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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行道迟迟 作者:亦疏桐-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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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蒸了?”
“皆可。”高一清满意一笑,今日早起突然就馋这口了。?
主仆二人在屋里商量著中午的膳食,急促的脚步声传入门内,雪天地滑大家都小心谨慎,如此匆匆应该有急事。?
绿松拉开门,寒风趁机灌入,高一清从榻上下来,平时不苟言笑教人退避三舍的王府总管脸上带著喜气进屋,刚踏进门就拱手跟高一清弯腰作揖:
“恭喜公子,紫燕新来春意恰。”
王府总管可从来没对高一清行这麽大的礼,高一清心里推算著日子,见总管如此高兴,立马清楚明白了,也是喜上眉梢,急忙问道:
“家弟生了?”?
“王妃今日卯时诞下麟儿,一切安好。”王府总管说著眼中笑意更甚。?
高一清连说了几声好,心中激动不可遏制,给高游文写信是笔峰颤抖。这封写得潦草无章的信和早已准备好的长命锁随著总管差人送去的大批物件送去了山庄。
高一清原本邀总管留下一起用午膳,但王府添丁乃是大事,总管有一大堆事要应付所以婉拒了。
王妃诞下麟儿的好消息让冬日变得似乎不再那麽难耐,为新年又增了几分喜气。总管先给宫里也传了消息,让府里连放了鞭炮,喜饼和喜蛋也派了出去。
王府上下一派喜庆;不久王府就迎来了一拨贺礼,在王府正式宴请之前送礼的都是些平时与王爷交好的人士,但也不乏有消息灵通而有所图的。
王府管家面带微笑的又送走一位客人,抬头看看铅云密布的天空,似乎又要一场大雪会降临,不免为还在山上的王爷担心,虽然东西都置办充足,府里的老人也遣去伺候了,但总不比自己亲自在跟前伺候来得踏实。
说来等到开春二月王爷王妃才回来,虽然错过了在皇家来说十分重大的满月这样的俗礼,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皇家子孙自出生起就享有权势和财富,但人情淡薄,为了防止宫廷内乱外戚,皇子皇孙自出生那刻起就按著祖宗训诫成长。按著惯例,皇子一出生就由保母抱出去,交到乳母手上,和生身之人相见也只有每日问安而已,要如寻常百姓家将亲自养在膝下更是不可能。
如此想来,王爷日後为了能让王妃亲自抚养麟儿大概是会离京的。?
总管收回自己的视线,对身边的人问道:“还有人等著麽?”
打理王府上下多年,总管心思清明,今天自午後起见的人都是要紧的,七七八八也没落下谁家,剩下的都是朝上朝下与王府瓜葛不大的,再挑个一两家见见也无妨。

“还有几位,有意思的是风家来了两位?”回话的人语中透著机灵古怪。
王府总管也没惊讶,问道:“风家主事的那位派人来了没?”
“有是有,但送了礼人就回去了,候著的两位是风家其他支里的,总管要见见吗?”
京里有关风家的传闻已经暗暗流传开来,几房有些势利的都在争相巴结拉拢权贵,好将整个风家据为己有,风家易主的事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王府总管没继续风家的话题,又问了其他候著的都是些什麽人,觉得没什麽要紧的,只留了贺礼和帖子,吩咐下人连同风家旁支派来的人一起打发回去了。
、(15鲜币)行道迟迟105
天街小雨带著冰冷的湿意,湖岸边瘦骨嶙峋黑色的枝条添了新绿,春意在悄然降临,可气温依然低迷,泛起圈圈涟漪的湖面上疏影横斜,低垂掠过的飞鸟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与寒冬腊月干燥寒风如刀比起来,湿润的细雨已经教人舒适了许多。
眼看著高一清生产的日子近了,大夫隔个三五天会上门来诊脉,让高一清和他身边的伺候的人近日都要格外注意,熬的药也要每日按日喝下。
除去厚重的冬衣,高一清才发现自己的腹部突起得这麽厉害,料想这孩子一切安好。只是没有办法在这孩子身边,也不知他长大了心中对他是不是记恨。
高一清身子不方便,躺在榻上想的最多的便是他腹中的孩儿,翻翻书册为孩子找一个寓意好的名字,孩子若是以後太过顽劣该如何?也许每年他还能从江南来此见上孩子一回……漫无目的的思绪里,那个人总会不经意又坚定的出现。
也许是长达近十个月的等待让高一清多出了几分坦然和耐心,想起风擎更多的是彻骨的思念。往事如烟,总有被时间冲散的那一刻,他们也许就是人海里注定相望不能相守的。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高一清看著窗外烟雨如雾,觉得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一切。
到了黄昏时雨势渐收,在屋里待了一天的高一清踏出房门,因为腹中的孩儿快要降生的原因,高一清的嘴角总是微微噙著笑,心情很好,在吃食方面投以自己最大的关注,这个点该和厨娘商量商量晚上吃什麽了。
扶著墙壁高一清谨慎地走向厨房,平时高一清爱清净,除了小游外大部分下人都厨房里待著,厨房里总是十分热闹,高一清刚走近,里面就传来了厨娘的说话声。
“我今早去菜市的时候,看到衙门的人压著一群人,啧啧,真是……”
高一清停下脚步,听到厨房里的其他附和这厨娘,将话题继续下去:
“是啊,我也瞧著了!平时锦衣玉食真没想到啊,风家一直挺风光的,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豪门巨室里的膏腴子弟突地一日从高处跌落,膏粱锦绣不过昨日黄粱之梦,风家从主子到最末等的仆役被官兵呵斥著带上枷锁从闹市走过,狼狈落魄如同丧家之犬。
“要说啊还是风家那群不知好歹的旁支把风家给毁了,风家家主掌权的时候,风家可是风光的很,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不是还设了铺子接济流民来著吗?风家家主刚一病,这风家就跟著倒了!”
“是啊是啊,那年大旱流民还特别多,晚上就算有人巡逻我都睡不踏实。不过风家家主不是正值壮年吗?怎麽说病就病了?这也太蹊跷了,那天在街上我还见风家家主被押上了车,那脸色可不大好,就跟我上回见的隔壁那个老太那模样一模一样,估计是命不长了。”厨娘在街市上看得仔细,常在王府里做活,听闻的京里权贵中发生的事也多了,但不免有些喟叹。
“这个可难说,风家家主不是膝下还没一个孩子麽,也许这身子走就垮了,不过那些人家里面的事哪能说得清楚……”
厨房里谈话的内容趋於私密,更有些大逆不道,声音也渐渐压低了下去,不知道谈到了哪个人家小妾流产的事,厨娘看看时辰才惊觉他们说话的时间太长了,立马把厨房聚在一起的人打发了,遣去各干各的事。
一个小厮被遣去问问高一清今日晚上想吃些什麽,走过院子,见屋门开著,觉得有些奇怪,立马加紧了脚步进去。今日早些时候小游被管家早早的叫出去了,屋里现在就主子一个人,小厮越想越著急,没顾著礼节就进了内室,见床上隆起一块,小厮以为高一清睡下了,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走近探头往床帏里一看,却觉得了不得了,高一清汗津津的一张苍白的脸,眉间痛苦的皱起,双手紧抓著被面。
小厮连忙叫来了人,一个稳婆一掀起被子,撩起高一清下摆就见湿了一片,这是要生了,还好没见红,立马找来帮手和大夫,让厨房烧热水和做些好入口的吃食。
还好之前都有准备,一切都忙中有序,有条不紊,稳婆在床边细语安慰高一清让他不要慌。
高一清此刻却满脑子都是风擎,稳婆的话在他耳边却压根一点都听不进去。先一步离开的原来那个不是他,而是风擎……
天边被晚霞烧得通红,天地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杨柳细风憩鸟啾鸣,风家的大门上被贴上了封条,门内更是凌乱不堪,曾经的奢华被洗劫一空,雕梁画栋还在,可是破败的结局还是能被轻易预见。
小游跟著王府总管踏著雨後湿润的石板路回来,甫进王府大门,就有内院的人上前低声回报,公子要生了。
小游脚下一顿直奔翠微院去了,院里没什麽声响,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小游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
稳婆却听到了脚步声跑出来看,见到小游,就把小游往屋里扯:
“快些进去,公子老早就问你去哪儿,公子一直生不来,怕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心里害怕,你快进去陪著。”
“不,我不能进去”,小游说著往门外退,压低生意道,“我刚从污秽之地出来,不能害了我家少爷。”
“这……”稳婆犹豫不定,生产之事是有诸多讲究的,“我先进去问问,你赶快洗洗,找个菩萨拜拜。”
稳婆的小脚不稳,穿过屋里的屏风,到高一清床前,尽量稳住声音:“公子,小游就在外面,你别担心,现在孩子就是最要紧。”
“让他进来……”高一清一再坚持,睫毛上都沾著冷汗。
屋外一片混乱,小游胡乱拿柚子叶冲了澡跨了火盆才敢进得屋,见他家少爷脸上泛著青气,屋里隐约有血腥味,一下跪倒高一清床边,拉住高一清的手:
“少爷,你要坚持住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高一清艰难地转过头,看著小游的眼问道:“他怎样了……”
小游心中一跳,抓紧高一清的手一时不敢说话。高一清清亮的眸子注视著小游,一瞬不瞬。
“爷……他在牢里,我方才刚见了他,有绿松照顾,一切都好。”
小游低下头避开高一清的视线,他也是今早王府管家告知才知道风家发生的变故,他亲眼看著风家被抄,风擎连同风家一众被押进官府。风擎是他半个主子,见到曾是万人敬仰的主子轮为阶下囚锒铛入狱,小游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王副总管从中周旋,小游在衙门监牢之外从早上等到下午才进了监牢内见到风擎。监牢里腐败脏乱,一股无法言明的恶臭让人胃中翻涌不定,数个时辰後,就会让人完全麻木,没有办法嗅出什麽。
小游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风擎,站在王府总管身後,低著头,快速抬头打量了风擎一眼,心沈得更低,风擎看著就知道病得厉害,监牢阴寒,春时乍暖还寒更是糟糕,牢里还没有好的饭菜……
“你少爷还好吗?”
沙哑的问话让小游全身一悚,恭敬答道:
“少爷一切都好,过几日就该生产了。”
风擎笑笑,望向王府总管:“多谢总管了,劳烦您多照料他。”
“家主放心,王爷都有吩咐。”
“家都败了,哪有什麽家主,总管不嫌弃,直呼我名讳就好。”
监牢里一时关进来的都是风家的人,有的也见过王府里的总管,一时求情讨饶声让谈话继续不下去。
风家的女眷都关在了女牢里,风擎娶的那几房妾侍也在其中。能嫁入风家的不是朝中大员的庶女,就是同是商贾人家的小姐,本来风擎重病那一段时间,外人隐约看出风家风向不对,有几家想接回自家女儿的,只是风宅那会儿守的严,现在风家的家眷一个没少都在牢里。
现在风家因贿赂官员铸造私钱被抄家,牵连出大批官员,朝中风声鹤唳,谁都不会为了当初的小恩小惠来拉风家一把,铸造私钱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明哲保身尚且来不及,之後也不知道还会被翻出其他什麽罪名来。
最开始被顺带牵连的人只能背地里大骂风家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想一支独大,一群没脑子的笨蛋!
小游对王府总管带他进牢内十分感激,出监牢之前,总管还塞了银子给牢头,让他多关照一下。
回去的路上小游脑子一片空白,没想到回来竟然他家少爷也知道了,还在这麽关键的时候……
“总管已经打点过了,少爷您别担心,真的,爷他现在没事的。”小游试图安慰并说服高一清,却见他家少爷眼中光亮却变得暗淡。
“让大夫准备催产药吧……”高一清对稳婆道。
屏风外的大夫商量了一番,新熬汤药被端了上来,稳婆扶著高一清灌下,小游被拉到了门外,西边的云彩烧尽了白日最後一点光亮,黑暗一下子坠入。
、(7鲜币)行道迟迟106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百年人世间只沧海一粟,归於尘土便荡然无存。浮萍寄居人世失去相携扶持之人,就意味著失去了所有。
额上的汗滑过眉毛,在睫毛上颤颤巍巍颤抖几下最终落入眼眶中,让睁开眼都变得困难,视线模糊而朦胧,在破体而出的阵痛一次一次袭来时却只能睁大双眼,力图让自己保持意识清明。
像是刻意的折磨,以为身体会慢慢熟悉疼痛,却不想那样的阵痛来得一次比一次强烈,如风暴里浪头一个个劈头打下,砸得浑身酸疼,把人砸向更深处……
稳婆和高一清说过,生产时虽然会痛的厉害,但心里也是甜的。期待了数月的孩儿就要诞生了,如获至宝之感愈加强烈。
只是高一清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什麽有种浓烈的沈痛的悲伤,这个孩子……像是用风擎的命换来的,若是他一直在风擎身边,也许就风家遭此大劫风擎也不会垮了身体,至少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就算是同在阴冷的监牢里。
高一清不信小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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