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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困兽 作者:诸葛喧之-第84章

小说: 困兽 作者:诸葛喧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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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程维没有这样固执地留我,那么我一定会离开T城,到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去的。
那样的话,后来的很多事情或许就会不一样,我会永远地离开这个与我纠缠了十三年的男人,然后,她也不会成为我生命里那个很重要的人。她一定会有一个比跟我在一起,要幸福得多的人生。

她是指梁舒榕,我这辈子,欠得最多的那个女人。

关于梁舒榕对我的感情,我那时虽然不愿正视,但想起之前她请我喝酒的那一次的经历,我心里也是明白的。
只是被梁舒榕拖着我去见她远道而来的父母,我还是有些猝不及防。梁舒榕的父母是农村里来的,坐在高档饭店的时候笑得局促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服务员倒了茶点了菜就下去了,梁舒榕见没了外人,清了清喉咙,很认真地和两位老人家说:“爸,妈,吴海的事情就不要再跟我提了,我是不可能嫁给他的。你俩趁早死了这条心,把吴家给推了。”
梁妈妈面露难色:“这个……小榕啊,吴海好歹是村长的儿子,哪里配不上你了?”
梁舒榕哼了一声,抱臂靠在椅子上,冷冷道:“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官二代。”
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另外,我今天还有个人要给你们介绍。”
她说着,下巴往我这儿一偏,正色道:“这是我男朋友,祝霖。”

我那时候正在喝茶,闻言不慎将茶水都给呛了出来,滚烫的茶水泼在大腿上,把对面的两个老人家吓得不轻。
梁舒榕也是吓了一跳,忙把我拉起来,递来纸巾:“你没事儿吧?怎么搞的?”
我还没从她刚才那句话里回过神来,呛咳着说了句:“我去趟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自掌心流过,我用冷水冲洗着刚才被茶水烫到的嘴唇,脑袋里却静不下来。
梁舒榕她太过天真了,说什么我是她男朋友。她对我的心意是前几个月我才刚刚觉察到的,与其说是觉察,不如说是她自行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我对别人的感情原本就很缺乏判断力,更何况是女孩子的心意。我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在没有发现自己是个gay的时候,我也对有些女孩有过好感,然而持续的时间都不长。
而且,我已经将十多年的青春都给了程维,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如何还有更多的感情可以分给别人。

出了洗手间,我看到梁舒榕正站在外面,她看到我出来,抿了抿嘴唇,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说道:“过来,到外面去,我有话对你说。”

酒店二楼有个露台,外面多半是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梁舒榕和我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那里靠着窗栏,栏杆边是缀饰的绿萝和我叫不上名字的红色碎花。
“不好意思,刚才突然说那种话,吓到你了。”梁舒榕停下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微怔了几秒,随后松了口气:“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开玩笑……”
“但是我没有在开玩笑。”梁舒榕望着我,“……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完全茫然不知所措地睁大眼睛。
梁舒榕转过头,望着楼下闪闪烁烁的霓虹灯火,半晌道:“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勇气和你说,我以为你迟早会发现的,可是我等不下去了。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在农村里二十出头就该嫁人。我爸妈天天催着让我嫁给吴海。祝霖,我真的不能再等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和她一起看了半天的灯海,才沉声开口道:“梁舒榕,我……我知道你对我好。”
“嗯。”她微微笑了,飞扬跋扈的短碎发被晚风吹起来,用手指捻到耳后的动作显得很有韵味。
我垂下眼帘:“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正直善良。但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梁舒榕僵了一会儿,好久才问:“……为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能和她说出实话的,可是我也不愿欺骗她。
“我并不是适合你,懂吗?”我想了好久,对她说,“很多事情并不只是你看到的,或是你猜想的那样。梁舒榕,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不值得你这样去等……”
“你不是个好人吗?”她忽然这么问我。
我一时语塞。她就说:“我和你相处也有七八年了,如果说我连你都不能信,又怎么能去相信别人。”
“小祝,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出口的故事,你那些隐瞒着我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去听。我知道你是个可以依赖的人,知道你是个会负责的人,知道你是个好人,这些就足够了。”
我摇头苦笑,梁舒榕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她不会懂得我的无奈。
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梁舒榕,你听我说,有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在狡辩。”梁舒榕轻声说,明锐的眼睛凝视着我,“祝霖,你在逃避。”
我叹了口气:“随你说吧,不管怎样,我们只能是朋友,不可能再有其他了。”

梁舒榕抿着嘴唇不答话了,我转过身想要离开,梁舒榕却忽然在这时叫住了我:“祝霖,你等一等。”
“就算你再说什么,也是不可能的。”我停下脚步,对她说。
她微微笑了,栗色的头发在夜灯下笼上一层微薄朦胧的光晕:“没关系,你拒绝你的,我可以一直等你,直到你不再拒绝为止。”
我从没想过这么任性妄为的话会从梁舒榕的口中说出来。我瞪着她,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女孩子骨子里都会有一种奇怪的,类似公主病的执著,即使再好的女孩子,偶尔也是会任性的,那是她们的天性。可是即使知道这点,我仍然无法适应梁舒榕的偏执。
“你别开玩笑了。”我近乎是无奈的对她说,“梁舒榕,就像你说的,你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有几年可以耗费?你不要把时间白白耗在我身上,我们真的不可能,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心生愧疚。”
梁舒榕笑了:“我不会白白耗费的,祝霖。我看人一向很准。”
“……”
“我知道你会愧疚。”她偶然耍些任性和心计的时候,就离那个男子气十足的警官形象远了,反而有了些女孩子的狡黠,“如果你一直拒绝我,那么你就会一直愧疚下去。一年两年,等我没人要了的时候,你该会有多大的负罪感呢?”

“你总有回头的时候的。”梁舒榕凝视着我,微笑道,“我说过,你是个会负责的好人。”




113

113、113 。。。 
 
 

梁舒榕是个行动主义者,从那之后,她几乎天天都会在我家门口等我下班回来,这让我不由庆幸程维已经搬回了他的别墅,否则他们俩碰面决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梁舒榕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算准了我不擅长拒绝别人,所以她从来不提感情的事,来了只是为给我送一锅她亲手煲的汤,或是温热的奶茶点心。
送完她就走,连屋子都不会进去半步。
我很不安,因为不知道她这样的耐心可以坚持多久。

如果说面对夏志英,我还有解决之法,我可以直接和他说不爱他,可以直接告诉他我和程维的关系,那么对于梁舒榕,这些都是行不通的。
她了解我,知道我周围没有别的女人,所以我也不用去找个女友来蒙骗她,那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另外,我也不能告诉她我和程维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情不仅仅牵扯我一个人,还牵扯到了程维。更何况,我想梁舒榕也不会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是同性恋这个事实。而且以她的性格,先不谈她会不会接受,也许她根本就不会相信我的话,反而会认为我在以荒谬到近乎可笑的理由在拒绝她。

她没有软磨硬泡,没有像夏志英一样把我逼到死角。
她是很聪明的,虽然任性着,然而却很有分寸,她每天下班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给我的晚饭增加一锅热汤或是一些甜点,然后就很干脆地离开。这个过程就好像是小王子对狐狸的驯服,一天一天坚持下来,会把她的存在,逐渐演变成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在努力让自己成为我的习惯。

说实话我有些佩服梁舒榕,她有耐心,有分寸,最重要的是,就像她自己说过的那样,她能读懂人心。
她知道我的负罪感会一天比一天深重。
她在等着我无法承受的那一刻。

转眼春夏已过,天气又渐渐转凉,公司那边通知我,说是档案终于找到了,我原以为事情拖了这么久,多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都已经被用过,昭彰已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这次档案找到,应该是真的可以离开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我在卫风办公室门口站定,门是虚掩的,我正准备抬手敲门,就听到卫风在里面说:“程维,你点到为止吧,陆叙言当初的确是失手将你的父亲拷打至死,但是陆飞是无辜的,没有父债子偿的道理。你就别再为难陆飞了。”
我准备叩门的手僵住了,然后我听到了那个久违了的熟悉声音:“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了陆飞的,他不欠我人命,但我需要用他来折磨陆叙言。等陆叙言死了,我自然会放过陆飞。”
“……”卫风长长地叹了口气,默然道,“你这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卫风,你是心有不忍了吗?”
“我不是不忍,是你做事太恣意妄为了,你再这么锋芒毕露下去,迟早是要吃苦头的。”卫风顿了顿,补上一句,“程维,你从十八岁进入家族以来,一直都是我带着的。你相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着想。”
程维冷冷笑了:“二爷不用对我恩威并施,我自然是永远记得二爷对我的垂青,不会存有二心的。”
卫风静了片刻,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二爷一手将我带起,自然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对恩仇记得很深,我当然不会忘记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拉了我一把。可我也不会忘记,当余家遭到九处盘查的时候,余家牺牲的全是我手下最忠诚的人。”
程维这句话说出口,不要说是卫风,即便是我,心里都微微振颤。按照两人的资历地位,程维已然是明显的不敬。甚至在昭示着自己虽然是余家的人,但并不受余家左右。
这次卫风很久都没说话。在我几乎以为他要勃然大怒的时候,他才叹息一声,说了句:“程维,小辰说的对,你到底不是池中之物。”
“……”
“我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虽然可悲,但好歹不会辱没了我的声明。”卫风静了一会儿,又道,“还有另外一件事,你得给我一个交待。”
“……”
卫风顿了顿道:“……我听说了你和夏志英的赌局,你自己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维沉默片刻道:“……你听说了那个赌局?”
“没错。”卫风说,“你和夏志英定的,要让他用欺骗的手段,得到陆飞的感情。至于胜负筹码……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把祝霖当作诱使夏志英犯错的筹码——对夏志英说什么‘一旦能获得和陆飞的亲密资料,就把祝霖拱手让给你’。程维,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怎么说是玩笑。”
“难道不是吗?”卫风冷冷道,“且不说夏志英能不能狠下心来,欺骗陆飞的感情,即使他真的做到了,你也是决计不会把祝霖给他的。”
“……”
“你自己想想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吧,程维。”卫风说,“如果夏志英知道你在利用他,余家和夏家的关系可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密了。你为了报复陆叙言,把陆飞也拖进了水里,甚至拿祝霖来做诱饵,你说,若是让祝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你?”
程维没有说话,卫风就道:“你自己回去琢磨琢磨,现在后悔,兴许还能来得及。”
然后我听到了椅子转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我本能地觉得自己是该逃跑的,可是那些话就像冰水当头淋下,我迈不动腿脚,直到程维把门打开,我还是那么僵凝地站着,脸色苍白。

我不记得是怎样挣开程维,自己跑开的了。其实我觉得人果然都是犯贱的,凡事经过了百般的折磨,就不会再像最初那样,有着多么激烈的反应了。
我好像还记得很多年前,程维和我第一次吵架,我只因为他没有和我解释清楚那个文艺女部长的事情,就难受了好久。我一个人躲在上铺,从床缝里悄悄望着他,有时候不知不觉睡去,晚上醒来发现自己枕着冰冷冷的床板,脸上的泪痕干了,皮肤皱巴巴的疼。

现在想来,当初的这点儿小事,究竟算什么呢?
我曾以为程维他总会有明白我的心思,柔软下来的一天。
可是我错了,程维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甚至都不会融化,我把他捂在胸口,他依旧是那么的冰冷,而我也渐渐被他冻得麻木,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那天,我一个人在外面的排挡点了乱七八糟一桌子的菜,又让老板给我开了好几瓶冰啤酒,然后就坐在喧闹的路边摊,自顾自地把那些麻辣的菜往嘴里送,直到眼睛都被辛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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