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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山鸡精要做大妖怪(1--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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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泰来回答:「这不是我能保证的,如果你们有缘,或者可以再见,但我提醒你一点,莲生投胎以后,前尘过往便都了断了,他有他新的缘分,你不是人,未必再有于他一生中立足之地。」
他这话说得极其冷静,内容却是无比残酷,就连姬小彩听了都觉得犹如胸口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左右为难,怎么选,都是分别。几年或者几十年,比之永久如何一提?
他忽而又想到古泰来在静王府说过的那句话:『解不掉灵仙玉,我就赔你一辈子,等我死了,你再想别的办法!』
只是一瞬间,姬小彩莫名觉得惶恐起来!
比之妖的寿命,人的寿数短到不能再短!他与古泰来到现在相处了快两个月,开始时很害怕,想着有朝一日能从这个怪道士身边逃走就好了,连带着他的死也成为潜意识中一个逃出生天的期限,还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会觉得能够留在古泰来的身边其实是件不错的事情,虽然会被凶,会被卖,但每天都过得很愉快,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等我死了……』
到古泰来死的那一天,自己会怎样?
淡淡笑着的胡朱说:『那我便守他生生世世。』
姬小彩突然就有些糊涂,又似有所悟,那边,广元已经下了结论。
「我选帮小傻子实现心愿。」
姬小彩「咦」了一声:「如果莲生实现了心愿,就会走了,以后你们未必能见着。」
广元却像个大人样的挺起胸膛,正色说:「你笨啊,这也比小傻子永远消失了的好!」
姬小彩还是有些不理解:「广元,你想清楚了?」
广元说:「本神君当然想清楚了!小傻子就算投胎了也不会忘了本神君的,本神君有自信。」又说,「如果他敢忘了本神君,本神君就天天上他们家闹去!再说,几十年后,本神君一定变得很厉害啦,到时候就连你那个道士也肯定比不过本神君!」说得自信满满,简直是壮志满怀。
古泰来放下茶杯,微微笑道:「谨遵锦河河神法意。」
姬小彩望着古泰来,忽然想起来,胡朱还说过一句话。
她说:『你现在还小,总有一天也能找到令你心甘情愿厮守一生的那个。』

然而,就算得到广元的帮助,对追寻莲生的过去却并没有太大的推助,因为广元是在三十年前赴任锦河河神,而他上任的时候,莲生已经在锦河中待着了。这足以证明为何姬小彩没能从锦河附近的住户处打听到莲生的消息——三十年前,长兴镇外的锦河附近本没有住家,是在这三十年里,长兴镇的人口逐渐增多,才有人陆续搬到了镇外的锦河畔,成了气候。
但,也至少知道了一点,莲生是在三十年前便过世了的人,如要打听关于他的消息,找长兴镇上上了年纪的老人会更可行。
姬小彩问古泰来可不可以试着请教当地的土地爷,古泰来却说,这种事,以他的能力办不到。姬小彩多少觉得奇怪,在临安天子脚下,古泰来尚能请动当地土地,追查灵虚道长之事,为何到了个小镇却反而不行?这就如同请得动京官,如何请不动地方官一样令人不解。
广元说,道士不行本神君可以去问,结果去了一阵,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说人不在。姬小彩这才想起来,农历七月正是鬼门大开之时,土地、城隍皆忙于平衡阴阳两界,防止恶鬼出逃人间,引起纷乱,谁也没空来管这档闲事。
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广元也算机灵,找阴司小吏抄录了长兴镇近百年来死于锦河之人的名录,一一对照着来查。
本朝开朝至今已有了四任天子,当今天子即位到现在十一年,再往上数,几位皇上分别在位二十七、二十、九年,换言之,百年的时间跨越了两个王朝。但因前朝末年,苛捐赋税过重,民不聊生,古泰来判定,莲生倘或死在前朝,便不该是栖生在这莲花水灯之内,当时连活命都是件难事,何况是过七夕,因而,大体都认定莲生应该是自当今太上皇执政期上溯至开朝初之人。
然而,查阅了开朝至今的记录,甚至将前朝的记录一并查阅的情况下,却并没有一个七夕死于锦河,名叫莲生的年轻男子。
「莫不是莲生记错了,他本名并不叫做莲生?」姬小彩这么问的时候,莲生就守在他的身旁,望着他直乐,似乎很喜欢听姬小彩叫他的名字。
姬小彩转头问他:「莲生,你能不能再想想,自己到底叫什么,住哪儿?」
他就乖乖想一想,张嘴用沙哑的声音说:「叫莲生,我叫莲生,莲花灯里生的莲生。」
姬小彩与古泰来彼此望望,毫无办法。
广元在旁边蹲地:「我认识小傻子三十年了,头一次听他说话……」
古泰来说:「阴司的记录未必是齐全的,莲生或者是个例外,否则也早该被鬼差拘了去。」
但这样一来,就更无从查起。
姬小彩想了半天,忽然问古泰来:「道长,为什么莲生会缠上我?」
广元马上跳起来说:「小傻子才不是缠上你,是……是……」
姬小彩摸着自己的脸问:「难道我长得像他挂念的人?」
莲生凑过来,忽而伸出冰冷的手,托着姬小彩的脸说:「等……等了你好久……」
广元嘴里一口茶都喷出来,气急败坏地去抱住他的腰往后拖,口里嚷嚷:「松手松手!小傻子不要摸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会烂的!」
莲生被他抱着,两个手还在往前伸,说:「莲生……七夕……等了你好久!等不到……很寂寞……」
姬小彩忍不住转头去看古泰来,却见他凝视着自己,似乎在想什么。
「道长……」
古泰来问:「七夕节放莲花水灯是给心上人的吧?」他像是在问别人,但却是在思索而已。姬小彩还没回答,他已经得出结论,「莲生的执念无疑是情爱,执念的对象可能是个与你相像的男子,那人当年多半也在这镇上,两人曾经有情,但是当年七夕,莲生约对方锦河畔一见,对方却爽约了。」
姬小彩愣住了。
一个小城镇,男人喜欢上男人,他是个妖怪也知道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因此只能在七夕节,默默点燃一盏莲花水灯,传达对对方的感情,但是应该收下那盏莲花水灯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而他不知为何,便死在了那年的七夕,从此永远徘徊在锦河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直到把一切都忘记……
广元不由得松开了手,莲生马上扑到姬小彩的身边去,像个小孩子一样,羞涩地抱住他的手臂说:「等了你好久,终于来了,莲生很高兴!」
姬小彩心里觉得难受,忍不住问:「那个人为什么没来?明知道莲生在等他!」
古泰来说:「无外乎娶亲或者远走,总之是想了断这段关系。」
莲生的眼神在听到古泰来说完这句话的刹那便变得不对了,死命地抱住姬小彩的胳膊,发抖着说:「不要……不要娶别人……不要丢下莲生……」
古泰来说:「是第一种。」

如若阴司的记录查不到对应的,只能从阳世入手。这方面古泰来就没有周召吉本事大,凭着吹牛塞钱上下打点,第二天一早,衙门的簿册便到了手。然而,仵作的陈年卷宗基本与阴司纪录匹配,并没有查到相关莲生的只字片语,姬小彩拿着莲生的画像,比对着自己的脸,又到长兴镇上找一些老人问了一圈,也并没有人说认得莲生或者长得像他自己的男人。
姬小彩谢过询问的第七个老人,往街的另一侧走去。以妖怪来说,其实奔走数日也不会疲惫,但姬小彩觉得很累,他现在不知道,帮助莲生想起过去的一切是否是个正确的主意,如果那过去可能就是逼死他的原因……
一不留神便又走到了月老庙的门前,过了七夕,月老庙里进出的人却并未清减,姬小彩望着门内络绎进出的人或者妖,有些不明白。
他在山林活了五百年,除了修行,并不知情之一物为何,进入这人世,至今见着了三对,黄生与赵璎珞虽是个好结果,也经历了诸多磨折,胡朱与赵青彦却是那般田地,到了莲生,便连命都丢了,至死亦不得解脱。
如若情之一物,叫人伤心难受,甚至送了性命,为何又有这许多人要去求它?
姬小彩模模糊糊地想着,忽而觉得眼前站了个什么人,抬头一看,正是前日月老庙中见过的老头。姬小彩正想站起来与之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身软口哑,一点动弹不得。
老头看看他,又看看他背着的那柄伞,忽而指了指他怀里,说:「他人之物,尔当归还。」
姬小彩眼睁睁看着老头的手伸过来,自他怀里取出一件什么东西来。那是一根红色的绸带,正是月老庙后院大树上结着的那些许愿如意带,姬小彩那日在树下,不知怎么,居然携了根红绸出来。
姬小彩正想说些什么,猛然耳旁「嗡」的一声,睁眼一看,自己竟是坐在月老庙前的一块石头上打了个小小的盹。他还记得梦里所见,伸手到怀里一掏,竟然真的摸出根红绸来,那红绸似是很有些年数了,颜色已被风雨刷去了一层,显得黯淡。他将那红绸展开来一看,上面是两列漂亮的行书,写:「诚请上天垂怜,愿与吾弟贤之一世相伴。兄章进叩祷,癸卯年七月初七。」
肩上忽然挨了一下,姬小彩抬起头来,正是古泰来。
古泰来说:「查到一个人,你跟我来。」


第八章一缕幽魂随水转

古泰来边走边说:「之前查的方向错了,我们一直在寻找一个二十出头,名叫莲生,死于某年七夕锦河中的男子,因为始终没有查到匹配的人选,无论名字叫不叫莲生,所以便认为可能是记录有缺漏,实则不然……」
姬小彩显然没有听明白,问:「那是什么原因?」
古泰来说:「上镇里找人问的时候,你都怎么问?」
姬小彩想了想说:「就问,三十年前有没有个年轻男子七夕的时候死于锦河里,名叫莲生,长得就像这画里这样?」
古泰来说:「如果名字不对呢?」
姬小彩思索一下说:「年月隔了许久,名字不对不至于影响太多吧,莲生也可能是个小名之类。」
古泰来又问:「如果相貌不对呢?」
姬小彩说:「如果相貌天差地远,那肯定不是同一人,但这三十年前的旧事,若不是莲生的亲戚,记不清他的长相也是情有可原。」
古泰来说:「对了,换做我,这种时候,多半会思索一下说,似乎有这么个人,但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或者长得与你这画上也不知是不是相像,但现在你听到的回答都是什么?」
「没有这么个人。」
古泰来说:「你再想想,为何如今大家都一口咬定没有这么个人,一个含糊其辞的人都没有?」
姬小彩想了半天,反复将自己的问题颠来倒去地咀嚼了几遍,蓦然像是想到什么,但却完全不敢置信——如果自己的想法坐实,那么从一开始的推测根本就错了,而且这还关系到莲生的身分……
他不确信了。
古泰来看姬小彩犹豫,已知他摸着了边,说:「就是那样,三十一年前,这镇上有个年轻男子,长得跟画里的男人相似,也曾于七夕掉入了锦河之中,前半段与我们所知的相同,但是,那男人并没有死,如今也还在这镇上,那个人的名字叫顾贤之。」
「顾贤之?」姬小彩猛然停下了脚步,一脸狐疑地看着古泰来,「圣贤之人的贤之?」
古泰来问:「怎么了?」
姬小彩从怀中掏出那根红绸来,说:「这是七夕的时候,我从月老庙后院的同心树上不小心带出来的。」
古泰来手才摸到那根红绸,姬小彩便感觉身后背的伞跳动了一下,等到古泰来将那根红绸接过去,身上的伞跳动得几乎要从肩上滑下来了,姬小彩不得不去将伞解下来,抱在手里轻声问:「莲生,怎么了?」
然而,那伞却并不领他的情,挣扎了一下,便跳脱了姬小彩的怀抱,蹦古泰来怀里去了。古泰来也愣了一下,看了那红绸,像是略有所悟,将红绸递还给姬小彩,那伞果然又果断掉了个头,跳回姬小彩怀里。
古泰来得出结论:「原来不是长得像,他会找上你,就是因为这根红绸,那个三十一年前爽约的男子恐怕就是这个章进。」
姬小彩心里惊疑不定,跟着古泰来穿过城镇,到了个院落面前,尚未进去,便听得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凄切哭喊,跟着是几个女子嘤嘤哭声,断断续续,念些什么。院落门口站着广元,一脸的惶恐。
姬小彩向门里望进去,看到院里停着一口棺材,周召吉正与个中年男子说话。
古泰来只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道:「人没了?」
广元点点头:「就刚才的事。」
「走了没?」
「还没?」
正说着,便自不远处,看到一名白衣男子住日光下走过来,手里拿着支精巧五爪银纹饰的判官笔。他像是不存于此世之人,一路走来,并无一人看他一眼,哪怕他相貌脱俗,气度悠闲,便连走路都似乎与众不同,看似很慢,眨眼就到了面前。
那人来回看看古泰来一行,对广元端整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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