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揽浮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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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教养绝对有待加强。展裴衡边在心里嘀咕边转身,不忘做出一个被吓了一跳的表情。
“Shit……Shit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边用颤抖的声音问,边用右手用力揉心口,样子极为女性化。
别以为来这一套我就会信你!发誓不再落入陷阱的咏贤这回理都不理他的动作,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废话,当然是跟踪。”她答得理所当然,彷佛这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
“我才想问你来这儿干啥,该不是要……见某人吧?”她已经仔细想过,就算展裴衡不是昨天的黑衣人,也一定和他有关,也许是表兄、堂弟或什么的,总之一定有血缘关系,否则不会有那么相似的眼睛。
“见某人?”展裴衡听得一头雾水。他要见的人全在城里,而且个个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她所谓的“某人”八成是指他自己,也就是昨夜的黑衣人。
幸好她猜错了方向,要真让她逮着了线索,届时恐怕由不得他不杀她。
不过,他不导偏她的方向也不行。不管是展裴衡或黑衣人,都禁不起她的一再追踪,他必须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然而,突然出现的土匪却代他回答了这个恼人的问题。
“没错!这位有钱的公子哥儿正是要会见本大爷!”
蓦地,只见几个持刀的贼子从浓密的竹林里蹦出来,带着哈哈的狂笑声。“你们……你们要做啥?”尖得像可以将人戳出个洞来的哀号声直达云霄,外带夺眶而出的泪水。
哭的人当然不是咏贤,而是因咏贤在场不得不伪装的展裴衡。要不是有她碍着,他早送他们去见阎王。
“抢劫。”来的人倒也干脆,大刀一挥,露出铸于其上的三个大字“要钱寨”。
“只要留下买路钱,咱们就让你好过,踹你两脚就当是利息,意思、意思。”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那……这位姑娘呢?”虽然很想出手将这笑得像得失心疯的贼一拳打到黄河去,展裴衡仍不忘发挥他的绝佳演技,边抖边发问。
“她可不行。”为首的强盗露出一口黄板牙,满嘴的口臭熏得咏贤差点当场昏倒。“这娘们的长相虽然奇怪了点,但尚可勉强凑合着用,反正女人嘛,闭上眼睛都是一样的。”慷慨激昂的言论充满了男子气概,听得众家兄弟一致点头,气煞了咏贤。
什么她长相奇怪了点?以现代的标准来看,她可是美女耶!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个性美”?
“呃,兄台,你这么说未免太粗鲁了。”展裴衡仍不忘克尽世族之职,一路风雅到底。“形容一位姑娘家,你不能用--”“让开,你这个白痴!”居然对一群土匪阔谈用词的大道理,这个人还有没有常识。
咏贤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展裴衡,雄纠纠气昂昂的提起抢匪头子的衣襟,右手一挥便是两巴掌,打得在场所有人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自己是干土匪的。
“你他妈说的是什么鬼话?什么叫女人闭上眼睛都是一样?你有种就立刻脱下裤子,我倒想瞧瞧你的宝贝和平常人有什么不同。”
现场霎时鸦雀无声。打死这群土匪,他们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嚣张的“被害人”,不但不噤声发抖,还和他们对骂。这……这是什么世道?
站在一旁的展裴衡虽然很想笑出声,但他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惊愕过后将是麻烦,他还得想办法解决呢。
果然,无端被赏了两巴掌的土匪头子立刻哇哇大叫。
“你打我?你这个臭婊子居然敢打我!”瞬间只见一排黄板牙又上又下的张合个不停,累坏了所有人的眼睛。“我要告诉我娘……不!我要告诉老大,我要叫老大将你千刀万剐!”
“你就是老大。”杵在一旁的小喽啰连忙附耳,提醒他前任老大才于三日前嗝屁,现在他正是老大。
“啊?对哦。”忘了自己莫名其妙当上寨主的土匪头子立刻恍然大悟,表情也跟着神气。“碰上本寨主算你们运气好,咱们要钱寨呢最好商量了,只要给咱们银子,咱们就放你一条生路。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没错。”
“寨主说得有理。”
“咱们只要钱。”
“钱钱钱!”
真不愧是最原始的抢钱方式,快速又直接,连用脑也一并省了。自从来到西晋后,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其中又以遇见这些土匪最为爆笑。咏贤无奈的想。
展裴衡可没有她的好心情。要是让人知道鼎鼎有名的龙蟠首领居然被这帮土匪抢了,那他的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不过,这群土匪笨则笨矣,倒是提供他一个摆脱咏贤的好时机。他不如将错就错,和他们一道回山寨再以龙蟠之名义将她救回,让她相信展裴衡和龙蟠确实是两个不同的人。如此一来,他既能继续扮演文弱公子,又能以龙蟠的身分逗她,何乐而不为呢?心意既定后,他技巧的引导眼前这几个大笨贼,一心祈祷他们不会笨得不懂得利用机会才好。
“各位大哥,小弟今儿个身上没带银两,可否容我回府取钱,回头再孝敬各位?”拜托拜托,可千万别笨到说好。
“你当老子白痴啊!”为首的山贼还没笨得彻底,尚懂得营生之道。“放你回去,咱们还能算是抢吗?不行,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休怪咱们刀下无情!”一把把挥舞的大刀说明他们不是光说说而已,必要时真会杀他们。
“那……那你们把我们绑回去好了。敝姓展,是建邺城里的世族。”展裴衡自动自发的建议道,期望这群笨贼能懂得他的暗示。
“你白痴呀,居然泄漏自己的身分。”咏贤不可思议的叫道,确定这人若生在二十世纪铁定活不了,光是“过于诚实”这一项就足以让他被撕票好几回。
“没办法呀。”展裴衡万分无奈的看向正架在他俩颈上的大刀,嗲声嗲气的提醒她。“你瞧瞧这些刀,咱们不说实话行吗?”
那倒是。也许他不若她想象中那么不适合生存于现代,自己反倒该好好检讨才对。这情况若换到现代,持枪的抢匪必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并打昏他们绑回巢穴中。问题是他们人现在在古代,而且还碰上超级大笨贼,不但没将他们敲昏,反而你看我、我看你的研究起干嘛绑他们回去这个问题。
“老大,这白面公子说他是世族耶!世族是什么玩意你知道吗?”出声发问的小山贼刚从遥远的山区出来混,对于展裴衡的身分有些难以理解。
“这……”刚荣升为头子的黄板牙也是一头雾水。说穿了他比发问的小山贼强不了多少,顶多知道“小姐”是称呼有钱人家的女儿,至于“世族”这两个字,他听都没听过。
“可能是世代养猪的人。”另一个自认为有点学问的山贼不怎么确定的接口,引来众山贼的惊叹声。
“原来是这样啊!”接着是一阵媲美博浪鼓的发浪,上上下下点得好不热闹。养猪?他家几时变成养猪户了?被眼前状况搞得欲哭无泪的展裴衡只能眼茫茫、泪潸潸的看着轮流发表意见的持刀山贼,准备听听他们还有什么更离谱的高论。
“老大,咱们很久没吃过猪肉了。”一想到久违的肉味,全部的人都忍不住流下口水。
“我知道。”明显吞咽的声音传遍整座竹林。“至少有一年。”那滋味真是鲜美呀。
“他家养猪耶,真有钱。”
养几头猪就算是大户人家?这些山贼到底打哪来的,边疆吗?展裴衡懒得再和他们多费唇舌,只希望他们早点决定,干干脆脆将他们绑回去。
一阵嘀咕之后,这群又饿又笨的山贼终于做出结论,兴奋的开口问道:
“你家能出多少头猪赎你和这娘们?”至少是十头,否则就太不划算。
“很多。”展裴衡干涩的回答,不敢相信他的身价竟是以猪论。
“成交。”土匪头子高兴的决定道,又是一阵仰天狂笑。
忽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是哗啦啦的倾盆大雨,正巧灌进黄板牙过于兴奋的喉咙中,呛得他一阵咳。
“老大,你没事吧?”众山贼连忙趋前抚拍,关心的不得了,心中十分欣慰他们到底没跟错人,做了笔好买卖。
此情此景,让欲哭无泪的两人再次呕得吐血。
一个是外号“头号女煞星”的勇猛女警,另一个是人人肃然起敬的龙蟠首领,他们居然让这帮人绑了?
丢人哪!
“咏贤姑娘。”
低沉沙哑的音调彷佛是一首小夜曲跃入咏贤的听觉神经。她困极了,而且头又痛,就像有一千把槌子猛敲她的头。
她试着不去理会这个陌生的声音,一心坠入黑暗中。讨厌的是声音的主人孜孜不倦,似乎不叫醒她不甘心。
“咏贤姑娘。”
同样迷人的声音再次飘散在耳际,外带酥痒的呼吸,轻得就像蟑螂的毛毛脚。
蟑螂?恶心死了!
咏贤下意识的扬手,差点打中正欣赏她睡相的展裴衡。他眼明手快的躲过这一掌,结果她蟑螂没打到,倒把自己打醒了。
“Shit!”她下意识的开骂,费力和黑暗搏斗,想尽办法睁开沉重的眼皮。
一听见这熟悉的字眼,展裴衡吹了个无声的口哨。他猜这八成是某种骂人的字眼,而且不太好听。不过,她都敢教人当场解裤子了,再难听的字眼也不必太过于惊讶。
“咏贤姑娘。”这回飘游于她耳际的不再是鼻息,而是冰冷的大手。骤然而降的温差立刻发挥功效,有效地助咏贤沉重的眼皮一臂之力。她猛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覆着黑布罩的脸和一双熟悉的眼睛--龙蟠。
不会吧?她眨眨眼,相信这你是自己的错觉。她依稀记得一被押入破茅屋内就挨了一记棍闷,然后便失去知觉。在昏倒的瞬间,她似乎看见那群笨贼错愕的脸和人妖公鸡惊惧的表情,好似每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这个无耻小人下的手?
“是你敲昏我的?”一定是的!只有他才会这么卑鄙。“我敲昏你?”低沉的声音之下是沙哑的浅笑。可惜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则一定当场撕下他那张得意的脸。“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敲昏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倒是说说看。”
敲昏她对他有什么好处?
突如其来的问题塞得她哑口无言。敲昏她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她身上的确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怎么没有!”尽管对方占尽上风,她仍不甘处于劣势。“我身上有你想要的……想要的……”真糟糕,她一心只想赢,忘了自个儿压根就没有条件可掰。
“想要的?”他故意将疑问句拉低拉长,一双浓密的眉毛却相反的抬高,和闷笑声呵成一气。“我可不认为你身上那几两肉有何迷人之处。”跟着是忽高忽低的扫瞄,气得咏贤想当场杀了他。
“我说的是我的身分!你不是想知道--”不对,怎么可以自投罗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险她及时悬崖勒马,没让警界丢太多脸。
“救人。”他仍是一贯让人气绝的轻佻。“有不平的地方就有龙蟠。”
说得可真好听,但她才不信他的鬼话,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她一被绑,他就出现了,这其中的关联清晰可见,要不然她不会莫名其妙被敲了一记。
“莫非你身上装有雷达,否则怎么能那么快就知道我被绑到哪个地点?”
她再往前挺进,立志非把展裴衡的尾巴掀出来不可。
“雷达?”又是一个新玩意,这更加深展裴衡欲掀开她神秘面纱的决心。
他敢打赌,她必定来自一个奇异的地方,过着迥然不同的生活。他感到十分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可没忘了正事。这里是他的世界,无论她来自何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猜你口中的雷达大概是某种让人能找到目标的玩意。”她惊讶的表情说明他猜对了。“但很遗憾的我没有那玩意,我用的是最古老的方法--跟踪,就像你做的。”
他若换到现代必定是个优秀的警察,可惜她没多少惺惺相惜的心情,这人简直无耻到家。
“你跟踪我?”一把怒火燃烧于她愤恨的心头,完全忘了自己也是无耻小人之一。
“这就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你应该听过吧,咏贤姑娘?”虽无法确定她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但她的教养好象很差,他必须教教她。
“谢谢你的国文解说。”当她是文盲啊,吕氏春秋她背得滚瓜烂熟,尤其最爱丢掉斧头那一课。“能不能请你也顺便解释一下你跟踪我的目的?”她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游戏。为何一下是展裴衡,一下是黑衣人。她虽没有十足把握,但百分之九十九的证据都指向他们是同一个人,除非那百分之一的奇迹出现。不过,就推理的观点来看,那几乎不可能发生。
“你自己不是说了吗,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他故意将最后一句说得十分暧昧,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认为我们应该趁那帮山贼还没发现之前先走一步,省得待会儿还得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