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御玺 作者:林千寻-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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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凰主不置可否地牵了牵嘴角。
凤辅又道:“我家中至今仍珍藏着曾祖爷爷所绘的凰主肖像,我在小时候便有幸目睹过一次,当真……美得倾国倾城,无人能及。”
凰主听他提及曾祖爷爷,目光渐渐悠远起来:“你的曾祖爷爷……算是我这一世的初恋吧。”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脸上隐约透出一丝少女般的娇羞,“他虽不是我这一世遇到的第一任凤辅,却是第一个走入我心里的人。”
凤辅静静听着,凰主每一世的寿命都长达一千年,她上一世涅之时,当时在任的凤辅将献出凤冠助她重生。她在重获新生,如婴儿般懵懂睁眼时,望见的第一个男人,则是她上一世生下的最后一个儿子,也是这一世第一位辅佐她的凤辅。
因为寿命的漫长,凰主的身体与心智的成长也比常人要缓慢许多,别人十几岁便进入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却需要长到几十岁,甚至上百岁。而在此之前,她依然需要在凤辅的协助下,承担起孕育子嗣的责任,保证凤辅纯正的血统不至于中断。
所以,他的曾祖爷爷虽然不是凰主这一世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也不是第一个与她发生关系孕育子嗣的男人,却是恰好在她少女情窦初开之时,第一个撞入了她心扉的男人。
当她将襁褓中的男婴交托给孩子的父亲带走时,也许不曾想到,二十多年以后,他会以成熟男子的身份,回到她的身边,在他们相伴的短暂的几十年中,她真正品尝到了初恋的美好与失去的苦涩。
凤辅在凰主身后跪了下去,匍匐在地道:“父亲说,您自从曾祖爷爷死后,便一直郁郁寡欢,越来越无法敞开心怀接纳其他男子,就连我的出生,也是父亲一再请求之下才被应允。
“陛下,我一直能体会您内心的苦楚,我不敢奢望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什么,只希望……只希望陛下为了初云国的将来,能成全我一次,主要能诞下子嗣,我别无他求了。”
凰主沉默良久,叹息道:“你且退下吧,子嗣之事,以后再议。”
凤辅身子一僵,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退了下去。
画面明灭之后,出现在幽镜眼前的,依然是凰主的寝宫。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凰主身穿一袭雍容华贵的长袍,静静伫立在窗前,遥望着龙头山之下的万家灯火。
身后凤辅缓步踏来,低声道:“陛下尚未歇息?”
幽镜循声望去,发现此时的凤辅,比起之前的模样已经成熟了不少,举手投足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青涩拘谨的痕迹了。
凰主并未回头,只是定定望着窗外的夜色,喃喃道:“快一千年了,我日复一日地望着窗外山下的景色,屋瓦新了又旧,人们来了又走……只有我,每日足不出户地呆在凰宫之中,好生厌倦。”
凤辅望着凰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语气却是一成不变的恭敬:“陛下若是觉得枯燥乏味,明日我去山下寻一个杂耍班来,每日让陛下观看杂耍表演,也好排遣心中苦闷。”
“类似的杂耍,我不知看过多少回了,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样。”凰主神情懒散地收回目光,回头望了凤辅一眼:“怎么,这次入宫,又是为了劝我召你侍寝的事么?”
凤辅被她如此直白地戳穿来意,也不羞恼,只是垂首静默着。
凰主冷冷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日后再说。”
凤辅露出为难的神色:“陛下,涅之日将近,恐怕……”
“我的大限之日我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你一再提醒!”
凤辅垂下眼眸:“臣惶恐。”
“你若真的惶恐,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凰主怒目而视,“你的脾气,真是跟你父亲一样固执!”
凤辅依然垂着双眸:“曾祖父年轻的时候,陛下也这么评价过他。”
“你”凰主一时气结。
却听凤辅继续道:“只不过那时陛下正处热恋之中,即便觉得曾祖父性情固执,也认为是好的。如今时过境迁,陛下再无热恋时的情趣,再相似的固执也只能让陛下觉得厌烦了。”
凰主辩不过他,气得冷笑:“你倒是变得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臣不敢。”凤辅神色淡定,“即便是伶牙俐齿,也是与曾祖父一脉相承。”
凰主终于忍不住拂袖怒斥:“滚,这段时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五章 灯火阑珊处(九)
画面再度闪现时,却是到了某一日白天。
守在寝宫之外的小宫娥正神色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凤辅大步走来,忙欣喜地迎上去道:“凤辅大人,您可来了,凰主正叨念着您呢!”
“凰主身子如何了?”凤辅面有忧色,一边跟着小宫娥迈入寝宫,一边低声询问。
小宫娥叹了口气道:“病情尚且稳定,但这神智就……哎!”
两人进入卧房,见凰主正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小宫娥立即噤了声。凤辅朝她挥了挥手,她便福身退了下去。
凤辅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挨近床边,察看凰主气色。凰主虽然睡着,但面色枯黄,双眉紧蹙,似乎睡得不太安定。
凤辅见她半个胳膊露在被外,怕她着凉,于是伸手为她掖了掖被子。
凰主浅眠受惊,睁开眼睛看向凤辅,声音低哑地问道:“你来了?”
“是,陛下,我来探望您。”
凰主伸出枯瘦的手,有些吃力地探向凤辅的脸庞,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好几日……不曾见到你了,你可有想我?”
凤辅蹙了蹙眉,他昨日才来探视过凰主,今日她便已经不记得了。口中却顺着她的意思答道:“我日日在思念您,所以便来看您了。”
“日日思念……呵。”凰主自嘲地笑了笑,“我已人老珠黄,还有什么值得你思念的?”
凤辅握住她的手道:“陛下,您在我心中,永远年轻美丽。”
凰主双眸微缩,目光却逐渐清明了起来。她重新打量了凤辅一番,才道:“你不是兆先?”
兆先,是曾祖父的名。凤辅垂了垂眸,低声道:“陛下,我是流琰。”
“……难怪。”凰主的目光又开始浑浊起来,喃喃道,“我就奇怪,兆先从不在我面前说好听的话,他总是让我生气……”
她顿了顿,又道:“有一次,我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听见他婉拒了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年轻小宫娥。当时他面色冷淡地道:天下女子,莫如凰主。呵,多么动听的情话,可他偏偏不愿当着我的面说。”
凤辅抬眸凝视着凰主,低声道:“天下女子,莫如凰主。”
凰主怔怔望着凤辅的面容,似乎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她摇了摇头:“不是,你不是他。你们一个个……都长得那么相似,但是你们骗不了我,你们都不是他,你们骗不了我!”
凤辅见她情绪开始激动,忙俯身抱住她,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低声哄道:“陛下,我是流琰,我不是兆先,我没有要骗您,真的。”
“对,你是流琰,你是流琰……”凰主不断呢喃着他的名字,似乎想努力将这个名字记住。
片刻之后,凰主又亲昵地牵起了凤辅的手,如天真的少女般问道:“兆先,我们从此以后都不再生孩子了,好不好?”
凤辅身子一震,脱口问道:“为什么?”
“我只爱你一个,就算你无法陪伴我走完一世,我也只愿爱你一个。我不想再生孩子,不想再看到那些长得与你一模一样的脸,不想再跟他们上床,不想再生下他们的孩子……兆先,你答应我,好不好?”
凤辅垂下了眼眸,握着凰主的手在微微颤抖。
“兆先,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凤辅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好。”
凰主于是握着凤辅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沉睡。
凤辅便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默默凝视着凰主的睡颜,思绪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凰主又缓缓醒转过来,这一次看向凤辅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流琰。”
“臣在。”
“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人没有?”
凤辅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就只把我当做你的母亲吧,”凰主淡淡道,“有什么秘密,不要全部藏在心里,偶尔也跟母亲分享一下啊。”
凤辅渐渐卸下心防,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我虽然对于凰主与曾祖父的爱情无法感同身受,但若论‘喜欢’的感觉,我还是能体会一二的。”
“哦,”凰主似乎颇感兴趣,“说来给我听听吧。”
“十几年前,我收养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很聪明,也很乖巧,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十几年来他一直被关在我的府邸中,鲜少有机会出门。但是他不哭也不闹,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懂事。”
凰主听着凤辅的描述,一边在脑海中勾勒那个孩子的模样,一边露出淡淡的笑容:“真想见见那个孩子啊。”
“您应该见过,几年前您驾临府上的时候,他曾远远见过您一面,不过可能您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的确是没什么印象了。”凰主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又玩味地望着凤辅:“流琰,你向来心思淡泊,与人交往从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近,但方才你提起那个孩子时的模样,才让人感觉到了你的真实。”
面对凰主语气微妙的调侃,凤辅莫名地红了脸。
凰主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多少年不曾见你脸红了,我还以为我的凤辅,早已不会再为什么事而情绪波动了。”
她顿了一顿,语气又转为严肃:“流琰,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心情,是一件好事,这至少证明,在你心目中,不仅仅只是治国安民这么一件事情。”
凤辅眉心微蹙,抬起头看着凰主:“陛下,您想说什么?”
“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带着你的那个孩子,还有初云国的子民们,离开初云吧。”
凤辅大惊失色:“陛下,您说什么?!”
“流琰,我快……撑不下去了……”
“陛下,您别多想。”凤辅握住她的手道,“您涅在即,这段日子必定难熬,但是只要捱过这段时间,只要您涅成功,你又会恢复到年轻时候的模样……”
“你不明白,”凰主无力地摇了摇头,“每一世,我都品尝过情爱的滋味,然后承受失去的痛苦,再然后,便是漫长而乏味的等待……等待这一世的终结。
“但这真的是终结吗?不,我每一世的记忆都会伴随着灵力在涅重生的那一刻继承下来,记忆越是厚重,我的情感防线便越是薄弱,这样千年复千年的轮回,让我煎熬得快要发疯,我不想再继续自我折磨下去了。”
她说着,求救般地望着凤辅:“流琰,算我求你,不要再逼我孕育子嗣,不要再助我涅重生,就让我在这一世,彻底长眠吧。只有这样,我才能从永生中得到解脱,而你,也不必为此失去性命。你可以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你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好不好,流琰?”
凤辅沉默不语。半晌之后,他挣脱开凰主的手,后退两步在床榻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陛下,流琰自出生那一日开始,便被作为凤辅继承人而培养长大。流琰有记忆以来,知晓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对初云忠心,对凰主忠心,为了凰主,流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果流琰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而导致凰主涅失败,流琰将再无颜面下九泉去见列祖列宗!请陛下为了自己,为了初云国的未来,三思啊!”凤辅说罢,伏下身去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凰主望了他半晌,眼中乞求之色渐渐褪去,目光变得清冷绝望,甚至透出一丝恨意。
她仰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冷声道:“流琰,你真残忍。”
凤辅依然匍匐在地,不断磕头道:“请陛下三思!”
场景又是一换,此时凰主已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而凤辅则片刻不离地守在她身旁,低声请求她坚持下去,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幽镜觉得这一幕场景十分眼熟,略一细想,便意识到,这便是凰主驾崩那一天了。
只见凤辅一边握着凰主的手,一边回头怒喝:“人呢?凝魂仙怎么还没呈上来?!”
然后他看见自己假扮成小宫娥的模样,端着托盘低头走了进来,强自镇定道:“凤辅大人,药……药送来了。”
说罢,他在床榻前跪下身来,双手高举托盘,遮住了自己的脸。
凤辅未及细看,迅速从托盘中取过药碗,用汤勺匀了匀,然后舀起药汁,细细喂入凰主口中。
但是凰主已经意识模糊,药汁入不了喉,又从嘴角横流下来。
凤辅心中焦急,再也顾不得尊卑礼仪,一口将药汁含入口中,然后一手托起凰主的后脑勺,倾身缓缓将药汁渡入她口中。
当时的自己抬头看到这一幕,深受打击,跪在原地不得动弹。
此时凤辅不耐烦地喝斥道:“还呆在这里做什么,退下!”
他没敢露出马脚,仓皇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