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性不改 作者:十二念-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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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生了耳朵被气息捂热的错觉,好像一头恶狼正躺在他身边吐舌喘气,随时都会凶狠地逼近咬断他的喉咙。
所以在几天後的期末考试里,欧阳晓状态前所未有地糟糕,几乎所有科目大题都是空白,或者做到及格线就趴在课桌上睡觉。监考老师喊了几次没效果,只好摇摇头由他去了。
这所学校考试安排比别校晚好几天,开学时间还比别校早好几天,欧阳晓以为昨天才在一月份见到了陈霆,今天就过完寒假上起二月份的学了。
不出所料的是,他总分成绩又在班里後退了十几名,而且一退就退到了吊车尾,但他看起来比谁都乐於维持现状,每天上课听不到一半就习惯性地趴下,光明正大得也不拿本书来挡会儿。
“你。”忽然有人拿指节敲他桌面。
欧阳晓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啊?”
同学们都看著他小声窃笑。
老师语气不善地:“上黑板解题。”
欧阳晓揉了下眼睛,戴上眼镜飘向了讲台。
薛瑶在他路过身边时给他递纸条:“拿著。”
欧阳晓没伸手接,怎麽说高三级的数学题还难不倒他。
然而当他拿著粉笔站在黑板前,他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半条公式。
一切学过的内容,最简单的内容,曾经烂熟於心的内容,似乎都被脑子里什麽东西一一吃掉了。
老师在教室後嗤笑了一声:“课堂习题都做不来,还有必要参加招生考试吗。”
猛然想到招考就在四月份,欧阳晓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居然连这件事都忘了,寒假时父亲才给他铺好了後路,至少争取一所大学保送,考不上再谈填报志愿的事。
欧阳晓暗暗捏断了粉笔,低头从讲台上走回了座位。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忘记了。
只是忘记了……
“你生病了吗?”敏感地察觉到他行为古怪,薛瑶放学後拿了本书摆他面前,“这道题你昨天才给我说过,怎麽可能今天就不会了。”
欧阳晓疲惫地用手掌按住前额,分明看到自己笔迹还残留在书页上。
可他完全没印象,不说这道并不复杂的题,连解题这回事,他都全无印象。
薛瑶看他又在发呆,郁闷地把书翻到了另一页:“还有这道题,你那天说了会给我答案的。”
欧阳晓烦躁地站了起来:“你明知道答案不是吗。”
薛瑶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故作轻松地把书本合上:“我不知道。”
欧阳晓没能继续往下说,眼前骤然一阵发黑,他听到自己把桌椅撞得乒乓响,等清醒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地上,薛瑶正慌乱地招手喊人来帮忙。
“我没事,”他抱住跳痛个不停的脑袋,仿佛自言自语地,“我没事……”
、第四十章
最後大家七手八脚地扶他回座位上,薛瑶在一旁急得语无伦次,一边嚷著快去找老师看看,一边又说要送他去校医室。
欧阳晓马上制止了她,解释说只是昨晚没睡好,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薛瑶始终放心不下,只好趴在隔壁桌静观其变。
欧阳晓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收拾好书本起身走出了教室。
薛瑶立刻跟在後面吱吱喳喳:“不晕了吗?真的不用检查下?”
欧阳晓一声不吭地下了楼,却突然在一层楼梯口站住了,脸上不自然地流露出了惊惶。
黄昏的微光照进他慌乱的眼里,恍如幻觉般从里面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薛瑶以为他像那天一样看见了谁,好奇地前後左右环视了一圈。
然而除了树枝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周围连半个人影都没能见著。
“喂,怎麽啦?”薛瑶夸张地在他前面蹦蹦跳跳。
当视线从那棵树移到薛瑶脸上,欧阳晓立即瑟缩地後退了一步。
就像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到头来总会有现实将它打破,令人措手不及。
刚才他以为又见到了陈霆,事实上那只不过是半片阴影,没有谁从里面走出来,也没有谁笑著喊他名字,告诉他又长高了一些。明明每天都在假设,如果陈霆来了……如果陈霆不再来……他却已经说不清会害怕还是欣喜,连他都开始变得糊涂,自己到底是因为放不下陈霆,还是放不下喜欢同性这件事。
而唯一让他感到清醒的,是他远没有像欧阳远文所设想的那样,只要知道错了,就能够轻易地改正过来。
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欧阳晓一如往常第一个走出了教室,因为欧阳远文只给他五分锺时限,他必须在五分锺内跑下五层楼、穿过教学部、穿过升旗广场,完好无缺地坐上欧阳远文在校门前等待的车。
欧阳远文正神情严肃地站在车门边上,犯强迫症似的不停低头看表,直到欧阳晓从不远处朝他走来,他才放心地钻回车里发动车子。
为了协助欧阳晓慢慢变回所谓正常人,他放弃了优越的工资薪酬,换到一个不需要加班的公司,每天把时间花在接送儿子上下学的路上,晚上睡觉前还会抽出半个小时谈心。相对於以往那个对儿子不闻不问的欧阳远文,这算是尽了他所能来完成这份艰巨而收效甚微的工作。
欧阳晓刚上车时还有些气喘,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
为了缓和气氛,欧阳远文每天总会问:“今天一切还好吧。”
欧阳晓转头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梧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和同学关系好点了吗。”
欧阳晓不知怎麽忽然分了神,等欧阳远文将问话再重复了一遍,他才手足无措地做出回应,但仍然只是发出了那个单调的音节。
欧阳远文透过视後镜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下去。
回家後按照惯例匆忙洗漱完,欧阳晓挺直脊背坐在了床边。也许是人在紧张时感官特别灵敏,他能分辨出门外那人从主人房走到卫生间,又从卫生间走回主人房的每个动静,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犹在耳边,将他脆弱的耳膜击打得嗡嗡作响。然而每当他以为欧阳远文准备推门进来,脚步声都会一次次地走远,让他在一惊一乍间耗光了全身力气,简直比世界上任何极刑都要折磨人。
等到挂锺指向十点半,一向守时的欧阳远文敲了两下门,没听见回应便擅自打开了房门。
像是即将被审判的罪人,欧阳晓手心冒汗地抓紧了睡裤。
欧阳远文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嘴角不太熟练地露出笑容:“今天学校有什麽好玩的事吗。”
欧阳晓想了一会,然後摇了摇头。
“数学老师给我打了电话,你连那麽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做了吗。”
欧阳晓垂下眼睑:“忘了。”
“你最近确实容易分心,”欧阳远文狐疑地看著他,“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欧阳晓下意识抿紧了唇。
欧阳远文随即回复了冷淡:“我不希望是因为陈霆。”
“不是。”对这个问题他总是回答太快,快得让人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这段时间成绩掉得这麽厉害,”欧阳远文没有特地拆穿他,“是老师不够好吗?”
“不是。”明明同样的两个字,效果却显得天差地别。
欧阳远文不耐烦地靠上椅背:“我知道你还在怪爸爸自作主张,但你不该轻易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我没有。”欧阳晓低声回答,却不知到底是没有怪欧阳远文,还是没有拿自己前途开玩笑。
“保送考试只剩下一个月,以你现在的状态,有几成把握能通过?”
欧阳晓吞咽了一下:“我尽力。”
“虽然不是最好的学校,至少可以让你以後轻松些。”欧阳远文停顿了几秒,刻意让问话不那麽强势,“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欧阳晓总算有了点动容,手指发颤地抓紧了裤缝。
“没有。”
“现在只能靠你自己自觉,你要是理清了头绪,就知道应该跟他划清关系。”
欧阳晓这次没接话。
“你那个朋友薛瑶,”欧阳远文话锋一转,“你们相处得还好吧。”
“……嗯。”
“对她有感觉吗?”欧阳远文注视著儿子眼睛问。
沈默了好一阵,欧阳晓才哑著声答:“没有。”
欧阳远文明显有些失望,但见儿子额上冒了一层虚汗,他选择提前结束了这次交谈。
听到父亲离开时的关门声,欧阳晓手脚发软地倒回床上,眼前一切顿时天旋地转,令他生出了一股失力的眩晕感。
可是等他难受地闭上眼睛,耳边又恼人地轰鸣起来,好像几百只蜜蜂同时钻进了他的脑袋,将里面所有东西都当成花蜜吸走了。
偏偏带不走那个影子……
他用手捂住眼睛。
那个每次做梦都在拼命靠近、却永远无法抵达的影子。
招考时间安排在四月初,这种考试对每个被推荐保送的学生来说都过分简单,毕竟竞赛成绩占了评定的大头,几乎不会有人由於招考成绩太差被刷。
然而五月份成绩单刚贴出来,欧阳晓就被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轮番叫去了办公室,因为他不仅考了个该校有史以来分数新低,而且被评卷老师评价为解题思路混乱,除非排除了故意为之,否则并不像能拿到省级竞赛一等奖的学生,更不可能说服大学光凭一份证书录取他。
欧阳晓早已不再是老师眼中的优等生,难得为他争取一个保送资格竟毁在这里,问责时自然没有好口气,逼得欧阳晓从头到尾无法为自己辩解半句话。
何况他也想不到任何理由去辩解,说出“尽力了”又有什麽用,有些事又不是尽力而为就够了。除了一味地承认“我做不到”,他失去了任何推脱的借口。
晚自习後欧阳远文照常接他放学,只是这次连表面上的寒暄都省了,从欧阳晓上车到下车就没交流过。
等两人进了家门,欧阳远文才开口朝儿子大喝:“过来!”
欧阳晓犹如惊弓之鸟,登时吓得肩膀一缩。
欧阳远文烦躁地在书桌前踱起了步:“你到底怎麽回事?!”
欧阳晓低下头一言不发。
“先不跟你谈成绩。”欧阳远文突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大信封,“你先向我解释,这信怎麽来的?!”
欧阳晓一下懵了:“什麽信?”
很快欧阳远文将信封砸在了他脸上。
欧阳晓一时反应不及没能接住,厚厚的信封“啪”地掉到了地上,朝上那面清晰地写著他的学校地址,还有偌大的“欧阳晓收”四个字。
他闭上眼睛都能认出这个笔迹,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特意模仿过,为了帮这个笔迹的懒主人抄作业。
在欧阳远文给出下一个命令之前,他居然没有勇气将信捡起来,脑子里那些回忆和声音都乱糟糟地粘成了一团,根本容不下他理智做出判断的余地。
欧阳远文一掌打醒了他:“捡啊!”
欧阳晓迟钝地捂住半边脸,动作机械地蹲下捡起了信。
“看看他都写了什麽!”欧阳远文一手抢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三大张信纸在他面前展开,“两个大男人痴缠成这样,我都替你们感到脸红!”
“见信好。”这麽中规中矩的开头,一点也不像那个人的风格。
“我知道不该再打扰你,可是……”
可是?欧阳晓恍惚地朝信纸伸出了手。
欧阳远文立即将信装回信封,拿出手机边查通讯录边说:“正好证据都齐了,我也用不著跟他父母废话。”
欧阳晓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别!”他慌忙拉住了父亲拨打电话的手,“爸你别这样,我跟他断了,真的断了……”
“我明白这次错不在你,是我太低估他!”欧阳远文气愤地将他推到一边,“那就让他父母来管教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趁欧阳远文分心说话,欧阳晓突然冲上去将手机抢走了。
欧阳远文气得正想扬起巴掌,却发现欧阳晓站立不稳地晃了几晃,整个人无力得像随时都会倒下。
“晓晓?”欧阳远文赶紧上前扶住他,“晓晓,你是不是头晕?”
欧阳晓已经听不见问话,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他只想恳求父亲别给陈霆父母打电话。
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记得死命握紧了手机。好像只要这麽做,这个电话就能永远、永远拨不出去一样。
、第四十一章
“你又把事情搞砸了。”
他对此感到很抱歉:“对不起。”
“为什麽要一而再犯错?”
“对不起。”他也不希望变成这样。
“你简直无可救药。”
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对不起……”他对脑海中那个人不停地道歉。
然而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从来没想过要去追问。也许是根本没资格去追问。
他只能对所有指责,一遍遍地回应──“对不起”,而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晓晓?晓晓?!”
一道白光打在眼皮上,欧阳晓睁开酸涩的眼睛,模糊中看见有人站在床边,神情急切地望著自己。
“妈妈……”似乎太久没发声,他的嗓子哑得难以听清。
何琪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刘海:“做噩梦了?”
欧阳晓恍惚地看著天花板,强烈的消毒水味让他得知自己正在医院。他转头朝阳台方向看去,发现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最高点。
“上课……”他紧张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要上课了。”
何琪心疼地拍拍儿子手背:“不上了,爸爸给你请了病假。”
“请了几天?”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