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绶束花 作者:荷包-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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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范安很快证明自己并不只在逗他笑,他很快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他身为御史大夫,利手自己在朝上的关系,左右打通了关系,提拔提拔再提拔,破格破格再破格,短短三个月,把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衙内提到了监察院御史,仅次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巡抚宝坻。这晋升速度怕是开国未有。
77、妒火
其实范安这样做,很容易被人弹劾借公循私;但现下梁业年重任首辅;内阁的那帮人正与范安打得火热;郑府那一众又不敢与范安撕破了脸;左右没有人找他的茬,谭寻这个监察御史坐了两个月;也没人去向刘熙告状。
好在谭寻也是个识趣的,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仰仗着范安的庇护。他没背景;年纪轻;资历浅,做着这个监察御史难免引来非议;还好他没显出侍宠矫纵的性情来;每天老老实实在都察院办公;做事兢兢业业,行事低调,谦虚好学,几个月下来便讨了众人的喜欢。
他知恩图报,从近身范安后便再没去搭理过郑蔚儿。有时郑蔚儿还找到他的胭脂铺去,潭寻在楼里遇到过一次,远远逃开了,此后几个月,再也没往那去。他现在是正四品的监察御史,楼里的那点生意也顾不上了,全托给了家里的管家。
总的来说,谭寻聪明伶俐,知道见风使舵,通晓人情世故,是个可造之材。
但说回来,这朝中可造之材多了去了,怎么就轮到他这一株嫩芽攀上了高枝?谭寻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范安这人有龙阳之好,这样提拔自己,不可能只出于‘惜才’的原因。
他在京城里看多了那些喜欢在倌楼里与男人腻歪的男人,以前只觉这事倒人胃口,不可理喻,但现今自己摊上了,却丝毫不觉有何不妥,有时细想,也觉得奇怪,莫非这官位权势,真能令人变了三观?
并不是这样。谭寻自己也想像过,若是换了个人在他跟前晃荡,自己非疯了不可。范安年过三十,却是一表人才,倜傥随和,沉稳知趣,即使倚在罗汉榻抽着烟,满腹心事的模样也令人着迷。何况这人对自己中规中矩,看似对自己有意,但最多不过看着而已,也没流露出想与他勾搭亲热的意思。
世间暧昧之事,最挠人心痒不过如此。
谭寻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更主动迎合范安的喜好。他知道范安喜欢他穿深紫冷肃的常服,喜欢他挽松鬓,喜欢他的眼睛,更知道他喜欢自己认真做事,低调行事,范安对他的喜恶表现得如此直白简单,几乎不用脑子就能轻易讨得他的欢心。
谭寻是漓姜人,范安曾问他:听说漓姜人擅弹曲琴,琴音如天籁,是不是真的?谭寻是漓姜人,但十岁出头便跟父母来长安经商了,哪里还记得家乡的曲琴怎么弹。
“是的,但那琴声和风声才好听,再过几日便是开春,我带大人去泛舟,再弹曲琴给你听。”他道。
这两人白日都要办公,只在夜里有空。开春之后,谭寻果然带着范安去泛舟,夜江映月,沿岸万家灯火,星水如金,范安听着他不甚熟练的指法,常吹着晚风便在船头入睡了。
他没遇见谭寻之前,每日在官厅办完了公事便回府,晚饭还能跟郑蔚儿一起吃。但自从习惯了夜里泛舟,范安便再没准时回过家,郑蔚儿因得谭寻,每次看到他回来便要与他吵架,范安心里烦得很,本也不愿回府,现在有了这么个去处,顺水推舟更不着家了。
郑蔚儿被这两人气得半死,谭寻本是她的相好,对她知冷知热地,才几个月时间,竟然被范安‘勾引’去,当了她相公的相好!还拉都拉不回来,这简直要逆她的天!她在府里挥着剪刀说不要活了。但范安根本也不理她,郑蔚儿只能又往娘家去哭诉。
郑康拿范安没有办法,让她再忍忍,转头又说这不挺好的吗,那范安和谭寻都跟你相好过,以后搞好了关系,也是一大助力。郑蔚儿欲哭无泪,倒是陈以勤过来安慰了她几句,说会找个时机去劝劝范安。
他确实去找了范安。他知道范安在护城河西买了船,也知道他泛完了舟会在哪里靠岸,于是次日晚便早早在岸边等他了。
那天子时未到,范安的船就靠上岸来了,陈以勤远远看着谭寻抱着曲琴走下来,乘马车一人往城里去。他从茶楼里下来,就着踏板站到了范安的船上。
范安正在船边坐着抽烟,听见动静转过来看他,说哎呦这么巧啊,陈大人也在?
“我刚刚看到谭大人回去了。”陈以勤道,“我以为你夜夜与他腻在一处,晚上也睡在一起呢。”
“这船小,睡不下两个人。”范安漫不经心道,“是我夫人叫你来的吗?”
陈以勤道:“是。你夜夜不着家,还记得自己府里有个夫人吗?”
“我自然记得有她这么个夫人。”范安道,“我自觉没有亏待了她,吃穿用度都不缺她的,要干什么也都不拦着,现在整个府邸都让给她了,她还想如何?我每次回府,她都拿着刀说要杀我,我怕了她。陈大人,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你就别管了。”
陈以勤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管她,当初怎么拆散了她与谭寻?”
范安闻言哈哈大笑:“拆散?我是他相公,拆散他俩还要问理由?她有本事就叫谭寻继续跟她好,谭寻愿意,我保证不拦着。”
陈以勤不想跟他扯这些鸡毛蒜皮,他立在船头静了一会,道:“李见碧想见你。”
范安听到“李见碧”三字,执烟的手如触电般轻颤了一下,许久道:“他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他不要你做什么。”陈以勤道:“他只想见你,只要你肯去见他,之前的任何事他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他说到此处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道,“他求你去见他……”
“求?”范安仰头闭眼道,“我不知道他那样的人,竟然有天也会求我。”
陈以勤看了他一眼,突然过来一把拽住他将他甩到了船板上,范安跌倒下去,整个船猛晃了一下。陈以勤弯下腰拎住他的胳臂怒道:“范安!你到底想如何?你对他做出那样的事!一走了之,避而不见!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肯说出口!你这混帐东西!若不是他百般求我,我真不愿来传这些话给你!”
范安手扶着船沿仍不说话,陈以勤压下怒火松了手:“西郊的素山亭,他明日申时在那里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他推了范安的胸口一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范安在船上坐了一夜,快天亮时才回府去,他趴在府里的书房里睡了一觉,第二日天刚亮便往官厅办公去了。
下午谭寻找他外出喝茶,范安破天荒地回绝了,说有事要出城一次,今晚上你不用陪我了。谭寻问他去哪,范安也没回答他。
范安回府换了件浅色常服,心神恍惚着正要出门。那郑蔚儿刚从外面回来,迎面撞见了他,心绪激动地又拉住了范安,说你去哪里,是不是又去见谭寻?你们这不要脸的狗男男!又问为什么这几日在都察院都见不到谭寻,你是不是又把他调到哪里去了?
范安被他扯着袖子,说近几日有几个会审的案子,我叫他去跟大理寺对供,这几天他人在大埋寺中丞那办事,你要找就去中丞那找吧。郑蔚儿不理会他的话,抓着他不肯让他走,范安忍无可忍,叫几个人驾着把她放到后院去了。
范安骑马独自一人出城,到了西郊将马系在湖边,走着往素山亭去。
李见碧果然在那亭中等着他。
两人远远望了一眼,李见碧从亭中站起身来往亭阶下走了几步,他似想往范安这边来,但站在亭外又却顿住了。
范安看到他穿着绀青色的长衫,白色的襟口,漆黑的长发,在风中站着,如冬霜般肃冷干净。他起步从水栈长道上走了过去,站在李见碧两丈之外,抬头道:“李大人,别来无恙。”
他最后一次见李见碧是在暮冬,转眼天已入春。范安看到两边湖水里冒出的荷叶圆边,才惊觉原来他与李见碧,已有四个多月未曾见面了。
李见碧看着他,面有愁容,问:“为何这几个月,你再没来见我。”他问这话时盯着范安,惯常犀利的眼眸似要将范安寸寸剐了一般。
范安道:“我知你厌恶我,你在养伤,怎么敢来见你。”
李见碧呵笑了一声,他之前替范安想过各种理由,倒没想到会是这个。他笑时眼光落在湖边的荷叶上,静了一会又回过眼来看着他,问:“为什么助梁业年重回内阁?”
“你若要临兵倒戈,直接告诉我,郑家不愁多你一个对手。”李见碧道,“你若也厌恶我,趁早让我知道,明枪好过暗箭,范安,看在你我往日的……情份上,给我个准话。”
“自我娶了郑府千金那日起,我心便向着郑府,向着贵妃和桓王,你不必担心我会背叛你。”范安道,“我助梁业年也是为了入阁,梁业年首辅之位不会坐太久,你放心。”
李见碧听他这样说话,戒备的眼神便缓和下来,范安看到他眸中深沉的倦怠疲惫,如支撑了太久的铠甲,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以前为你付出那么多,到今日还不够你信任吗?为了你,我要是连性命都搭上了。”范安道,“李见碧,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李见碧闻言抬头看他,笑道:“付出?你我自取所需。范大人,难道你忘了那天晚上你做过的好事?我所受的,不够你还你的债?!你搭上性命?那一晚我也搭上了性命!能活下来是我命大!范大人,我原谅你!若要我求你,我也能顺你的意。”他说到此处声音忍不住颤抖,“范安,难道我做的让步不够多吗?!”
李见碧说到此处心绪激动,心口堵着一口气喘不上来,范安看到他身形晃动了一下,忍不住上去紧抱住了他。“李见碧……”他手箍着他的腰,感受到他的挣扎,更加用力地收紧了双臂,他想说声抱歉,求他原谅,他想说我为你搭上性命是心甘情愿,没有想过要你的回报。他想说你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但又有什么关系,我早知道,我有一腔热血,血滴石穿,来日方长,不怕凿不开熔不化你的铁石心肠。
但他说什么李见碧也不会再相信,他心里痛苦悲凉,忍不住按住李见碧的后脑低下头来索吻,李见碧毫不犹豫狠咬了他一口,奋力推开他甩了他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甩得不留情面,范安的嘴角立即流了血。
“混帐东西……记住你说过话。”李见碧恨道,“你那么想要,不如等梁业年下台那天,我在西郊等你,一定让你满意。”他说着推开范安,快速沿着水栈往外走了。
范安静站着看他走了几步,此时从岸边结队过来七八个人,突然堵住了水栈的出口,李见碧顿下步,回头看了一眼范安。
范安眯眼一看,帮发现那带头的竟是郑蔚儿!
昨日你捉我的奸,今日我便来捉你的!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逍遥。既然你有龙阳之好,想必在外相好无数,我便有一个捉一个,有两个捉一双!
“范南江!”郑蔚儿喊道,“这是什么人?你竟与他在此搂搂抱抱!”他二话不说冲将过来,一把竟拉住了李见碧的头发。妒火烧心,李见碧这辈子怕也没见识过这样的泼妇,一下竟被拉跌在栈道上了。
78、料峭
李见碧活了二十五年;在官场经历了多少你死我活明的枪暗箭;早练就了泰山崩天前也淡定如常的本事。但被一个女人拉着头发摔跌在栈道上打滚;还是生来第一遭,这飞来横祸让他措手不及,下意识惊呼了一声。
郑蔚儿心里积了几个月的怒气怨恨;早憋得她要死了!她找不到谭寻发泄;又不能对范安动手;今天李见碧被他逮个正着,如同怨念深重的正室当街捉到了勾引相公的狐狸精;那怒火噌噌蹿出来;一下子烧得她没了理智。
李见碧散乱着头发仰跌在木栈上;混乱中推了郑蔚儿一把准备起来;不想那郑蔚儿力气极大;竟一把抓住他的束腰拉他过来,跨腿骑在了他身上!
“郑蔚儿!你干什么!!住手!”远处在亭中站着的范安大喊一声连忙跑了过来。郑蔚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好你个姓范的!平日在府中还尊我一声夫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皇上皇太后下的婚旨!今日我捉了你的奸!断袖龙阳!好不要脸!你不缩头赶紧溜,竟还敢直呼我的姓名!难道还准备护短吗?!她怒火攻心,扬手左右开弓便对着身下的李见碧煽起巴掌来了,大声道:“我今天就打死了他!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李见碧被他左右煽了两巴掌,睁大了眼睛连忙扣住了她的手腕。但郑蔚儿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李见碧被他歇嘶底里的模样吓得软了手,那郑蔚儿一得空,眨间又在李见碧左脸上抓出了五道血印子。“你们站着干什么!给我过来按住他往死里打!”她转头命令身后跟着的几个女婢过来帮忙,一手扯着李见碧的头发,还要来脱李见碧的衣服。那几个女婢忌惮着范安,倒也没敢上来,此时范安赶到,拽住她的胳膊猛地一提,将她拽离了李见碧的身体。
范安推了郑蔚儿一把,那郑蔚儿一个仰头往后栽了过去,幸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