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第9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行了,你下去吧。”试了试水温差不多,雍亲王便随意点了点下颔,这几个月来负责照料胤祥的大丫头晓眠连忙知趣的退了出去,拉好幕布。
据太医推算,产期就在这一二日,合该沐浴净身,雍王这几日得了天恩,准他陪着,便不管不顾的赶了下人出去,自己亲自料理弟弟这些贴身私密事务。现在更是亲身扶持了人入了水。伺候他宽衣,才更觉出分明只剩下一把骨头,心里边是一酸。两人这半年来遭遇大变,心境俱是不同,待去了珠玉,解了盘扣,散了发辫,褪了小衣,只那一笑,还是旧日模样。胤禛自己也除了干净,扶抱他坐在水里。
胤祥身子本十分沉重,难以自持,但兄长双手稳稳拢在腰间,有了借力,便整个人松散下来,在温暖的水里泡着,舒适的将自己埋在一笼热气之中,略有些昏沉。
身上有暖热浇注下来。
胤禛不停的持水浇在他肩背上。拨开缠在一起的发丝,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从脖颈往下滑去。
脖颈、脊背、胸腹、肱骨……
胤祥感到脉脉流淌的暖溶液体下,那一星温热游走,不带半分色情。
不像以往,那手指点起的是火,是让人浑身酥麻发软的火,如今只是微凉,略有些惨淡的微凉。
这情之缘起,古今不知多少,可这情之终了,却只他二人尝受。
老太医惶恐怖惧之下,看得出来,强压着一点点亢奋,可他们,却乐不起来,毕竟,两日后,谁也不知结局。
“王兄……”
“嗯?”
“若事有差,万望兄以礼止情,代宣夙志……”
背上的温热突然停了一刻,又缓缓淋漓下来,“胤祥。”
“……”
“你知道的,你哥子脾气心性从来不怎么好,”身后紧紧贴着的人声音平静的近乎冷淡了,“性子急躁,眼里又揉不得沙子……以后没人拦着,只怕你嫂子和弘历弘昼他们是过不好了,若碰上汗阿玛施政看不下去的时候,必然是要不顾一切跳出来指手画脚的,反正是冷面王么,又没了牵挂,惹急了阿玛发配去陪着大哥二哥也挺好的,小时候一处长大的,后半辈子一个命数,也算有缘……”
“……”他难得的淡然,却听得胤祥一阵阵发冷,泡在热水里,还是止不住的寒意。
“对了,若是……”
“哥!”胤祥听他还要继续,苦笑着一把抓住他手,紧紧的攥着,往他怀里靠了靠,“我不说了,你也不说了,如何?”
“哼……善。”
“晓眠——进来伺候。”
高挑爽利的宫女亲自捧了一打衣服进来,眉眼恭顺的,她自然是深明进退时宜的人,放下衣服摆置好香料巾帕就又退了出去,顺便放下了帘子,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留给两位主子,无论旖旎还是什么,皆非职属。
“四哥,这晓眠不是……”胤祥靠着,任由兄长给他擦身拢衣的,蹙了蹙眉。
“哼哼,”雍王无所谓的鼻子里出了一声,目光灼灼,“若连她都收复不了,还争什么大事?”
“呵呵……”
是夜,圆明园外如寂灭,内如汤沸。
园子的主人满腹经国志,空有一身力气,却被小小一扇木门死死拦在外头。
什么血光之灾,他信了多年的,可今日却不愿信了。但看着脚下跪了满院的奴才,心中也清楚,九天之上的那位老父,必然下了命令,是务必要拦住自己的。那也只得,在此,听天由命。
“轰隆!”天边滚过乌云。奴才们云贯而入,带着热水布帛,胤禛只听见呻吟。
“王爷,”贴身的奴才跪在脚边,“部里有事呈报。”
“轰隆!”大袖一甩,“不见!今个儿天塌下来都不见!”
“王爷,”奴才踌躇了一刻,想想主子的脾气,还是回了一句,“天倒是没塌,但说是赈灾之事。”
“轰隆!”胤禛紧盯着天边暗沉沉的乌云,心如火烧,还是咬着牙恶狠狠挤出来一句,“……叫他写了札子呈进来!笔墨!”
胤禛死死捏着手里片纸,眼睛转也不转的皱眉盯着,深管的狼毫舔足了墨,已抵在纸上,可脑子还是一团浆糊,看见那是码的整齐的小楷,可就是辨不出认不得,就像未曾习过字一样,连外界的声音都像隔了一层纱。
“爷……”这是侍童的声音,一个字画了下去。
“啊——”这是祥弟的惨叫,一笔戳出了界,一团狼藉。
雍亲王闭了闭眼,使劲咬在自己的舌尖上,借着锐痛带来短暂的清醒,迅速抹掉,再次下笔如注。
内里终于由呻吟演化而来的惨叫撞击鼓膜,伴随着太医呼喊声,嬷嬷打起声,丫头惊叫声,烛光破裂声,将胤禛紧紧包裹其中。
“王爷……”太医颤巍巍的出来,被他目光一扫,已吓得跪在地上,一身一脸的汗,十分狼藉,“不、不太好……”
“如何的不好法?”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阴渗渗的。
“阳体产子,口径太小,而、而阿哥爷气虚体弱,力气不足……”骤雨突至,太医却一动不敢动,僵跪在地上,只觉得骤然由春日入了寒冬腊月,哆哆嗦嗦接道,“而且意志不足,只怕、只怕……”
只怕难熬过这一关。
胤禛不再往下听了,一把推开人冲向了那一扇镂花木门。
“王爷!”众人大惊失色,抢上来拦,“血光之灾啊!”
雍王爷三两下将前头几层人拨的东倒西歪,冷冷扔下一句,砸在圆明园的金砖绿瓦上,“本王倒是要看看,哪个瘟神敢来找我!”
撞进房去,里面已是一片血污,胤祥却像是失了力气,裸着下 半身颓然躺在血水中。见他进来,嬷嬷们都是一惊,旁边伺候的晓眠赶忙自觉的让出位子,让雍王握着他手,“祥弟,祥弟!”
“哥……”意识涣散中感到无比亲切温暖的力量再次聚拢在身边,不自觉努力向那边靠过去,无意识呐处音来,“疼……”
胤禛手上力气加重了,他二人从小亲厚,什么病痛在他兄弟身上但凡有一分,在他便有百分,此刻听见从不喊苦喊累的宝贝弟弟能说出一个“疼”字,更是心下大痛,恨不得自己代他受苦,“别怕,别怕,撑住,哥在这,在这……”
“王爷……再不生怕是危险了!”嬷嬷们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但有雍王在这儿也不敢随便去碰十三阿哥,只得求神拜佛了,“阿哥爷身上没劲,烦您把阿哥扶起来,撑着腰,借势能下的快些……”
这紧要关头,她们嘴里还在念叨,胤禛已经动手将胤祥揽在怀里靠他半坐着,亲自动手将他双腿分开,私密处坦露在外。
“啊——”有一阵阵痛,身体像是要被撕裂,胤祥死死捏着兄长厚实的大手。
“好!已经看见头了!”太医满头大汗,扭曲着表情转向床上,“小阿哥看见头啊,求阿哥爷再加一把力!”
又努力了几次,下、身再次扩开一些,胤祥却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瘫软在床上,将脸埋进兄长胸口,大叉着的腿有些抽搐,却已无力去管,“四哥,我怕是……”
“胡说!”胤禛却突然暴怒起来,将他紧紧拥着,“不是跟你说过了!两木相撑,方是绝顶!只剩一个,立不起的!你要看着哥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吗?!!!”
“啊——!!”
许是这一怒,倒再次激出了写力气,手上紧了紧,太医又是一头汗,“出来了出来了,半个身子也出来了!”
胤祥此时已经萎靡,连痛楚都觉不出了,幸好已经足够,太医已想办法扩了口,蜷曲着探手进去,将软嫩的肉团拽了出来。
“……”胎盘缀出,胤祥猛一睁眼,瞋目欲裂,掐紧了手上一点温存,却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哇——”
胤祥苍白着脸虚弱的靠在榻上,帷幕已经开了,胤禛坐在床边,仍握着他手。
屋内悄无声息,只二人四目注视着身边小小的襁褓,说不来是庆幸还是惶恐。
“……真丑。”短暂的沉寂安宁中,胤禛突然没头没尾的突出两个字。
胤祥挑眉,“怎么,不想要了?”
胤禛笑着看看他,手指摩挲手背,“是啊,不想要了。”
这个孩子,太过特别。
知道他存在时,胤祥有五分想要他,另一半,是理智。十月之后的昨天,已有七分,那三分还是理智。
为逃过这三分的理智,他甚至想要与彼皆亡,便不必选择。
可这半年多以来,胤禛却有七分不想要这个孩子,另外三分,是血脉亲情。他太清楚,这是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炸弹。
但如今……
当这个柔软的身体安静躺着胤祥身边的时候,他反悔了。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血脉是一种独特的感觉,尤其是与爱人共同的血脉,那种天地间生命的奇迹,看不见,摸不着,却牵连肺腑。此刻,他的冷面冷心,无法不化作满满一腔温柔的水,想裹住眼前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为他们避雨遮风,仿佛一切功名权势,不过过眼云烟,在所不惜。
“阿玛不会留着他的,不会。”胤祥摇了摇头,有些战栗。
“……”
胤禛笑了笑,却宛若舐犊雄狮,竖起了锋利的爪牙。
“再看一眼吧,”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转过头去,长长呼出胸中浊气,“我该进宫了……”
人见人怕的雍亲王跪在养心殿,怀里贴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怎么?后悔了?舍不得了?”康熙一双眼仍如锋刃一般,要将面前的儿子割得遍体鳞伤。
胤禛安静的点了点头,俯首称是,“是,儿子舍不得了。”
“可还记得你之前信誓旦旦?”
“骨肉相连,”胤禛叩首,目光坚毅,却不知凭借什么,带着一丝苦笑,“儿原没有自己想的狠心。”
天下最尊贵的父子间突然陷入了沉默,胤禛跪着,仿佛入定,康熙立着,宛如刀斧凿成的雕像。
“……尔何所求?”
雍王心里一缩,手臂也紧了紧,孩子微弱的啜泣起来,“但求阿玛留他一条生路。贩夫走卒亦可。”
不伦之子的哭声在耳郭内打转,康熙注目看了四子一刻,突然开口,问些似乎不相干的话,“立子以爱,以位,以贤?”
“……”胤禛一怔,僵硬的半低了头,看着怀中婴孩,答道:“以贤。”
“朕信,却也不信……”天子突然苍老起来,浑身带着颓唐无力的气息,缓缓说了,轻轻挥手,“行了,你先回去吧。”
胤禛将幼子递到李德全怀中,看他张嘴欲哭,愣了一下,伸手在襁褓上拍了拍,独自转身走了。
三日之后,宫中传来消息,庶妃陈氏产子,初行三十七,序齿二十四,赐名胤袐。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胤祥靠在春凳上,看着外间帷幕开合,轻轻拨开另一枚荔枝,“汗阿玛天恩,而这兄弟的名分,足以阻止你将来偏私,因爱擅传大宝。”
“你,不觉得遗憾?”
“他能活着,我已万分知足。”
“我听见了,汗阿玛说的是四哥!”
六年后,当锦帽貂裘簇拥着的“幼弟”在关键时刻带头喊出那一句话时,胤禛突然怔忪,只觉得缘分天定、苍穹莫测。
雍正十一年,皇四子弘历封宝亲王。
雍正十一年,皇五子弘昼封和亲王。
雍正十一年,先皇二十四子允袐以秉性平和、有学识,封諴亲王。
4、荔枝 。。。
半夜子时,胤祥恍惚醒来,看到自家四哥正披着件单衣坐在床边,看着案上自己刚刚留下的墨迹,月光洒将进来,斑驳窗影叫人看不分明。
“四哥怎么不睡了。”胤祥裹着被子动了动,想起他们傍晚时荒唐,如今只着亵裤,有些微冷意。
“无事,夜起口渴,喝些茶水。你也润润嗓子睡吧。”胤禛见他醒了,便起身去桌上拿了茶水过来。
胤祥细看,果然四哥只批单衣,衣摆间隐约看到胸膛小腹,借着月色,更觉得肌肤苍白。他赶紧伸手将人拽进被里。
“四哥,你这怕冷怕热的身子,怎么也不多穿些。”
“哎,别这么毛手毛脚的。”胤禛堪堪稳住茶杯送到胤祥嘴边,“不过一会功夫,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倒是你要注意,过些日子就要出京,凡事……”
“四哥你莫多想,我小心就是。”胤祥还不大清醒,不想费心思,只就着杯子喝茶,双手仍拢在胤禛身上磨蹭帮他取暖,一抬眼间却望见桌上一样事物。笑眯眯道:“四哥,你当真是起夜喝水,还是偷吃荔枝?”
顺着胤祥目光,桌上果盘边一枚晶莹圆润的果子躺在半片荔枝壳上,夜晚星月交辉之下更显水泽剔透,旁边还散落些果核,好一个捉贼见赃。
胤禛本是担心,京里盛传太子储位不稳,皇子间明争暗夺,十三弟这次随扈与太子同行,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无辜牵连。他这几日来心思惶惶,夜不能寐,刚才起夜饮水看到桌上剩下的半盘荔枝,一时嘴馋吃了两颗,竟被抓个正着。哭笑不得间,满腔忧虑倒也消散个半。
“唉,是我的罪过,竟然在十三爷眼皮低下偷吃。”拍开身上捣乱的爪子,胤禛起身送了杯子顺手拿了那剥好的荔枝,想喂给这冤家堵了他的嘴。
转过身来,却看到弟弟斜倚床头,薄被半遮,右半身赤裸暴露在外面,月光倾泻而下,流过肩膀、锁骨、胸膛,连紧实的腹肌也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