美腿。“大小姐请看。”
看哪里?
小蛮让她豪放的浍,羞得俏脸通红,明眸拼命往两旁滴溜溜地打转,就是不好意思停在她腿上。
“这里。”担心小蛮看不清楚,她索性将裙裾再掀高点。
矣唉!非礼勿视,这是做什么呢?
嘿!有字也,她……居然在柔细的大腿上刻了一个“靖”字?!
“美黛对天发誓,今生今世都是靖少爷的人。”她认真的表情,不容他人有丁点怀疑。
即便如此,又能证明什么呢?
小蛮和靖是一对双胞胎姐弟,她今年方满十五,她弟弟自然也仍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郎,然美黛?她虽秀丽可人,仿佛清纯稚嫩,可总有二十出头了吧,一个女人再佯装、再扮小,那双眼睛还是会不小心泄露关于年龄的秘密。小蛮眸光锐利,两下子就瞧出她眼尾有淡淡的纹路。
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没道理爱上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还爱得那么义无反顾?
可疑,太可疑了。
靖弟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迷人了,她怎么不知道?
小蛮决定在真相没弄清楚以前,仍旧继续装疯卖傻。
“那个靖少爷是对你恩重如山,还是生得英俊挺拔?要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并不容易。”比如她,忙着长大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去搅和这种费神“伤身”的事情。
“大小姐,您一迳隔着肚皮说话,教美黛怎么跟您商量机密大事?”她气愤地口角生嗔跌倚在薄团上。
“小蛮只知道料理跟火候,针线缝纫勉强也可以应付。‘机密大事’我娘没有教过,还是还要跟我商量比较好,反正我一窍不通,说了也等于白说。”守口如瓶是杀手第一条戒律,她十岁的时候,表叔荻原定岳就曾告诉过她。
“料理跟火候?”堂堂“立雪园”的大小姐懂得烹饪技巧,你骗谁?
“对呀,我做的菜一级棒,以前在三河口时,我跟我就在罔崎城内开了一家小食铺,生意好得不得了,可惜松平来了一群浪人,把我们的食铺砸了,钱抢了,还砍伤我的手臂。”应景地,小蛮滴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增加“故事”的可信度。
她的厨艺得自“立雪园”总管阿发的真传,无论煎、煮、炒、炸,样样都不含糊;前前荻原表叔的母亲到“立雪园”小住,更将精堪的中华料理传授给她,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厨师。
美黛定定的望着她,企图从她的语句中找出破绽,但……
难道她的“主子”弄错了?
“既然大小姐抵死不肯承认,美黛也无话可说。”她取出金创药,细心谨慎地替她敷上,扎好白布带子后,眼睛怔怔地盯着小蛮肘上嫣红欲滴的朱砂痣发愣。“这是与生俱来的?”
“是啊?”普天之下,除了她父母和靖弟,应该没有人见过这颗小红痣。
美黛点点头,似笑非笑地:
“如果真是美黛认错人,烦请小蛮小姐,千万别将我们谈话的内容泄露出去。”她诚挚地恳求。
“一定。这种话一旦传了出去,你我恐将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劝你……下次先搞清楚对象再透露‘机密大事’否则冤枉别人,自己也可能种下祸根。”第一个饶不了她的就是流川骏野,小蛮到瑞只要一想起他凶巴巴的样子,就毛骨悚然。
“是,多谢您好意提醒。”
“不客气。”望着她婀娜的背影缓缓移向长廊尽头,小蛮思绪顿时复杂得无从理会。
美黛不是靖弟派来的,她十分肯定这一点。
但谁又能一个晚上就查出她的底细?唉!堂堂一名杀手,居然不到四个时辰就被人家识破身分,真是跌股跌倒外婆家。
※※※※※
美黛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一定是她把消息透露给流川骏野,才会害她剑伤刚刚结痂而已,就被命令到厨房帮忙。
本来煮菜也没什么,但是一想到是要做给那个只会对她大吼大叫的男人吃,她就心不甘情不愿。
“听说你技艺高超?”厨房赖永大娘用讽刺且嫉妒的口吻询问她。
“哪里,只是懂点皮毛,希望别碍着大娘就万幸了。”谦卑永远是获得友谊的不二法门。瞧,赖永大娘马上笑逐颜开。伸出友善的双臂,准备接纳她。
“那就先过来帮我切菜。”今天的主菜是新鲜红鲷,这种鱼类肉质鲜美,适合刺身、清蒸和煨汤。
厨房共有二十一名人手,分别负责配菜,雕饰、冼菜,以及跑堂。
赖永大娘见小蛮刀法纯熟地将三条偌大的红鲷斜切去骨、剔刺,心中已暗暗佩服她果然有两把刷子,当场决定,试她一试。
“今天我人不舒服,想请你代劳,做八菜二汤,供骏野少爷当午膳。”
“就我一个人?”此时已时已过,离午时正仅剩半个时辰。嘿!这欧巴桑存心考验她喔!
“我尽力便是。”小蛮不敢多作拖延,立即抄刀执铲,指挥若定。
在“立雪园”她是出名的嘴刁老号,由于老是嫌弃别人做的东西不好吃,偏又好吃得紧,不得已勉强自己三不五时洗手作羹汤,如此这般竟也练就一身的“大将之风”。
离午时尚差半柱香,厨柜上已琳琅满目摆上中日合壁的刺身、金玉满堂、龙凤呈祥、花开富贵……一共“嘟嘟好”八菜二汤,还外带粉蒸圆当甜点,和一大盘雕刻得美仑美奂的素果。
初试啼声的丑小鸭立即获得满堂彩。
包括赖永大娘,个个向她坚起大拇指,且非常克制、用力地猛咽口水。
“端出去。”赖永大娘于惊讶之中。作出最英明的判断,好吃的菜肴一定要趁热吃。
“大娘见笑了。”抹去额间的汗水,小蛮拉过一把竹凳歇歇脚。
“太过谦虚就是虚伪。”赖永大娘颇不高兴她的“皮毛”居然比她三十年功力还要好。“你几岁开始学烹调?”
“十二岁。”她据实以告,这种事没啥好隐瞒的。
“今年多大?”
“十五。”
十五?槌胸!槌胸!区区三年便有如此道行,简直气死人。矣!好想吐一盆血淹死她。
赖永大娘退往“壁角”挣扎许久,才把一腔怒火加妒火浇熄得只余灰尽,讷讷地走到小蛮面前“不耻下问”:“你想收徒弟吗?”此言一出,旋即引起一片哗然。
“别折煞我了,这种小把戏顶多只够跟大娘切磋、琢磨,当然,前提是如果蒙大娘瞧得起的话。”小蛮虽然“芒龄”才十五,其圆滑,狡诈的程度绝对有三十年的功力。
亏赖永大娘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先觉”了,竟然还是被她的油腔滑调哄得服服帖帖,一张阔嘴硬是笑得合不拢。
“好好,以后我们没事就来切磋手艺,大娘绝不藏私,你教我一招,我就授你一技,咱们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感激之至。”小蛮粲然一笑,颊间梨窝盈盈仿佛可以盛酒。
赖永大娘这才惊觉她长得挺标致的,就是太瘦了,这么单薄有违大厨本色,非强迫她努力加餐饭,多长几斤肉不可。
“大娘,不好了。”侍女丽子仓皇冲进厨房。
“怎么,那菜不合骏野少爷的口味?”
“不,不是,少爷和宫崎先生他们反菜吃得精光,还叫小蛮小姐立方到大厅去。”
“去做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可没本事当场变桌酒菜出来给他们吃。
“别怕,大概是少爷想奖赏你。”她在“都银台”四十年,从小看着流川骏野长大,从来没见他胃口这么好过。纵使居丧期间,胃口大开,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她还是忍不住要窃喜一秋,谁叫少主待她恩重如山。
“我宁可不要奖赏也不要见他,他的样子好凶。”小蛮拉着赖永大娘的手,露出可怜兮兮的眸光。
“傻孩子,少爷又不是坏人,他是标准的面恶心善,你住久一点就会了解。”在赖永大娘眼里,流川骏野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主子。
她是厨娘兼奶娘,一身视少主如已出,试想有哪个做娘的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就算他真的有点坏,或则……坏得可能还满澈底的。
“那你去,你告诉他那些菜肴是你一手包办,我只是从旁协助而已。”小蛮对他仍是余悸犹存。
“来不及了,少爷问我的时候,我一五一十全说了。”丽子还夸张地添油加醋,几乎把小蛮给捧上天了。
“所以我是非不可。”
在众人强大压力下,小蛮才垂头丧气,拖拖拉拉地走向大厅,去见那头冷血猛兽。
※※※※※
大厅上。
只余流川骏野冷冷注视着手脚无惜,屈居下首的小蛮。
“站起来。”他倨傲地命令她。
虎落平阳被犬欺。
小蛮忍着怒气,依言垂立在屏风旁,脸面微侧,愠怒地不肯正眼瞧他。
“把脸转过来。”威严的喝斥,教他不乖乖听话也难。
不,绝不!
小蛮堂堂抽一口凉气上来,坚持保留所剩无多的尊严。
“为什么不敢看我,心虚?”他的嗓音顺着钻入窗孔的冷风扫过去,阴郁的眉宇更显狂妄。
“才不是!”她长这么大,没被人在数天之中吼这么多次过,鼻子一酸,居然淌下下斗大的泪珠。“人家又没做错事。”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他不会因为几滴眼泪,就排除她行刺流川健和的可能性。
这女子可以把豆腐切得跟纸一样薄,想当然尔她的刀法一定令人叹为观止。
“那你可不干脆杀了我,反正我福薄命贱,性命比只蝼蚁还不如。”这里的“老头子”专门喜欢欺负小女孩,都怪秀次大叔用话激她,害她把持不住傻呼呼地自告奋勇。完了!看来“立雪园”回不去了,连小命都朝不保夕。
“求死?容易。”流川骏野蓦地一跃而起,环臂扣住小蛮的纤腰,两个纵落已跨骑在廊外的马背上。
“好疼!”他手劲奇大,险些扭断她仅供盈盈一握的柳腰。
“装蒜!”他将她置于座前,两腿奋力夹向马腹,一边狂啸震耳,那硕大威猛的“黑神驹”已然绝尘前驰,隐入蔽日黄沙中。
小蛮的骑术不亚于任何征战沙场的武士,但这节骨眼也只好假装心悸胆寒,过度受惊。
怕?
流川骏野冷凝殊不知,不得不赞叹她表演的功夫也是一号。
料想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倾力提起缰绳,迫使黑神驹加速到最顶点,直冲濒临梅川大河的悬崖峭壁上。
眼见即将俯冲入河,他才紧急勒住坐骑,让小蛮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游戏。
“你……你想做什么?”小蛮花容失色。
两手死命抓着他的衣袖,怕他发起狠来,将她丢到湍急深不见底的河流里去。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要那么做?”那晚他瞥见小蛮足尖沾有血迹,廊下、沿上亦有浅浅带血的足印,不禁疑窦叶生。
她不会是个寻常的厨娘,那样凌厉精准的刀法,必然出自行家之手。可惜她太嫩了,嫩得破绽百出,犹不自知。
哼!唯有傻瓜才敢在他“剑南楼主”面前班门弄斧,恣意妄为。
她必须为她无知、幼稚却可恨的行为负责。
“做什么?办一桌丰盛的酒席吗?那是大娘教我做的,你不喜欢?”她边拖延时间,边目测这样深长的崖顶,凭自己还算上乘的轻功,是否足以死里逃生?
“再敢顾左右而言他,休怪我施狠招。”嫌恶地拂开她紧握的小手,用力按压她的小脑袋,要她正视迫切的危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以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功夫,哪有本事杀人?!啊──”天,他竟然将她半个身子拎在空中。天杀的臭男人!
“说是不说?”汹涌澎湃的激流,每冲击岩石便发出怒吼般的声响,一如他骠野烈的咆哮,具有令人魂飞魄散的功效。
小蛮咬紧牙关,一再提醒自己得沉住气,冷静以对;然而一波一波的催逼,理智都快丧失了,遑论沉着应付。
“我说。”他是个可怕的恶魔,一只手擒着她的背心,犹能掷握自如,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明哲保身要紧。“我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