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清泉奇案之城禁-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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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被领进了小厅堂,清净的很,像是不常住的样子,却没有丝毫的灰尘。乾清打听才知道,这名叫鹅黄的女子是水娘的旧识,常住京城。
汴京自然比庸城繁华,纵使是青|楼女子也见多识广的。鹅黄早也着装等待,穿着素雅略施淡妆,想乾清微微行礼,盈盈一笑:“自然知道公子为何而来,鹅黄定然据实相告。”
鹅黄毕竟是与普通的青楼女子不同。如今的青楼女子,有浓妆艳抹百般娇媚的,也有清丽脱俗令人眼前一亮的,还有俏皮可爱的,但是鹅黄不属于任何一种。她属于那种淡然而把一切置身事外的人,但又不是孤高的。相反,有一种大气和从容。如春柳新芽,见其便觉如沐春风。这种女子在众多青楼女子中虽不突出,但是异常罕见。
她穿着杏黄色的大袖上衣和颜色略深的长裙,皇室一般使用黄色,故而黄色向来为人所忌讳,但杏色也是许可的。低贱女子少有着大袖的,而鹅黄却例外。
这种好教养真的不多见的。人可以有学问,可以有道德,但是教养却与二者都不同。乾清见眼前这女子,教养出奇的好。若她是良家妇女,定然是千金闺秀,或是一名持家有道的好妻子。
乾清见此,对她格外客气了。桌子上摆了精致的景瓷花鸟茶杯,飘着茉莉花的香气。这种茶汉代入国,平江府一带也产茉莉,作茶饮却不普遍,但乾清也是知道的。
他偏偏最不喜欢这茉莉花茶,觉得花气过浓,掩盖草木清香,喝下去反而没了好味,遂略皱眉没作声。鹅黄见了乾清的神情,立即知道他不喜欢,便更换一壶龙井,歉笑道:“茉莉兼有梅花清芬、兰花优雅,我喜欢此茶却欠考虑夏公子的喜好,着实抱歉了。好在茶胚是龙井,不加茉莉就没事了,让公子见笑。”
乾清心情大好,这鹅黄真是机灵懂事,动作麻利不说,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小。
越聪明的女人越难对付。
乾清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又挂着老实模样,知道女子自然都喜欢嘴甜的,便有心夸赞道:“鹅黄初吐,无数蜂儿飞不去。别有香风,不与南枝条斗浅红。”
这减字木兰花是自己在一次宴会听得无名人士所作,并无作者,只在庸城内部流传一些时日罢了,若是叫人听得定然以为是乾清自己所作,大有借花献佛卖弄之意。
然而鹅黄却呵呵一笑:“凭谁折取,拟把玉人分付与。碧玉搔头,淡淡霓裳人倚楼。”
乾清大惊窘迫道:“姑娘怎会知道?”
鹅黄咯咯一笑:“鹅黄不才,初来庸城听人吟诵过一次。多谢公子赞誉了。”
乾清尴尬的笑笑,却抬头看见了鹅黄的双眼。她原本是端庄而柔和的,现在再一看,双眸明亮而具有穿透力。鹅黄淡然的微笑着,似把乾清整个人都看的通透。
乾清心中一寒。鹅黄的目光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柔和,余下四分却是敌意。
柔和与敌意并存,乾清怕是此生也不曾见过几人。
他心里直犯嘀咕,一口饮了杯中龙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非友
鹅黄恬静的坐在一旁,笑而不语。乾清将茶杯扣下,心里不安。
她不会是往茶里放了什么东西吧?
乾清想到此,赶紧瞥了一眼鹅黄,见她面色如常,便暗笑自己傻——初次见面的青|楼女子,为何要给自己下药?真是该提防的不提防,不该提防的总是心存戒备。
鹅黄见他不说话,心知他是来问碧玺之事的,自己索性先开了话匣子:“碧玺与水娘感情好,这是自然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乾清倒茶,热气袅袅在空中散去,似烟气浮动,衬得她的脸越发淡然却如云中仙女般美丽:“红信是碧玺的丫头,碧玺去了,红信也不必照顾她,就挂了牌子。红信本是下人,倒是乖巧自然也讨人喜欢,不久之后,偏偏也病了。”
“你说‘碧玺去了’?这是为何?不是失踪吗?”
鹅黄轻轻摇头:“这都几年了,人根本就找不到。只是水娘不愿意接受事实罢了。”
乾清点头饮茶,继续问道:“你与碧玺不熟?”
鹅黄又摇头,直言道:“在这里几乎和谁都不熟,除了水娘。我们自幼相识,后来我去了京城她就来了庸城。”
乾清叹气:“看的出来,她很痛苦。”
鹅黄缓缓走到窗前,拨弄着一株兰花:“她自碧玺走了之后就开始酗酒。她酒量不好,喝几杯就醉,醉后哭泣。本来嘛,青|楼女子就是苦命的。”
那你呢?乾清真的想问出这句。这鹅黄是何等身世,为何沦落风尘。可是话到嘴边,却是生生咽了下去。
“那红信呢?红信也希望自己挂牌?”
“似乎如此,我也不清楚。听水娘所言,碧玺一向心善,不把红信作下人看待。挂牌子,像碧玺一样卖艺不卖身,挣得钱也不少。只要有人捧,名利皆得,在某些人眼里毕竟比作下人好一些。”
乾清转念一想,的确如此。传闻杭州名妓子霞嫁予苏子瞻,倒也传为佳话。青楼女子命苦不佳,但挂牌了,相貌品性好,有才学,跟对人,没准也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乾清点头,随即问道:“碧玺和红信她们都是怎样的人呢?”
鹅黄转身笑道:“我也只是耳闻。碧玺口碑都不错,聪明善良。红信,我听说她很乖巧也很用功。读书虽然不多但是字写的颇有味道。后来不怎么写了,我也奇怪呢,”说罢,鹅黄从床下拿出一些纸张,微微一笑,“这是我私下藏的。”
乾清接过来一看,是一些诗词。小楷写的和曲泽有几分相像,却又不同。
“《关雎》、《木瓜》、《子衿》都是爱情诗……咦?这是《氓》?”
乾清摊开一张纸,上面的字体和其它的字体不太相同,似乎潦草些:“氓之蚩蚩,抱布贸丝,非来贸丝,来即我谋……”
“弃妇诗。”鹅黄淡淡的答。
乾清蹙眉问道:“这都是谁教的?”
鹅黄又从旁边拿出《诗经》来:“红信房里没什么书,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本之一,你看看这痕迹方知道她翻了多少遍。”
乾清翻开,上面有屡次翻阅的痕迹,还有不少注释。乾清问道:“我去过她房间,没有看见这些……”
鹅黄道:“她搬进去之前把这些东西留下的。夏公子是想问我怎么有的?出事之后,我让人去翻过她的旧屋,也想找点线索。有用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罢,鹅黄托腮思索一会,似是想起什么。
“等等,还有这个,”她转身又寻出一只帕子,上面绣着金兰,“耳闻碧玺擅长绣花,这帕子绣工如此精湛,应该是碧玺绣的,但是却在红信那里找到的。公子莫怕,这帕子都是热水煮过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色泽也不好了。”
乾清见那金兰,随口一说:“这种绣法倒是少见,我也不是没见过金兰,只是都不及这只帕子好。”
鹅黄调侃道:“听说这绣法是碧玺自创,夏公子从哪里见过的?除了这青楼别无他处吧,如果是常客定然也见过。”
乾清不理会她的调侃,反问道:“你与她们不熟,为什么——”
“只是不想看着水娘受累,”鹅黄叹气掩面,乾清却没看清她的表情。
乾清心知鹅黄不简单,沉默一下,追问道:“你真的只是怕水娘受累?”
鹅黄闻言,愣了一下。她转身看向乾清,柔和一笑:“还能因为什么?”
她一如既往的柔和,目光依旧带着敌意。这便令乾清琢磨不透了——鹅黄这明显是在帮着他了解案情,为何又有这种目光?
温和沉静,非敌非友。
乾清有些害怕了。他一直自诩看人、识人能力一流,这种特技如今在段数极高的鹅黄面前,竟然毫无作用。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乾清满腹狐疑,问道:“我偶尔会随我爹前往汴京城,不知鹅黄姐姐住在哪里,我到时候带人去捧个场也好。”
他此番言论意在打探鹅黄底细,但鹅黄却微微一笑,三言两语,一带而过。
“汴京城的许多大酒楼,我都是投了银子进去的。夏公子去了汴京城,我不一定在了,只怕接待不了。”
“都有哪些?”
鹅黄微微一笑:“九天阁、凤天阁、醉仙楼都是。还有一些没有名气的。”
乾清一愣,她果真不是单纯的青|楼女子。水娘能承包下西街,但是她承包了汴京城的大酒楼。这俩人,得赚多少银子!
眼见晚霞漫天,夕阳有归西之意,鹅黄起身送客:“时候不早了,公子请回吧。如果我所说的能帮到易公子,那样最好。”
乾清告辞,刚走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你刚刚说,‘易公子’?你是指易厢泉?你认识他?我倒是说你为何帮我,你既然来自汴京,那你是不是认识些什么人——”
鹅黄笑着摇头:“我不认识。”
乾清“哦”了一声带着疑问走了。他对鹅黄这人无比好奇,然而她什么都不愿多说,多问无异,不如装傻走人。
鹅黄看着他离开,又走到窗户前。夕阳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云似轻纱。微风中送来轻微菊香,方知重阳将至。池鱼归渊,飞燕归巢,炊烟唤子,这些都让鹅黄想起了汴京的天空。红的想让人忘记过去沉醉其中,却又看不到未来。
她微微笑着,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易厢泉……算是认识,也算不认识。现在不认识,将来却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鹅黄说的“九天阁”就是序章初夏的茶馆。序章的俩捕快会在第三部正式出现。
、第四十五章 角落
“就是这些东西,事情的经过我也告诉你了。”乾清没好气的对着厢泉喊。药渣、花盆、还有诗、帕子统统丢在桌子上摆着。
厢泉一下午都在床上看书。散乱的书籍摆了满满一床,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在听乾清讲述的时候也手不释卷。那些书多数是傅上星的医书,也有诗文史书,一应俱全。有些还是傅上星自己的医药手札。
厢泉慢条斯理的问道:“我让你画的小院地形图,画了没有?”
乾清从怀中掏出来,狠狠往桌上一扔:“画了。”
厢泉慢悠悠的拿过来,一张一张的看着,突然停了下来,道:“你真的画全了?”
“当然画全了,”乾清一脸怨气,“你第一次让我测量院子还不算,又让我画出来,还要标上树木、房屋甚至小栅栏。真是见鬼,我居然真的听了你的。”
他双手抱臂,等着厢泉的解释。
厢泉掏出其中一张,指了指上面的一小片空白:“这里没有东西?”
乾清瞅一眼,嚷道:“那个角落根本没人去,都没什么脚印,似乎没有东西。”
厢泉挑眉:“你确定这里没有一口井?”
“井?”乾清一愣,“好像……好像没有,既然有湖为何还要井。你又没去现场,休要胡言乱语。”
厢泉鄙夷的看了乾清一眼:“一个院子的生活用水若倚靠湖水,没有上游下游之分,洗衣洗碗,这都对饮用水有污染。人们通常会在湖边打井以泥土净化水质再来使用。无井,不符常理。”
乾清不语,心里琢磨莫非自己真的遗漏了?那里是深草区,倒是真没去仔细看看。
厢泉哼一声,又问道:“你见过吹雪了?”
乾清愣住,诧异道:“没有哇?你何出此言?”
厢泉合上书本,示意乾清上前,轻轻从青蓝色罩衫上捡起一根白色猫毛:“你从哪蹭的?”
乾清冷笑一声:“我去萍水楼吃饭了,人多物杂,兴许从哪个座椅蹭到的。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说好的,告诉我真相。”
厢泉不作理会,歪歪斜斜的躺在绒毯上:“你这人办事不叫人放心。地图标注不清也就罢了,昨日见你回来,手上无灰,鞋上无泥,面容无倦色。今日归来则一身酒气、脂粉气,虽是未喝酒,定然偷懒了。衣襟上有汤羹茶渍,下衣摆还有久坐形成的衣服褶子,我是要你去出去喝茶么?”
乾清怒极反笑:“我好心好意给你调查,不知感激反而出口伤人!简直就是乌龟王——”
厢泉叹一声:“你去给我准备车子吧,还要麻烦你把我抬上去。我现在腿能动了,脚却不行。”
乾清惊讶道:“你好了?”
“正是。”厢泉撑着墙壁勉强站起。
乾清见状,毫无惊喜之感,只差破口大骂了:“你去干什么?你早说你亲自去,还要我去干什么?那我岂不是白跑了?”
厢泉没说话,挪到桌子前的圆墩坐下,拿过红信写的诗,张开默默的念着:“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很特别。”
他又放下,端起花盆来仔细的看着,默念道:“她不喝药啊……而且……”厢泉目不转睛的盯着看,言又欲止。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乾清不耐烦了,“你刚刚说你亲自去一趟?”
“对,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厢泉头也不抬。他挖了一点花盆中的土壤,仔细看看,最后拿起药渣。药渣已经烧成灰烬了,他取一些,用鼻子嗅嗅,惊讶道:“这居然是……大麻?”
乾清问道:“什么东西?”
“这些残渣是大麻的叶子。西域那边比较常见。我本来以为是什么其它药物,还翻了这么多医书,还打算去请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