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 个人志+特典-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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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聂坤向统领私下汇报,傅楚卿穷追不舍,问出校场相见细节,再结合后来的诡异情状,心里就像草把子着了火。琢磨大半夜,清早冲进宫,跟皇帝请求临时出差。
赵琚本属性情中人,感动得不行,立时就要准假。想起和谈大事,又有些犹豫,却被傅统领一番花言巧语打动,以为和议已成定局,悄悄派人探一探爱卿消息,就算暴露,也没什么打紧,于是点头同意。皇帝陛下对于这桩充满了浪漫英雄主义色彩的冒险行动向往不已,很大方的答应保守这个仅限于君臣二人的秘密。
没多久,皇帝陛下就知道自己的李爱卿原来是舍身饲虎去了,难过了一回,想起千里探班的傅爱卿,这才开始着急。旁敲侧击问太师:“舅父,要是这么着……那谢全一心以为只是护送使者及和约誓书,顺便迎回兄长,去了只怕会坏事吧?不如换个人……”
宁书源眯眼沉吟片刻:“不必。谢全此人,最重大义。就算他想不通,我看,李免应当也会劝服他。议和竟然能议到这一步,这个李免……老夫总算没看错人……”
赵琚听见那句“李免也会劝服他”,放心了。谢全可以劝服,傅楚卿更不在话下。换个话题,跟太师说别的。
傅楚卿离开西京,日夜兼程,明知道这般冒失莽撞毫无益处,整个人就像中了邪,非要亲眼看到他才得安生。
结果……
他看到他一脸婬荡躺在旧情人的怀中……
——试问天下还能有谁比他更加冷酷无情?
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恨不能仰天长啸。
在这个平生未曾经历过的悲怆时刻,傅楚卿突然有了追忆往事的冲动。自从识得他以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头一回看清楚自己如何遭遇了命中的劫数,一步步沉沦到底,直至无可救药。可惜傅大人悟性终究有限,他看来看去,单把自己看成了债主,结果看出一肚子委屈不甘、怨愤嫉恨来。
他想起自己如何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低头哈腰任他差遣;如何削尖脑袋挖空心思,百般殷勤讨他欢心。为了他,不惜撕破脸皮甩袖子动刀子,得罪多少同僚朋友?为了他,连带小舅子小姨子一手罩住,甚至阳奉阴违跟上司周旋,天天踩着刀刃过活……如此这般,搜肠刮肚哄他,伤筋动骨护他,掏心挖肺待他,到头来全部被他扔在地上,还要补几脚踩得稀烂……
傅楚卿越想越恨,越恨越想。想到最后,恨到极致,惯于自我拯救的本能自动将疯狂燃烧的恨意转成切实可行的报复方案,以避免心灵自焚的危险。
收拾心情,冷笑。
哼!李免啊李免,你把我傅某人当什么?这世上,哪怕是个屁放过去还闻个味儿听个响呢!你嫌弃我是滩烂泥,你以为你自己滚一身泥浆跺跺脚就能撇得没影儿?我便叫天下人都知道你李免贱货一个——那什么来着?是了,二三其德,人尽可夫,负恩背主,卖国求荣——到时候,看你那老相好还肯不肯护着你,还能稀罕你几天!……你一心想和旧情人重做鸳鸯梦是吧?我傅楚卿要让你们如了意,叫我把脑袋塞裤裆里当夜壶!
盘算一番,有了计较。运功入定,用心疗伤。
一个周天结束,出了山洞。仔细观察四周动静,掏出钢丝飞索,专挑险仄隐蔽处落脚,手足并用,攀上山顶,辨明方向,向下飞纵。掠过一棵大树,借力而起,飘得稍微高了些,无意间瞥见山下某处旌旗蔽日,阵列如云,差点直接从半空跌落。
停在树梢上,注目远眺。遥遥望见黑压压无数兵马往来,分明是大军正在结集!
傅楚卿惊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西戎军队竟然无声无息到了岐山南面!
第〇八〇章 与君相知
大清早,子释靠着被窝坐在床上,一脸兴致盎然,看当地站着的人如何披甲胄,着铁衣,配弓刀,整姿容。
所谓艺高人胆大,长生仗着自己功力深厚,身手不凡,向来只穿最轻便的精钢锁子甲。腰腹间劲瘦挺拔,肩背处宽阔魁伟,一举手一投足,藏也藏不住的威风帅气,看得某人目不转睛,“咕咚”咽了口唾沫。
呃……纯欣赏,纯欣赏……
偷眼瞅瞅,他正用心往身上挂些零碎,没注意自己。
再看两眼,忽然沮丧:唉……真叫人忌妒——这辈子是别想了,有得欣赏就好……莫名想起某些从前十分向往的经典情节来:“但见一员大将杀出重围,身长八尺,姿颜雄伟,白马银枪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窃笑毕,问:“你的马什么颜色?”
“棕色。原来是匹枣红的,跟虞芒投缘,给他了。”
棕色……摇头。枣红色能好点,还给了下属。略带失望:“怎么不是白的?”
“白的?军中战马,多数是从关外带进来的,这些年也有不少凉州马和西戎马杂交的品种,以黄、棕、红居多,也有花的,白色黑色都少见——”仿佛意识到什么,说话人侧过头,似笑非笑问,“我为什么要骑白马?”
“好看嘛……你想,玄衣玄鞘、白马白翎,那该多好看……”
长生停下动作,走过来。心说这人成天都琢磨什么呢,要把这些不着边际匪夷所思的脑子省下来,不知得精成啥样。嘴里故意道:“你敢嫌我不好看?嗯?”
“那倒不是……”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堵了回去。
怕铠甲边缘鳞片刮到他,长生撑着床沿,伸长了脖子,小心往前探。
凌晨时分,符干过来汇报搜寻结果,说是只找到两具尸体。过去辨认一番,其中一个恰是随他来过的武官,由此也证实了对方身份,却没能抓到预料中的那个人。恨不得就要亲自爬上岐山去扒开每一片树丛,翻遍每一块岩石,将那人寻出来食肉寝皮挫骨扬灰,可是——
万事俱备,大军出发在即。
不但不能耽误,还要赶快。
私情公义,恩怨是非,果然如他所料,无可奈何的选择迅速来临……
找到他的唇,缓缓覆上去。
你要我想着公义与是非,不被私情恩怨蒙蔽了眼睛。那么,子释,我与你恰相反:我才不要你去想什么公义和是非,我只要你把私情恩怨留给我。
把你的私情与恩怨,统统留给我。这辈子……都不再想起那个人的名字。
长生怀着无法言说的满腹酸楚,任凭自己沉溺在无限温润柔软的触感中。
子释随着他前倾的姿势慢慢后仰,不知不觉失了重心。双手下意识抓一把,却只碰到胸前冰冷滑溜的铁衣鳞片。指甲划过去,带起一串拨动琴弦般清脆而低微的回响。那声音仿佛触动了某根隐秘的反射神经,如同低压电流从全身掠过,激起一阵无法控制的战栗。
仰面倒在被褥上,揪着衣襟拼命喘息。
心想:大清早的……真要命啊……
透过眼前朦胧雾气看他,一身戎装,满脸凝重,接个吻搞得像宣誓。真是……闷骚到性感得不行……哎呀,这可怎么办?
脑子里胡思乱想,眉梢眼角便不由得漏出撩人的意思来了。夜里嫌闷,里衣纽扣松了大半,这会儿一躺一揪,胸前成片肌肤顿时幻化为晨光跃动的湖面,叫人挪不开眼睛。
长生望着那白晃晃一汪清亮纯净,忽然觉得如此近在咫尺,干脆一个猛子扎下去,凉爽又痛快,便什么都可以不管,什么都可以忘记了……
腰间铁甲刀鞘被骤然猛烈的动作带得叮当碰撞,理智瞬间回归:不可以。不可以害他受伤,不可以让他疼痛。
床上人衣衫半褪青丝散乱,胸膛起伏腰腿蜷曲,眯着眼红着脸,那样情难自禁不堪碰触,仿佛一个眼神都无法承受,令长生于此刻想起平生所见一切最美丽最脆弱的事物:描着金银藤蔓的透明蝉翼纱,镂着暗叶明花的透雕水釉瓷,点着素心红烛的七彩琉璃灯……诸如此类。足以引发最浓重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亦足以激起最强烈的破坏欲和毁灭欲。
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凶狠又温柔。
然而,入口过于甜蜜,竟至满腔苦涩余味。
——子释,告诉我。只有我知道你会这样,对不对?只有我能让你这样,对不对?再没有别人看见你这样,对不对?……
今生今世,归我所属,由我护佑。
缓缓俯下身,贴上去,悄声叮嘱:“别乱动……乱动的话,可能会受伤。”
“喂!”子释惊呼。冰凉的铠甲落到胸前,身子一颤,倒吸口气,顿时再发不出声音。
被他这样压在下面,仿佛赋予了禁锢与保护、独占与专宠、惩罚与痛惜、约定与承诺……具有无限阐释空间的多重意义。子释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他处置。胸前冰冷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唯有体内一簇火苗顺着奇经八脉四处飞窜,浑身上下都在鸣笛报警,等着他来救火。
长生轻轻托起他的腰。
“子释,你喜欢我这样,是么?”
“嗯……”
“我也喜欢……你这样……”
扭动:“嗯……”
长生摁住他的腿:“真的不能乱动……让我来。”
“不……成……你……”
“没关系。我有分寸……来得及。”
哪儿都不许自己动,子释紧张得连嗓子都憋住。偏偏一层又一层看不见的汹涌浪涛卷起身体腾空翻滚,内外动静两极相互撕扯的巨大张力逼得人几欲发狂。
长生伏在他身上,以近乎残忍的冷静克制,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某项行动。
子释忽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深入骨髓的伤痛。
他无暇去思索这伤痛源自何方,只恨不能把自己熔成一池五色岩浆,填补天地山河所有裂缝……
子释摊在床上。一边喘气,一边歪着头看他继续之前的收拾整理工作。
半晌,道:“我还是留在这里等子归吧。”
“不行!”长生把他拉起来,递过衣裳,“这里自有人留守。子归若是到了,她愿意留下等着便等,她若愿意来追咱们——那更好。你不说我的徒弟,叫我自己应付?放心,她只要来了……”
“不光是这个。”子释预备穿衣服,胳膊压根儿抬不起来。瞪他:“看你干的好事!我才不跟你去,两天两夜五百里,到地方你就准备替我收尸罢!”
长生失笑,过来帮忙:“明明连动都没让你动……力气都上哪儿去了?”
子释恼了:“你!……”
长生知他不愿拖累自己,可是这种关键时刻,又有了夜里的突发事件,怎么敢让他离身?转口劝道:“没你说的那么吓人。虞芒在府衙仓房里找出一辆双轮马车,能拆能装,轻便结实,十分好用。我先带你过隧道,等到了那边就乘车。这一趟只围不打,交给虞芒最合适。速度要快的是士兵,我陪你慢一点无妨。你信不过马儿还信不过我么?不会颠散你骨头的……”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子释不再坚持。
接下来的过程,干系重大,却也尴尬异常。其中多少残酷绝情、苍凉无奈、荒诞难堪,用什么衡量?又用什么来消弭?自己不在场有不在场的方便,在场有在场的好处,他既在前头挡着,且顺着他来吧。至于其余,多想无益。
衣裳穿好,低着头由他替自己整理前襟,忽瞥见双手护腕三色花纹精致异常,奇道:“这个好漂亮!之前怎么没注意……我看你一身行头,就属这个最漂亮。”
长生顿了顿:“不要只图其表。”
子释伸手摸摸,十分感兴趣:“这么说有特别的用处咯?什么东西编的?是不是刀枪不入那种?能做衣服么?”
“刀枪不入?天下哪有那种东西,也就是结实一点——对了,给你拉车的两匹马,是虞芒亲自挑出来的,耐力定力一流。不过,颜色可都是狗屎黄。先说好了,你嫌不好看也没办法。”
把里衣最上边一颗暗纽扣妥当:“深红的是紫金,银灰的是天蚕丝,黑的……”掌心托着角梳玉簪,“自己能行么?我给你弄又嫌难看……”
永乾六年(天佑九年)七月初六,黄昏。
西京北面五十里坨丘脚下,京畿锐健营北方执明卫大营中。
长生面前摊着地图,和虞芒及另外几个主要将领一起查看。
天气依旧热得很。所幸坨丘独峰一座,尽管又矮又胖,却保持了蜀地山丘的共同优点:水源丰富,植被茂密,过了正午便颇为凉爽。各营房依山水形势,暗合九宫八卦之数散列,而主将营房则位于中央。
华荣靖北王的队伍清晨从天而降,锦夏士兵仓惶抵抗,全面溃败。
锐健营乃西京外围防御体系最重要的部分,直属秘书省。士卒将领的成分和阶层都不低,觉悟自然也相对较高,打起来几乎没有犹豫。可惜猝不及防,军械缺乏,实力悬殊,战况从一开始便是一边倒的局面。靖北王方面的最终目的虽然是和平解 放,明显挡路的障碍却须尽快清除,何况还要保证隐秘性,下手便未留余地。大半天工夫,三万士兵杀得只剩数百,留着逼供带路。
午后王爷亲自到达时,士兵们正在将尸体堆到旁边的山沟里,清理营房驻扎休整。为保密起见,暂时还不能大规模焚烧死尸。军医领着伙房班的人四处撒药粉,熏艾草,又架起锅煮青蒿荷叶,预防中暑和瘟疫。
跟随靖北王而来的五万轻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