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倾城(gl)-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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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沉沦久,弹指风云变。。。
他的祖父高承焕当年与开国皇帝沈靖贤结义于草莽,十几年金戈铁马开拓疆土,开国后御封“临江王”之爵,执“昊天印”掌获兵权,与帝君共守江山。不料帝君年迈,风云剧变,同样战功卓著的“少亲王”东方世家以外戚之便势力激胀,至第三代愈演愈烈,身为皇后的东方端华苟同“镇远候”墨天诏篡夺帝位,大举迫害沈氏宗亲,和先帝亲信。
先帝沈岩驾崩,贵妃容兮然携子女下落不明,先帝胞妹巫阳夫人与驸马被女皇赐白绫,自缢于府中。先帝同父异母的妹妹,韩阳夫人沈孝君被贬为宫妇,驸马高寒交出“昊天印”一病不起,而作为韩阳夫人与高寒将军之子的高逸幽,被女皇一旨发配到西昆仑采矿,苟延残喘了四度春秋。。。
“快点儿!爬快点儿!你们这帮蠢货!”工头的长鞭如暴风骤雨般击落,奴隶们一阵哀嚎,高逸幽咬着牙关忍耐,他僵硬地拖着矿车往前走,在极致的肉体痛苦中想起了一个人,那稚嫩如秋水浮波,明媚如七月流火的容颜,从记忆深处浮凸出来。。。
四年前,十五岁的少年手脚都拴着镣铐被押往长公主所住的西宫,与他的母亲韩阳夫人沈孝君作最后的告别。。。高逸幽看着沦为宫妇的母亲,披头乱发,双眼空洞憔悴如鬼,抱着儿子直哭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
母亲的哭声让他癫狂,只觉心脏都快要被破涌而出的血液撕裂,他愤怒,仇恨,满含羞辱。。。恨不得紧攥的拳头里凭空多出一把剑,让他砍断这该死的镣铐,让他刺入妖后东方端华的胸口!
直到一缕郁淡的寒香钻入鼻息,他蓦然抬头,便见一个纤细的影儿落在了上座。红底金绣袍,长发团花髻,她让高逸幽隐隐想起了表妹沈慕绯,可一旦细看,两代长公主又是那样不同。。。东方若情沉静时如一汪出尘的睡莲;任凭那眉眼与她高傲的母亲多么神似,都掩不去她久居深宫的淡淡忧伤,和与母亲截然相反的从容善意。
“你放心去吧。”她突然开口,声音微扬,如珠玉落盘:“本宫会好好照料你母亲,从不曾视她为仆。。。”
言罢,东方若情盈盈走来,接过宫人递来的一个神秘锦盒,交付到了高逸幽手中:“母后托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倘若你在西昆仑挖到金矿,就会明白如何用它,不然,就永远不要打开。。。”
高逸幽错愕当场,看着比他足足矮一个头的十岁长公主。四年来话犹在耳,记忆却已模糊破碎。。。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离开西宫,捧着那莫名其妙的锦盒被押上囚车,一路向西,一路出中原,到了生不如死的苦寒之地为工为奴。。。
他在无数午夜梦回的夜里想起东方若情,想起她淡淡的叮咛嘱托,红裙翩飞曳地燃起的明艳的火,想起她青涩又深远的眼波,像是雪山的冷月,又像是炽热的骄阳。。。他看不透她,也再也看不到了。。。
高逸幽深陷于这种罪恶,一次次承认又一次次否认,他只看了东方若情一眼,只那一眼就铭心刻骨。
“那是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呼吼,高逸幽怔了怔,刚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便看见那些挥鞭的工头子都跑了,哪怕是身上缠着粗绳拉车的奴隶们都卸下了一身沉重,纷纷跑向一个刚刚开挖的洞口。。。
“金子!是真的金子!成堆的金矿金砂!快来看啊,挖到了!我们挖到了!”
“真的有?原来是真的有!是西戎人留下的宝藏吗?!”
各种语无伦次的叫喊如潮涌般,蔓延在整个西昆仑的山坳,几乎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地涌向那个黑暗狭小的洞口,高逸幽木然地走了过去,寒风疾劲,刀割似地刮着他的皮肤。而那据说挖到金子的洞口,仿佛也闪出了金灿灿的光芒。。。
他恍然明白了这四年是为了什么,在女皇东方端华的盘算里,究竟是要用他,还是毁了他。
男子冷锐的笑意忽然深刻明晰,义无反顾地跟着人流,涌入了金色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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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使人明智,明智而知自身;读诗使人聪慧,聪慧而得修养。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鸿鹄书院,仕子学堂。夫子絮絮叨叨的讲授令人昏昏欲睡。这间学堂里坐了有将近三十人,前排聚精会神,后排慵慵懒懒,不停地交头接耳等待放课的时辰。
书院毗邻铸剑山庄而建,三年前由南少卿出资办成。随着铸剑山庄的声望在江湖上与日俱增,蜀中一带的许多武林世家,甚至官宦子弟,巨富商贾都纷纷把自家孩子送往山庄习武学艺。于是铸剑山庄俨然又成了桃李芬芳的求学之地,为了弟子的前程,南少卿自办书院,定下了凡十六岁以下弟子无论男女必须入书院学习的规矩。
慕绯趴在桌上听也不听,这里教的四书五经、国史、兵法、音律她六七岁时就已经在宫里学的烂熟于心。课上一字不听,也照样把夫子布置的文章写得引经据典,精彩斐然。夫子久闻慕绯心高气傲,又是少庄主唯一的爱徒,实在拿她没办法。一心就想逮着个什么纰漏,到少庄主那里好好告她一状!
她半眯着眸子想睡,邻桌的几个富家少年也是不安分的主儿,使劲儿朝慕绯挤眉弄眼引她注意,逗得慕绯露出了灿烂的笑靥,他们便会迷得失魂落魄,满脸透红。
仿佛是一夕之间就出落得袅袅娉婷,姿容清美得令人过目难忘。无论容貌、文采还是剑艺皆是出类拔萃。从山庄到书院,或者偶尔随师父去县城里游逛,她时刻都能感觉到异性追随的炽热目光。
慕绯由惶恐到习惯,甚至渐渐乐在其中,蓦然发现了成长的乐趣。彼时的她完全不谙情事,不知何为“心动”何为“爱慕”,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想要寻到那么一种感觉,在她生命中似乎只有师父是最依赖重要的,那些俊秀少年郎一个个在她眼里,似乎都还找不到异样的感觉。。。
“绯儿!”她正神思遨游,忽的感到背后有人狠狠掐她,慕绯一回头便看到了师姐宫凌板着一张冰脸,第七次替斜后桌的一个少年传递信物。。。宫凌刚满十六,到了开春就能离开书院。却因为坐在慕绯身后而日日不得安宁,成了那些爱慕者们的无辜信使。慕绯忙接过那样物事回过头去,逃似的避开师姐忍无可忍的可怕眼神。。。
低头摊开掌心才发现,这次收到的竟是一只精致小巧的纸鹤。她立刻回头望了一眼那少年,那少年陡然一惊,慌忙用书本遮住了俊颜,极为羞涩腼腆。。。慕绯慢慢小心翼翼拆开了纸鹤,一首隽雅风流的情诗跃然纸上:
“一睹倾城貌,尘心只自猜。
相望不相亲,鸿蒙为卿开。。。”
、第十五章 怒争 。。。
指尖轻轻覆上油墨未干透的字迹,慕绯心底一阵惊喜,她与那少年传信早已不是第一次,唯有这次是分外真实地触到了那人字里行间的默默情意。。。像是隔了一层薄纱迷离,彼此羞涩却又彼此试探,最后终于点明,只愿相望而相亲,共开鸿蒙,成双成对。
慕绯觉得心跳都有些乱,尤其是那句“一睹倾城貌”更让她欢喜得意到不行,这厢就面漾晕红,将头垂得更低。回首对那少年一笑,那笑容如月夜莲花,诉不尽的纯澈嫣然,夺人心魂。
传信的少年霎那间呼吸不畅,痴愣愣地看着慕绯,心头一阵澎湃一阵迷乱,沉浸在示爱成功的狂喜里不知所措,夫子的讲课声和周围的聒噪声全都不能入耳。。。
那俊俏美少年名叫沈怀冰,自入书院以来便与慕绯交好,也是这情窦初开年龄里慕绯唯一觉得“特殊”的异性挚友。其父本是渝州通判,却因为皇族宫变惨遭牵累贬谪。女皇即位后不仅残杀沈氏皇族,连民间姓沈的官员也或杀或贬。沈氏者终生不能入仕为官,只能务农或从商,还处处遭排挤迫害,惶惶不可终日。更有甚者毁烧族谱,改名换姓以求生路。。。
这一切的一切慕绯都恨在心里,她也姓沈,如今却只能说自己姓慕。因此才觉得与沈怀冰同命相怜,越发亲近。书院里倾慕她的人不在少数,慕绯却唯独接受沈怀冰的邀约,常常在放课之后溜到碧云山下,青山绿水之间,斜阳余晖之畔,畅谈诗词歌赋,指点江山,无话不聊。而这位沈公子为人矜持儒雅,交往间从不逾礼。慕绯便从心底里对他更加钦佩,甚至忍不住向师父常常提起。南雪衣面色不悦,严厉提醒慕绯专心课业,若做出什么越轨之事,她决不轻饶!听得慕绯心惊胆颤,第一次觉得师父不近人情。。。
眼下她早已把师父的告诫抛至九霄云外,整个人都飘飘欲仙,神思惘然。夫子的讲授听在耳边更加难熬,时不时回过头去看看沈怀冰,两人心照不宣,秋波暗送中恍恍惚惚生出了一种奇怪的错觉,慕绯忽然间觉得在那双深黑的俊瞳里看到了弟弟的影子,她心下一凛,难道。。。这就是她只对沈公子另眼相看的原因么?
心头万分的疑惑还未得到排解,慕绯忽然又听到了夫子正用低哑的嗓音,缓缓道出了一段惊人的言论:
“。。。接下来讲《国史》本论篇,两百年前北狄人侵犯我中原疆土,建朝‘大魏’,魏哀帝末年出现诸王混战,世有大难起,更有王者兴。。。当时有一支民间义军名曰‘大兴天朝’,这支队伍灭六王,直取帝都而去。不料哀帝末年的四月份,天朝军的首领赵大兴兵败嵩山,被一个扫地的和尚救下。而这个和尚,就是我大靖朝的开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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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这一句话落,不仅是慕绯惊如雕塑,整个学堂都霎时鸦雀无声。大家又是惊骇又是勾起了好奇心,谁也未想到未听说过,当今大靖王朝的开国皇帝,出身竟是个和尚!
慕绯不可思议地盯着夫子的脸,只觉一阵阵的不安浪潮般堵窒在胸口,毫不留情地扎向她心底的秘密。。。作为大靖的长公主,本朝的正史野史她自幼就了如指掌。皇祖父的确出身卑微在少林寺出家,但他救下赵大兴的年月分明是灭六王之前,怎么生生被歪曲成了灭六王之后!究竟是夫子刻意扭曲?还是《国史》一书已经随着女皇的登基完全篡改?说的那般刺耳露骨,字字都在贬低她的皇祖父!
“。。。扫地僧本名沈阿四,法号靖贤。因救赵大兴立功,得以入天朝军,还俗后改名为沈靖贤。《国史》中详载,天朝军的三员大将分别是赵大兴的义子东方源、高承焕和沈靖贤。而赵大兴在哀帝末年冬天战死,死前交代东方源将军接位,东方源大谦大让,最终将大统领之位让与沈靖贤。。。”
夫子讲到此处,堂下已经一片哄然。他仍是捻须不顾,手持《国史》照本宣科,众人纷纷翻书求证,慕绯气得脸色煞白,双手颤栗,疯了似的翻开那本书一一对照,越看就越是血气上涌,直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沈靖贤继位改年号为‘开明’,史称开明帝。开明元年为战功卓著的众将封侯封王,平分兵权。封东方源为少亲王,执‘君天印’可调遣三十万大军。封高承焕为临江王,执‘昊天印’调遣三十万大军。帝君执‘皇天印’,亦只能调遣三十万大军。。。故今人叹曰,帝三分兵权,社稷崩裂,天意轮回,又归东方。”
“夫子!”慕绯再也忍不住,忽然座位上腾身而起打断了夫子的兴致勃勃,原本温润黑亮的瞳眸里透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恨意,目光如火如炬:“敢问夫子此书是何年何月何人编篡?如此错漏百出胡乱褒贬的书籍,也配做讲学之用吗?!”
夫子的脸色霎时铁青:“此书是昭华十四年吾皇下旨由太史院十八学士统编成书,进士科加试的《国史》,天下学子皆习之,你倒是说说看,这书哪里错漏百出了?”
这下原本昏沉的课堂像是炸开了锅,大家的目光全都钉在了慕绯脸上,慕绯也觉得身后的师姐宫凌不停地拉扯她的衣裳,劝她坐下不要生事。。。慕绯眉睫微颤,唇边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笑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讥嘲放肆:
“好一个昭华十四年女皇下旨统编!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皇。。。我朝开明帝当年接任天朝军统领,那赵大兴亲笔留下的授命金册就挂放在皇宫太极殿的大案上!金册言辞凿凿,何时变成了东方源让贤于开明帝?还有什么三分兵权更是子虚乌有!东方家的确有君天印,可那印只能调军十五万。高家的昊天印也是如此,这两家虽有调兵之权,却无统兵之权。没有皇上亲派大将统帅,那两块兵印就是一纸空文!而皇天印就不同了,大印一出,四十万天子之师可以诛灭任何一方的叛乱。所以我朝开国时根本是兵权高度集中,何来三分兵权,与那姓东方的平分天下!”
言罢,慕绯竟是一把抓起《国史》一书,狠狠摔在了地上。。。座下众学子一片哗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震住了。沈怀冰也在身后吓得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