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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生孤注掷温柔 个人志+特典-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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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些士兵的汇报,得知当时符生既不突围,也不防守,而是当机立断,放火烧城阻挡敌人,从南门逃跑,符定心里又小小的酸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也是那些夏军太没用,五万人围三千,竟然都围不住。
原本打算回来替他收尸,现在一场大火,痕迹全无,自己都不知如何向父王交代。责罚是免不了的了,不过人都死了,再怎么宠着他,又能怎样?老三虽然聪明,身子早已经废了,替自己出出主意还行,当继承人是不可能的。现在就剩下自己一根独苗,无论如何,父王也不会真的拿我怎么样。
果然,符杨接到大儿子的战报,整整两天不吃饭,不说话,却迟迟没有回复。
彤城一役,给时局带来的影响是:
随着威武军的覆灭,锦夏在蜀州之外的军事力量,唯一比较像样的,只剩下东北定武军。定武将军黄永参,当年勤王的时候就不积极,现在听说范易死得那么惨,立刻缩回涿州,封了燕台关,撤了锦夏旗号,打定主意搞割据,一心一意做起了东北土皇帝。
由于西戎军队在彤城一战中表现出来的野蛮和残暴,消息传开后,还没有被攻克的地区处于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人们断绝了对侵略者的一切幻想,沿海居民想方设法逃往海外,内陆百姓千方百计奔往蜀州。与此同时,西戎上层又一次展开了关于先打西南还是先打东南的争论。
早在前年打下锦夏都城銎阳的时候,西戎上层就有过一次这样的争论。当时符杨着急活捉赵琚,想一鼓作气彻底灭了锦夏,开国立朝,建立西戎大帝国。亲自率领大军追击南逃的锦夏皇室和朝廷,结果被挡在仙阆关外。围了一个月,终究没法突破天险屏障,加上接近蜀地,地形气候大异,士兵们渐渐开始水土不服,最后只得悻悻作罢,听取了莫思予的建议,攻打东南。
眼下南方百姓又一次掀起入蜀狂潮,有人担心如此下去会让西京实力大增,形成对峙局面,提出不如暂时放下东南,拿下楚州,然后集中力量攻蜀。
符杨问莫思予的意见。
老莫道:“大王可知,锦夏在东南三州共设有舶务转运司十八个。就是这十八个舶务转运司,最多的时候,上缴国库黄金达三千万两,占到户部岁入的十之六七。另外,自平武帝一朝起,锦夏历代皇帝都曾查抄东南官吏,每一次抄出的私产总和皆与国库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竟有这等事!”
“东南富庶,这“富庶”二字,端的是无数金山银山堆出来的。”
符杨听得眼前一片金光灿烂。
“蜀州纵然难下,毕竟在掌握之中,不过是迟早的事。东南官吏士民席卷财富,远逃海外,我西戎并无水师,亦不善此道,这一跑,大王,咱们可就鞭长莫及了啊。”
符杨似乎看见数不尽的金银元宝生了翅膀长了脚,扑楞楞呼啦啦飞了跑了,眼看就要没影了。
“先生之言叫人茅塞顿开,本王知道了。只是……让谁做这个统帅呢?”
西戎兵制比较松散,基本命令当然听大王的,各高级将领却有较大的自主权。入关以后,符杨有意识的加强军队建设,渐渐严谨了许多。东南大军统帅本以符亦为正,符定为副,节制各路军队。然而符生出事之后,符杨心里十分悔恨。原本只是想试试两个儿子,如今却无法挽回。不管真相如何,对大儿子都觉得很失望。连带对一向信任的符亦也有了些怨气。
大王这个敏感话题,莫思予不敢接茬。虽然私下里为二王子的死感到十分可惜,但帝王家事,那是天下一等一不能插手的迷局。
看样子大王也并没有指望自己回答,试着转移话题:“不管谁当统帅,这屠城烧城的事儿……如今不比从前,天下已是大王囊中之物……将来还要耗费人力物力重建……”
符杨颔首。不错,如今毁的可都是自个儿的家当了,得叫他们打下来就好好守着。对于那不听话的刁民,杀了浪费,自有别的办法收拾。
子释四人在山上又过了些天滋润日子,一直没有等到南下的军队经过。
先头几天,隔着熊熊大火,尚能遥遥听到马蹄声、喊杀声。不过四个人里两个伤员,两个孩子,忙着度过眼前难关,顾不上操心战况,只把那刀兵之声当作背景音乐。
到后来,火势慢慢减弱,声音也渐渐变小,战争接近尾声。有一天,忽听号角齐鸣,喊声震天,紧接着是惊雷急雨一般的马蹄声,地动山摇。兄妹三人吓了一大跳,凝神屏息,从洞口向彤城方向眺望。子释拉过子归,要掩住她耳朵。女孩儿摇摇头:“大哥,我不怕。”
那密集的马蹄声持续了一刻钟之久才停下来。子归到底抓住大哥的胳膊,好一会儿才回神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西戎骑兵结集的声音。他们正在宣布胜利。”子释轻轻冷冷的回答。
四个人神色都不太好。长生和他们站在一起,缘由虽然不同,心情却是差不多的。
“这两天别出去了,也不要生火。”子释转头对长生说。
长生点点头。心想:我比你更害怕。
又过了几天,忽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大军压根儿没往南来,竟似撤了个干净。长生攀上树梢侦查一番,西戎军队果然没了踪迹。
“真的走了。”
“不往南来……那应该是向东去了。”子释略微沉吟。
“为什么?”子周问。
“西戎兵惯于劫掠,不携粮草,故此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待。他们自西北来,渑城、涣阳等地早已肆虐一空。彤城附近较大的城镇,一是缭城,一是信安,均需取道城南。除非……”
长生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暗惊。这文文弱弱的李子释说起时事军政,居然很有些见地,不单单是读圣贤讲风雅的少年书生。于是问:“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取道城北,向东直扑东宁。”
“东宁不是很远么?”子周道。
“虽然要绕过慈利山,但官道平坦,并不难走。沿途尽是良田村落,也不愁补给……东宁一向是水师镇守,等于没有防范。”子释轻叹一声,“听说那里市面欣欣向荣,商旅往来如织,城中富户家财无法计算,比彤城还要繁华得多……我要是西戎王,也不在这儿纠缠,先去吃那块肥肉。”
话说得客观,心情却非常低落,无从回避。
长生想起之前符定的计划是继续南下,如今却没有来。难道被李子释说中了?不知符定如何向父王解释自己的失踪。父王他……会怎么想呢?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情绪一下子也变得十分消沉。
二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在子周和子归看来,两位哥哥自是为同一件事情难过,所以很及时的问道:“他们走了,我们到哪里去?”
子释走到洞里坐下,其他三人也围过来。
“我们到蜀州去。西戎兵去了东边,迟早会回来。如今天下守得住的,咱们又能去的地方,只有蜀州。”
子周想一想:“长生哥哥不是说,当初皇上南下,断了仙阆关。朝廷会不会也封了东边蜀道,不让人进去啊?”
“炸断仙阆关,应是追兵跟得紧,无奈之下的断腕之举。蜀地虽然富饶,要养活一个朝廷,同时防守备战,怕也不容易吧?南方百姓涌入蜀州,虽然可能存在隐患,不过,带进去的是大量财物兵丁啊。”
“那我们可以从军报国,上阵杀敌了?”男孩儿兴奋起来,浑然忘了之前看见杀蛇吓得直哆嗦。
子周的反应让子释大惊失色。这小孩满脑子忠君爱国思想,一定要想办法给拧过来。来日方长,潜移默化吧。
“你这样的,刀都提不动,人家不要。”
“我会长高长大——我可以跟长生哥哥学功夫。”转过头,“长生哥哥,要是能从军,你去不去?”
又是一个过分荒诞的问题。长生一愣,苦笑一下,算作回答。
子释拍拍子周脑袋:“别打岔。”
小孩子不会看人脸色,尽说些叫人为难的话。这顾长生显然是京城富商子弟,跟着大人逃到彤城,结果就剩了自个儿。虽然经常出门,有武功在身,也读过书,人却单纯。突遭变故,只怕还没来得及考虑这样有高度的问题。
接着往下讲:“况且,由楚州入蜀的官道关隘重重,听说第一道封兰关就是易守难攻的天险,没那么容易被攻破。西京那些大人们,但凡有点脑子,应该不至于因噎废食到这个地步罢……”
长生默默的听着。自己从十四岁开始跟随父王上战场,同时也有意留心谋略,若论分析情势,恐怕还比不上眼前这个小一岁的李子释高屋建瓴,周到细密……
“所以,我们去蜀州。”子释总结道。侧过身问:“顾长生,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长生抬起头,看见李子释云淡风清一张脸。那边两个孩子却是满脸期待望着自己。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应该走了。可是,有些需要面对的事情,下意识里不愿去面对。眼前三兄妹看着聪明,实际上娇弱得很。好歹他们救了自己一命,护送一程也是应该的。再说,这江南地界,十分陌生,一个人走也确实不方便。
不管是哪个理由占了上风,总之,长生稍稍犹豫,便道:“我和你们一起走好不好?”
“当然好。”子释微笑。
“太好了。”子周和子归拍着手跳起来。
子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点点画画。
“这是积翠山,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这是涵江。历来越人入蜀,都先走水路,逆流北上入练江,到楚州江源码头上岸,改走陆路。现在,这水路是走不得了。”
三月,西戎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练江北岸港口榆平,除接收榆平水师几十艘战船外,还强征几百余艘民用大船,驱使几千壮丁日夜不息,缀铁链,铺木板,用十天工夫搭起一座横跨江面的浮桥,大军得以顺利渡江。
——此乃南下之前,莫思予给符杨出的主意。
之前南岸各地一直幻想着借练江阻一阻西戎的脚步,觉着水师在江上无论如何也该占有优势。谁知对方连上阵的机会都不给,没等夏军反应过来,直接在陆上连锅端了。当然,沿海水师,尤其是那些出没海上做大买卖的,都悍勇得很。但内陆水师这些年来干的多半是在江面设卡放哨,敲诈勒索的勾当,哪里挡得住西戎兵的长枪利箭。
自浮桥建成之日起,西戎军专门留了一支队伍看守,封锁江面。符亦发现浮桥渡江的办法好用,又怕万一有不怕死的夏人纵火毁桥,驾船冲撞,或者暗算渡江士兵,因此在沿岸大肆抢夺、烧毁船只,又加派人手巡逻,不许随便下水,以绝后患。那些靠水吃饭的渔民,要么早早逃脱出海去了,要么抛家舍业逃往内地。原本这一段渔村密集,江面繁忙,短短月余,已是一派荒凉冷落。
逃难的渔民进入彤城,这些事情城里居民多少知道一点。
“沿江两岸,是西戎兵往来之地。咱们只能先往南至缭城,再转向西,进入楚州腹地。等到接近蜀州,再设法过江,走官道去封兰关。”
听着虽然简单,这一个大圈子兜下来,只怕几千里之遥。长生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李子释,你说的这条路,走过没有?”
“当然没有。”子释理直气壮,““父母在,不远游”,我是孝子。”猛地想起不管哪个世界,父母均已不在,从此流落四方,顿住。好一会儿才闷闷的道:“最远和爹爹去过州府望城。”
长生噎住。这人,嘴上一套一套,原来全是纸上谈兵。
“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你走过似的。”
听他口气微带埋怨,子释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强辩道:“我曾仔细翻阅《越楚风物要览》、《名山胜水录》,连官府所藏《元通郡县图志》中江南一卷也是看过的。先读万卷书,后行万里路,有何不可?”
长生无奈。也是,只要动身上路,自有前途可奔。走一步是一步吧。
四人收拾一番,第二天一大早,下了积翠山。
在山上那些日子,眼见着彤城慢慢变作大片黑色的阴影,还有一种不真实的距离感。此刻站在江边,一切扑面而来,线条清晰,棱角分明,色泽浓烈。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焦臭,各种辨不出原貌的残骸从水中漂过,整个江面浮起一层黑油油的污渍。再往前,倒塌的城墙后绵延不绝的废墟呈现出浓淡不一的黑色,高高低低,层层叠叠。有些地方还在冒着青烟,袅袅直上天际。风中无声碎裂的黑色蝴蝶翩翩飞舞,大概原本是些较轻的布幔之类。某些高大建筑,烧得只剩下一副漆黑骨架,摇摇欲坠,却执着的不肯倒下。
天地静默。
彤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王孙倚马,公子登楼,游人佳客,钓叟莲娃。
——这样的彤城。
如今成了一座坟墓,埋葬无数枉死之魂。
子释兄妹三人呆呆的站着,不知不觉潸然泪下。
良久。子释往前几步,弯腰拂开污渍,掬起一捧江水,又退后,慢慢洒在地上,道:“咱们祭一祭刀兵之灾下惨死的亡灵吧。”
子周子归学着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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