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精要做大妖怪(1--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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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觉得满心欢喜。这样的欢喜与面对身为将军的那个他是不一样的,没有虚应,亦不用提心吊胆,甚至明明有挨骂的时候,可口气听着反而让人心头一暖!
姬小彩不明白自己想起来的、感到的是什么,但似乎这些都与那个身为将军的古泰来并无关系。
庭院里传来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姬小彩小心闪到窗边去看。外头果然是古泰来,他已着了戎装,一身烂银铠甲光芒逼人,手托兜鍪,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仿似在避着什么人一般,而这院落里除了姬小彩便无他人。
姬小彩忽觉心里一阵空茫茫的黯然,他虽跟着古泰来五年有余,助古泰来千军中取敌首级,屡建奇功,更数次救他性命,古泰来却与他依旧有隔阂。
是的,隔阂!
古泰来平日对他总是好言好语,但有了什么新奇玩意,好吃的好用的,总要带回来给他,行军打仗也对他极是看重,但姬小彩仍然知道,古泰来对他并不如他对古泰来一般毫无芥蒂。或许是怕他的力量,人对妖鬼总是天性戒备,尤其古泰来曾见过他如何招来天火,焚毁一支几十人的敌军。
但其实姬小彩并不是妖!凤者,乃是天上神禽,见则天下大兴,自古以来,便该是站在帝王身边的,姬小彩选择了古泰来,古泰来并不知道,姬小彩也没有告诉他,只说自己是个妖。姬小彩想,如果他告诉古泰来自己的真实身分,那么古泰来势必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态度,但他又恐慌,古泰来对他的不一样是因为他的身分,所以,不敢告诉!
姬小彩目送古泰来出了庭院,他身形高大,却因为蹑手蹑脚而莫名显得有些矮小,直到出了门,才挺起腰杆来,姬小彩不知道对古泰来来说,自己的存在居然已经是种压迫。
他低低叹了口气,古泰来昨夜问他,自己还会跟他多久……
五年?十年?
姬小彩摸着发烫的耳朵,那个说着永远的古泰来在哪里?
姬小彩在思索中用过了早点,便着了戎装,骑马代替古泰来巡视防务。他在城内无人不知,兵士但凡见了他都会毕恭毕敬行礼,但礼数之下是尊敬亦或害怕、讽刺,无人能知。
姬小彩查了粮草供水,又去校场看了射靶,最后登上南城门,俯瞰四野。城门外不远便是沅水,远看有似一道银练,在日光下闪闪发光。远方青野碧绿,芳草摇曳,丝毫闻不到一丝战争的气味,反而有种宁静祥和的味道。秋天的气息充斥鼻端,带着微微的凉意,但很快便被蒸发殆尽。
辰时过半,空气中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姬小彩敏锐地捕捉到,命各处就位,拉起城门,进城要道广散铁蒺藜、拦起拒马枪,城头弓箭手密布,更置弩、投石器、火石等物,城门后拦以塞门刀车(注1),又命城中拨数十人队伍,备妥巷车(注2),以俟不时之需。
果不多时,大地微微震动,斥候回报,西南方秦军来袭,接天连地,粗算有万骑!秦军尚黑,远看便似漫天遍野滔滔黑水自天际席卷而来,马蹄踏野,金戈震震,姬小彩远远望着那杆黑龙旗,第一次,心中莫名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黑属水,秦以水德自居,又挟黑龙之威,水克火,龙压凤,姬小彩手心出汗,心如悬钟,惴惴不安等待敌军靠近。
秦军在接近的过程中几分而散,西陵堡东西南北四个门,北门通往郢都,部署兵力极重,东门近沅水,有水利设施,安排了工程兵士,只怕敌人从水道出入,也是深恐切断进水渠道,西门部署兵力最少,留了诸多机关。姬小彩亲自坐镇南门,门下敌兵团团集结,有个偏将出来喊城,姬小彩不等他说话,挥手道:「投物!」
一时城楼上投石器应声而动,无数重物直扑秦军而去。秦军训练有素,队伍急剧变化,盾牌手叠起铁打壁垒,遮挡楚军攻势,然而出人意料之处在于楚军所投并非大石等重物,却是一个一个牛皮囊,扔到盾牌上便碎裂开来,流出液体。秦军初始不明,未几有人喊道:「灯油,是灯油!」
话未说完,楚军一阵紧似一阵漫天箭雨落下,这种箭镞之上都有火石,又在油中浸过,擦着秦军盾牌,顿时火星四溅,一星燎原,秦军中霎时燃起无数火团,队形崩散,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西陵堡四周挖了诸多坑洞,底下散布铁蒺藜、尖木椿等物,秦军有烈火焚身者,仓皇逃窜,或踩踏致死,亦有跌落坑洞被插胸而亡,一时楚军城楼之下,有似修罗地狱。守在城墙下羊马城(注3)中的士兵亦趁机向秦军猛射火矢,阻绝意图跨越城壕的秦人。
天地间,马吠鹰嘶,哭号震山。
姬小彩望着楼下,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睛。只要跟在古泰来身边一日,他便不得不见这般场面一日。天数早定,秦王将为天子,大定天下,姬小彩助楚国一臂,乃是逆天而行,分外艰巨。自五年前始,他已积攒无数冤孽,敌兵敌民,己兵己民,死在他手上的不可胜数,只是为了古泰来!
姬小彩见城下秦军收束,料想对手吃了迎头一击,应会暂缓攻势,便去马面(注4)查看敌情。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姬小彩放眼望去,只见沅水之上突然腾起一条水龙,直向秦军而来。水龙通体晶莹皎洁,在空中盘旋一周,张嘴咆哮,龙吟之声贯耳,姬小彩四周楚军皆痛苦捂起耳朵,就连姬小彩听了都不由得微微心神震荡。
那水龙在空中喷溅水花,瞬时将秦军中火焰尽数浇灭,低低盘旋一周,又往楚军阵中掠来,一气冲倒数人。尾巴横扫,打穿一角城堞,几名楚兵哀嚎落下,也有楚军叫它咬在嘴中,抛掷在地,登时摔死,不死的也叫人插穿肚肠,身首异处!
姬小彩情知此支秦军中必有能人异士,再不顾隐藏自己身分,三步并作两步到城堞上去。他一身赤色盔甲,立在城头之上格外显眼,秦军中人见着他,一片惊呼:「赤鬼,楚军的赤鬼!」
登时便有无数弓弩手排在地上,向姬小彩射来箭矢。人力所及,姬小彩自然不放在眼中,他在身前一划,布下结界,将所有箭矢挡在身前,无数羽箭纷纷而落,掉在羊马墙中,被楚军士兵捡去用。姬小彩手上伸向空中,幻出他一柄赤凤剑,一跃而起,直向水龙额头插去,那驭龙者却是狡猾多端,引姬小彩向外,待他近到身前,却蓦然碎作一地水花,消失不见。姬小彩落脚已是在城外,脚下土中鲜血横流,秦军见着他孤身一人,却并不敢犯,就连楚军亦是大气不敢喘一口,丝毫没有己方占优的愉悦。
姬小彩已微显了妖怪本相,双目金红,扫视秦军阵中。却见敌方阵形忽变,人群如潮水往后退去,中间拱出一人,是个上了年纪的道士,破衣烂衫却气定神闲,姬小彩心内微惧,知今日必不能善了了。那道士走上前来,拂尘一摆道:「这位上君,缘何在此?」
姬小彩勉力回答:「我助楚军守城,自然在西陵城中。」
那道士笑道:「上君当知天命归属,何苦逆天而行?」
姬小彩咬牙道:「各安天命何其无趣,我愿助哪个便助哪个!」
那道士摇摇头:「为情所困,逆天而行,上君你可知如此必遭天谴?」
姬小彩不由一阵恼怒,执剑叱道:「废话休说,纳命来!」便于那道士缠斗一处。一时飞沙走石,龙腾凤吟,天地之间,皆为术力所控。
姬岚野隐身在暗处,见姬小彩与人争斗,却不敢贸然出手。这一个姬小彩并非他熟识的那个怕羞、文静的弟弟,他像换了个人一般,不仅妖力大涨,便连性格也仿似与以前不同。姬岚野仙力已失九分,此刻只能勉强以天眼窥视,只见姬小彩身影之中仿似叠了另一个人,赤红身影身周一团黑气,他所行所动,仿佛都受这另一个人操纵,身不由己,如同魔怔。
姬岚野不敢贸然出去,还因他见着那老道士之时,愣了一愣。那道士年纪好大,白眉白须,仿佛个世外仙人,但他一双眼睛,却叫姬岚野觉得莫名熟悉,像是似曾相识。姬岚野正如此想,却见那道士与姬小彩斗至一半,忽而分神朝他看了一眼。
姬岚野不由心内一惊,他以唯一所余一份仙力隐了行踪,如何就被他又发现?
姬小彩见对手好似分神,大喝一声,将赤凤剑往那道士颈上削去,他蓄足十二分妖力,眼看就要叫对手身首异处,忽听得一道风声,他剑身触着什么,将之一劈为二,姬小彩满以为着了,却见面前爆开一道白光,一截木桩被他劈做两半,落在地上。
姬小彩暗叫一声「不好」,耳旁风声拂过,似有人错身而过。正要追击,心内却猛然一荡,好似从九天直直落下,姬小彩竖起耳朵,在千军万马厮杀声中,听得熟悉马蹄声,从遥遥北方而来。那是他太过熟悉的马蹄之声,但只一听,便已知马上之人正是清早出发前往郢都的古泰来,想必此刻是接了战报,急勒回城。
姬小彩再顾不得那道士,纵起身形,犹如冲天火凤,直往北门而去。
古泰来立定脚跟,即便在地底,也能感到上头因为两军交锋引起的震动,只是传到他这里多少显得微弱。
地窖中依旧同他离去前一样,灰尘堆积,霉腐阴暗,几口坛子略被移过位置,那是姬小彩来寻过他的证明。
古泰来知道,这回自己找对了!
在重回这个地窖之前,古泰来已将城中几处凶地尽数查探却一无所获。当时城头厮杀正酣,城内百姓均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古泰来独自走在空荡街道之上,一如最初被迫与姬小彩分开时那样,他忽而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曾猜测那凤鸟生前死得不明不白,死后又葬无佳所,遂成冤孽,盘踞此城,但数百年光阴须臾过,西陵堡却从未留下过鬼怪作乱之恶名,直至今日,甚至已无人记得曾有如此一座古城。
可那凤鸟死有奇冤,死后断不会善了,直至如今方才作乱,只能料定当时曾有高人施法将其亡魂困在城中,不得挣脱,如此其后秦王再令撤堡他筑,将西陵堡彻底淹没在历史尘嚣之中,才有了今日的结果。故而,凤鸟并不葬在凶地,反该是葬在生气积聚,术力最易施展之处。
古泰来虽失法力,但仍可猜到其所在——只有生气聚集之地,阴阳轮转,方能将人由数百年后拖入数百年前幻城之中。有意无意,从一开始,周召吉便留下了讯息!而眼下看来,正是如此。
幻境之中,满城皆变,唯一保持着数百年后样貌的,只有这一方小小地窖。
古泰来再看四周,此时眼光不同,便觉出蹊跷来。那些坛子疏落摆在一边,初看没什么,再一细看却依稀仿佛按北斗七星而布。古泰来又蹲下身去看,只见每口坛子旁边,皆散落着一些细小灰粒,捻起来细瞧,才发现那并非普通尘灰,反倒像是谷物之类。不知道的只当是旁边堆积的谷物中掉下来的,此刻看来,却是有人施法时所用,将坛子与之相配,便成了一个阵法。
正所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古泰来顺着那些坛子指向,摸到角落处,估摸着位置,拔出腰间匕首一路挖下去。挖了不知多深,终于摸着件硬物,起出来看,是口小瓮,瓮口封着咒符,盖了朱砂敕印,日久侵蚀,露了丝缝,想那怨魂,或许便是由此逃脱。
古泰来看着那口瓮,莫名心中有股奇妙感受,难言是悲是喜,是惧是慌,他一向少为外物所动,此刻却心神恍惚,起了一臂鸡皮疙瘩。勉强定下心来,将那小瓮启封了看,匕首划过瓮口封印,轻易将之裁破,他等了等,并未发生不好的事情,这才将坛子倒扣倒出里面的东西,一共是两个布包,小包中装着与周召吉交给他的灰粒一般的东西,古泰来将之揣入怀中,又去打开大包来看,里面果然露出灰褐色的表面,等到完全展开的时候,古泰来不由愕了一愕,那是一幅不知多久之前的古图,颜色已褪,却依然可清晰看出画的乃是一尾九天凤鸟,彩羽翩翩,形态流丽,简直呼之欲出,但总仿佛有哪里不对。古泰来将之取了凑到有光的地方去看,但见那凤鸟图中刚好缺了一块,位置所在乃是凤鸟的一只眼睛。
这是一只瞎了眼睛的凤!
古泰来想起自己取得的那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额头霎时滋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姬小彩赤红身影疾速掠过空中,足尖点着房顶,向北门外而去。与他齐头并进,是那秦军道士!姬小彩够快,那道士却有似附骨之蛆,依旧纠缠不休。两人于空中缠斗前行,彼此绝不手下留情,术力在空中碰撞交错,发出锵然声响,掀落屋瓦,撞塌房梁,底下哭声一片,无辜百姓不知死伤几多,姬小彩却根本无暇顾及!
他浑身妖力满溢,如同魔怔,兜鍪已碎,发带已断,一头赤色发丝空中如火燃烧。
他只知古泰来有险,自己须去相救!神挡杀神,佛阻杀佛!
不长一段路,走得几多艰难,翻出北门,遥遥见得压门「黑水」,姬小彩再不犹豫,秦军之一生,譬如古泰来之一险!他妖剑斩击而下,焚天火炽焰,于万军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