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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绯色倾城(gl)-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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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去了陛下那里,”赵凛缓缓叹息道:“他半夜从东宫告退后,就在暖玉湖畔的华容殿外长跪不起,直到宣旨觐见,彻夜长谈。”

“他去找母后了!”东方若情玉容错愕,指节已紧张得死死攥紧:“他们说了什么?”

赵凛低声道:“侯爷先是向陛下请罪,先前陛下赐婚,让墨府千金墨成香嫁于皇侄东方锦荣为妻。不料墨成香挟持着公主殿下逃出玉京,下落不明。。。侯爷为此痛悔请罪,陛下出言劝了劝,他才提及高逸幽谋反之事。”

“虚伪!”东方若情冷冷讥诮:“母后怎说,难道允了他下旨出兵,调遣齐营么?”

赵凛默然片刻,逡巡在东方若情身上的目光如沉冷的秋霜,苍白苦痛,透出了逾越了尊卑与身份的关切。东方若情这才发现未及不惑之年的赵凛已经鬓生白发,好像一夜间老了下来。她正欲开口,不料赵凛回过神,从袖口取出了那一道玉轴黄卷,徐徐展开道:“皇太女东方若情听旨——”

呼吸骤然收紧,东方若情来不及他想,忙匆匆跪下。只听赵凛沉声念出,字字有如刀割在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女自入主东宫以来,不法祖德,不遵朕训,荒淫宫闱,治国不利!令君臣生隙,国本动荡,朕实痛心!即日起收回东宫监国之权,收皇天兵印,九龙玉玺。右相梁惑、左相冯崇民摄政辅佐。赐囚龙链,禁足思过,非朕召不得出东宫半步,钦此!”

赐链,禁足。。。东方若情只觉心里紧紧压着的那根弦断了,弦丝如刃,抽得她心肺生疼,玉膝一软,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为公主殿下戴上!”赵凛声线哑然,指使着从旁的两个小太监呈着“囚龙链”跪到了东方若情身前。这囚龙琏是由冷硬玄铁外镶剔透的昆仑红玉而成,质地外软内坚,轻巧不影响行走,但戴久了就会磨伤肌肤。以往都是帝君赐给失宠的妃子,象征禁足之刑。

小太监蹑手蹑脚,将囚龙链狠狠上东方若情纤细的脚踝,多么冰冷彻骨的疼痛与耻辱!“好。。。好一个令君臣生隙,国本动荡!”东方若情疯了般凄声大笑:“母后妥协了,为了消减墨天诏心中的怀疑为了拖住时机,为了让这个局继续布下去。。。她宁可牺牲亲生女儿,要将我生生囚死在这里么?!”

“陛下严惩公主殿下是实属无奈的权宜之计啊。。。”赵凛难以自控,失了平日的内敛压抑,流着泪道:“你再忍忍!东方家与墨家十几年关系疏离难测,殿下一时冲动,只会让这面子上虚假的关系也分崩离析!”

东方若情唇角漾开极为可怕的冷笑:“我知道,我此举定让母后失望不已,可我自幼被她弃于冷宫。长大后又突然将这千疮百孔的江山强压在我身上,她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今日她赐我一条足链,明日恐怕墨天诏就要赐我一条三尺白绫!我已忍到极致,忍的没了自尊!女儿再不能为她分忧,那她为何不多生几男几女?!”

赵凛的目光忽然变得幽邃犀利:“不。。。这大不敬的话殿下千万不能说出口,陛下最忌讳子嗣之事!”

东方若情怒极反笑:“忌讳?她忌讳那我又是从何而来?!”说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绝美的凤眸中迸发出层层浓烈而迫人的寒光,一把扼住赵凛的衣袖,逼问道:“赵公公,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当年所有实情对么?告诉我,我生父是谁?他在哪里。。。求他帮帮我,求他救我出去,救救我!”问到最后,东方若情竟控制不住地哭喊起来。。。

“寻他无用,他活着死了都没任何分别!”赵凛失态地避开,剑眉蹙得深如沟壑,任由东方若情痛哭着将自己的手都掐出了青紫。

从旁的两个太监大惊失色:“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殿下失心疯又犯了!”

赵凛眼神一敛,两指忽然在宦服下并紧,闪电般直击向东方若情胸口穴道。。。“啊!”东方若情痛呼一声,娇躯晃了几下,便直直倒在了赵凛怀里。。。两个小太监骇然瞪着赵凛,他们跟随这位总管大太监的日子不短,竟不知他有功夫在身。失神间赵凛一把将东方若情横抱起来,旁若无人地走入内殿,怒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吐出半个字!”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只见赵凛安顿好了东方若情就寝,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东宫,扬长而去。而伴在他身侧的两个小太监,已经不见了踪影。

※※※※※※※※※※※※※※※※※※※※※
铸剑工坊,最深处的那间隐秘石室。三十年前老庄主南震英在此冶炼“乾坤剑”失败,两年前南雪衣在此铸成邪剑“千冥”,之后由慕绯送去苗疆红莲教,最后剑沉临安大运河。。。

铸剑池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整间密室,仿佛暗室石墙上所有的水汽都被那烈焰蒸腾了起来,浮在密室穹顶如同火红色的云雾。她独自一人站在铸剑池旁,苍白瘦削的手紧紧握了一根檀木拐杖,以支撑这病弱的身子长时间久站在这里。。。一袭素雪幽兰纹底的纱衣被气浪吹起,南雪衣乌黑如缎的发上闪过一点夺目青光,是绯儿赠她的碧龙簪,盘绕成了一个极美的流云髻,似是将此时此景都定格成了永恒。

“雪衣!雪衣!你开门!”不远处的石门外传来一阵阵闷响,她知道是绯儿在用尽一切办法砸门,那人焦灼的声音已到了疯狂边缘:“雪衣。。。让我进去!我求求你!快让我进去啊!”

“师父——师父!求你出来吧。。。你若不出来徒儿们便跪死在这里!”是龙阳和宫凌哽咽的哭声,他们陪慕绯在此等着、跪着、求着。那日清晨南雪衣撞破了他们和墨成香的四人密谈,与慕绯发生了激烈争吵,南雪衣一气之下便把自己关在铸剑石室,整整一天一夜不饮不食,眼里只盯着那柄在烈焰中烧了数月还不能成宝剑。。。南雪衣身子极弱,每做一步都要比从前难上千倍万倍,却仍坚持亲手操作铸剑池中的机关工序,水深火热,俨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雪衣!雪衣。。。”门外的呼喊越发沙哑痛楚,南雪衣却听若未闻,她轻轻拄着拐杖朝铸剑池中央走去,清冷的眸子里映着明明灭灭的火焰。她痴痴看着那火光,好像这躯体里所有的痛苦都不存在了,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了火舌与烈焰深处出现了跳跃的影象,而她的耳边,似乎也吹过了所有记忆里的呢喃细语:

“你是长公主沈慕绯,对么?”相遇的那个血腥月夜,她伸出手拉起那个颤抖的十岁小女孩,告诉她:“而我。。。我是南雪衣。”紧接着,那记忆又跳跃到六年前送绯儿去碧云庵剃度,她却哭喊着自己的名字,追上骏马:“南雪衣!你真的丢下我不管了吗?!”

她不忍弃她,义无反顾地将她收养,牵起她的手喃喃笑道:“绯儿,我收你为徒吧!”曾忆拜师时那小人儿端着茶,慧黠而又欣喜地唤她:“师父。。。师父请用茶!”曾忆那个月色如雾的夜晚,绯儿半夜里闯进琴坊,将碧龙簪粗糙而灼热的坯形放到南雪衣手里,然后依偎在她颈间睡去。。。

曾忆整整四年在碧云山深处教她练剑,初初学成后山庄就遭了变故,哥哥去世时,她曾信誓旦旦地说过:“绯儿长大了就只有一个愿望,我想保护师父,沧浪阁要来就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你!”那时自己便哑然失笑:“保护我?你会么,你会离开我,有朝一日,你也会离开我吧。。。”而她却道:“不会的!绯儿不会离开师父!永远不会离开师父!” 

忽然扰乱的心思,酒醉迷糊错上加错的初吻,逆了师徒伦常,铸剑池边浑然忘我的拥吻,分明熟悉得还像昨日发生的一样!放她去苗疆送剑历练,一去就是九死一生,半年柔肠寸断。。。她在绝笔信中剖白爱她胜过世间的一切,重逢后星空月下,抵死缠绵,那人的容颜映着漫天飞星流火,郑重而认真地对她承诺:“雪衣你看到了吗?我爱你!天地为证,星月共鉴!”

泪水终是模糊了所有视线,南雪衣缓缓伸出手,触及的却是铸剑池灼烫的壁沿。她怕那些记忆已经随风散去,却分明深入骨髓地刻在了心里。

“绯儿,你为何执意要走,为何执意要离开我?”南雪衣窒息般地剧烈咳嗽起来,捂着胸口,泪水不住划过憔悴病容。其实无论绯儿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涉险回宫,她都不在意,她恨的。。。是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恋人去送死!

“雪衣,我知错了!我允你,我什么都答允你!”只听慕绯在门外哀声求道:“我再不惹你生气,求你把门打开,求你见我!”

南雪衣苦涩一笑,绯儿又在骗她。除了闹着拖着,她已然没有任何办法能留住绯儿。。。忽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慕绯与师兄师姐合力运功,掌力击在厚重的石门上竟真的裂开缝隙,恐不能撑住多久就会让她闯进来了。。。 


、第七十七章 祭剑 。。。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时;南雪衣再一回眸望向铸剑池,只见那熊熊烈焰中央慢慢浮起了一道斑斓刺目的光芒。。。

数月的烈火熔炼,十八道手工研磨,现在,终于到了宝剑铸成出池的时刻了么!女铸剑师的目光被宝剑浮凸的轮廓深深吸了过去;泪水涟涟,心跳颤栗而狂喜,比她以往铸成的任何一柄宝剑都要难以自持!

她一手握紧拐杖撑住身子;一手果断按下铸剑池壁的某处机关;只见巨大的剑池内壁霎时喷出了一圈水浪,早就蓄好的冷淬液熄灭了熊熊烈火;而铸剑池上方的石室天窗也在这时打开;热气散出的同时,忽然有落落纷扬的雪花从天窗飘了下来。。。晶莹如玉,洁白轻舞,竟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在这时降临了。

雪花徐徐落上剑身,神剑在源于天地的寒气浸润下冷却得更快,整个剑身都透出了冰雪般剔透的白光!它拥有紫檀木鎏金剑鞘,剑柄三十六颗西域镀金钻镶成了盘龙纹,簇拥着一颗莹润无暇的青碧琉璃珠。那珠子受了日光折射,幽幽碧色竟在刹那间变幻成了斑斓的红橙蓝紫,就如天上的星子落入剑鞘,美得窒息。剑身由南雪衣亲手刻了一朵冰莲为饰,花瓣层层叠叠,笼罩在铸剑池的冰火两重天的水雾中,宛如琼台仙子,瑞气万千。冰莲之下则刻了几句诗文: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她以“相思”为剑名,以相思表爱意,没想到却应验了今日的别离!

南雪衣指尖按上池壁另一处机关,猛一触动,相思剑便“哗——”地一声破池而出,南雪衣抬手去接,那剑就有如灵性地落在她的手中。南雪衣细细一抚,青碧琉璃珠清晰倒映出了佳人低垂的泪眸,与普通宝剑的不同,相思剑是她亲手做好了镶嵌开刃再入火熔炼,工序和千冥剑是一样的。天窗飘下的雪花亦落上她的发,像是罩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轻纱,令南雪衣的神色变得潜静而柔美。。。纵然下半生要缠绵病榻,不能握剑、不能铸剑,这相思剑也算是实现了她毕生梦想!

“雪衣!雪衣!师兄。。。我们再试一次!”石门外慕绯的声音更加沉痛慌乱,三人不惜耗着大量内力,一掌掌击得石门开裂得更加厉害。南雪衣瞥了石门一眼,抚剑的手却忽然僵住,再低眸时强烈的震惊令她心脏肺腑都一下子揪在了一起。。。南雪衣突然发现相思剑有些不对劲,剑刃锋利,剑脊却出奇的柔软,按下去竟有凹凸的指印。这种软不同于试水剑的柔韧,而是铸范时昆仑玄铁和陨铁石融合失败的结果!

南雪衣身形剧震,手里拐杖一松,整个人都跌跌撞撞地瘫在了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她耗尽心血的相思剑,竟还是铸造失败了么?!瞬间从狂喜跌入了地狱,南雪衣急促喘息,喉咙里有腥咸的血气翻涌上来,一身的冷汗粘着衣裳涔涔往下淌,连绝望的恸哭都哭不出来。。。

剑不能成,剑不能成,她心底不断念着这四个残忍字眼,南雪衣本念想着一旦相思剑铸成,绯儿带走防身她也能勉强放心。结果铸造失败,难道是上天注定要截断她心爱之人最后一条生路吗!“雪衣。。。雪衣,你在做什么?说句话好吗?”慕绯不知里面发生着什么,急得双眸通红,手死死按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捶打得出了血。而她哽咽的呼唤在南雪衣听来却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似的,听不真切,虚无飘忽。

南雪衣脑海里一片空茫,相思剑在她手里静静握着,投影在地上都是一道绝美清洌的剑影。低眸凝看,指尖在冰凉的利刃来回抚过,忽然,南雪衣的目光变得深邃宁静,唇角竟还含了一抹淡淡的笑,自语道:“绯儿,我怎么这样傻。。。何必生不如死地活着,我若死了。。。你便不用为我回宫了罢!”

言罢,她哗的一声抽剑出鞘,撩开衣袖,将雪白皓腕狠狠抵在了相思剑的锋刃上!彻骨的冰寒从肌肤一直蔓延到她律动的脉搏,心跳依然那样明晰,而她的魂却已死!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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