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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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派人抓了奴才的老母……”
不错,正中七寸,做这些事胤禟还是足够能干的。小安子是纯孝之人,能选择在承乾宫枯守可见不是可以利诱之人,在宫中也算小心谨慎,不曾犯下什么大错,自然就没有把柄,这条路倒是正好。
一句话足够交代一切,小安子再不曾开口,胤禛的怒气在一霎间已经过去,眼下还有闲情在心中冷晒胤禟下作手段。一时间厅中陷入可怕的沉默,苏培盛沉着脸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余光却注意着地上的凶手。他听着漏声断续,觉得时间被无限延长,听着这等秘闻,四爷态度不明,在等待中不禁冷汗涔涔。
“你就这么说九爷,本王又怎知不是诬陷?本王凭什么信你?况且你这么提醒了我,岂不是陷自己母亲于危难之中?”好半天,胤禛终于结束了沉默,沉声问道,带着不尽的讥诮。
“奴才罪大恶极,本不求王爷相信,王爷也不必相信奴才,至于娘亲……”一直无动于衷木头人一般的小安子脸上终于出现裂痕,显出极大的痛苦折磨,伏在地上以头抢地,毫不在乎的撞出咚咚的响声,“娘虽是卑微女流,但从小告诉奴才恩义不可负,邻家借个线头给她都要一直记着,一直记着四爷的再造之恩,自从有了余钱,就每日一炷香供着,若是知道奴才为了救她害了恩人,她定是身不如死的!娘亲啊——”
说着说着,终于情难自已的唤了出来,悲痛欲绝,胤禛自己本在孝中,听这一声顿时心有戚戚焉,险些落下泪来,低低呼出一口气,终于松动了话音,“……此事到此为止……”
“主子!这等事一旦姑息,若是再来第二次……”苏培盛顾不上规矩的急忙阻止,他在宫中混迹多年,深知有时候仁慈就是天大的祸患,一旦开了口子,可就麻烦大了。
“行了!”
胤禛皱眉喝住他,就见小安子重重磕了几个头,“谢四爷天恩!”
“唔……”
“但是今日奴才做下这等悖逆之事,不忠不义至极,如今反正,奴才母亲定然不保,害了娘亲性命,更是不孝,再无脸面活下去了!”胤禛还待说点什么,小安子就生生打断他,跪坐起来,直视着他,目中再无一份平日的小意谄媚,反而熠熠闪着精光,竟宛若慷慨赴义的勇士一般。
胤禛一惊,不待反应,就见小安子在地上一蹬,向前飞扑过来,苏培盛急忙去拦,却被他一股巨力向前惯去,听见“跍嗵”一声,眼睁睁看着他撞上了坚硬的桌角,一道暗红蜿蜒而下。
苏培盛惊呼着捂住了嘴,胤禛瞋目欲裂,一时竟为这个最平凡的太监勇气所慑,言语不得。
小安子身子歪歪扭扭倒在地上,面向胤禛,满脸满嘴都是血,面上却带着笑意,用最后的力气,低声解释,“若今日奴才死在这里,娘亲,或许,还能……”
戛然而止。
130、嫡兄 。。。
胤禛从来不以宽宏仁善著称。
他是刚愎刻薄的雍正帝,不是劝人向善的佛祖菩萨。
厅内虽没旁人,但总是宫里宫外和一条人命的事儿,胤禛不曾有意宣扬,但也没有特意掩盖,这时节一个消息可能就是一家老小的身家,上得了台面的各家各户都灵通的很。
晌午的事儿,不到傍晚就不登门的胤祺就冲了进来。
他虽朝政上一味韬隐,如今好歹也是钦赐和硕亲王,平日里起坐八方,端重沉稳的很,再不复儿时跳脱嬉戏姿态,已经多年不曾见过他这般风风火火模样了,看着倒有些好笑。
“四哥!你怎么样?!你没事吧?!老九当真做出这种事来?!”
胤祺一进抱厦厅,看见兄长,就扑过来一把握住了胤禛手臂,眼睛过了火一样上上下下将他扫了一遍,深重浓黑的眼珠子竟隐隐透着些血色,一边上下打量,嘴里一边飞速秃噜出一脸串的话来,语速快的胤禛险些都没听清,显是老毛病犯了,一着急就转到满语上。胤禛被他拽住摇来晃去折腾了半天,苦着脸插不上话来,终于腾出一只手来将人按住定在地上,使劲喘了一口气才半点不松手的推到椅子上坐下,“恒亲王您可算舍得上门了?”
“四哥我这不是忙嘛……”胤祺一听这话立刻龇牙咧嘴像是逃了三天课的学生终于被师父抓住了一样,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又有些总算来了的如释重负。四哥这人他太了解了,他要骂人,就得让他骂,骂了还好,那是他还肯骂你,哪一天他真的不管不问你了,见面三分笑,那才是真的要倒霉了。
“忙?!你忙什么忙!忙着种花遛鸟还是忙着生孩子?!”
“这……生孩子……”
“……不是让你选择!”胤禛好端端一口气被干脆利落截断,被这实诚的答案气的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他这弟弟,什么都好,也不争什么也不抢什么,就是在美色上心思太重,自从十几岁添了这上头的教养嬷嬷,身边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没断过,光是雍邸,就被他要了不少人去。
“哦……”胤祺老大了个人被兄长一顿训,耷拉着脸应着,半天才想起来被岔开的话题,面上又显出急色来,“四哥你真没事儿吧,请太医了没有?!究竟怎么回事儿啊,说是毒药,这草木一道可最是凶险,别埋下什么后患!”
胤禛看他下身马裤上身褂子,显示听到消息换衣服换到一般就跑过来了,心中一热,难免露出笑意,“放心吧放心吧,你哥子惜命的很,那东西并没有入口就发现了,半点事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胤祺又看了他一周,觉着不假,终于松了一口气,才觉出腿上筋肉绷得紧张,松顿下来就是一阵腿软,便倚着椅子坐好,胳膊撑在扶手上,端茶往嘴里灌,“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消息也不清不楚的,怎么说是宫里来的人?”
胤禛便把今天的事粗粗讲了一遍,自然略去了他跟小安子之前的恩怨种种,只说他放不下皇额娘恩德,最后一刻心生恻隐,又为了生母性命自我了断了,听得胤祺一阵唏嘘。他们生在天家,但自小母子分离,又兄弟不睦,很难体会到常人之间的母子亲情,看这不过一个小太监,竟有如此纯孝,确实让人很难不心生慨叹。
“老九也忒下作了些!毒蝎心肠毒蝎心肠莫过如是!之前看他做生意还算规矩,不曾太过分欺压百姓,以为虽行为差池,但总算不至于太坏,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竟对亲生手足使出这等手段来!简直欺人太甚!读了一肚子忠孝悌义都叫狗吃了!”事情简单明了,但胤祺越想越气愤,他本是最最厚道醇直之人,眼见嫡亲的兄弟做出这种事真是一肚子火越烧越旺,破口大骂,桌子捶得茶杯跟着上下晃荡,叮叮当当,看着简直恨不得亲手上去掐死了才好。
“嘿!”胤禛本也是满心的愤慨,尤其是亲眼见到小安子横死之后,对胤禟胤禩的怒气达到顶峰,不过现在看胤祺气成这样,自己倒是不那么急怒了,反而生出些戏谑嘲弄之心,“这倒是秉承他们一贯之风,从大阿哥到他,买凶刺杀、巫蛊、道士流言、陷害、拉帮结派,总是那么一回事儿,这回手段都算是高明的了。”
“总不能如此善罢甘休,得叫他也知道知道厉害才是!”胤祺还在气头上,想着就是自家妃母对老九宠溺太过,才造成眼下这无法无天的气派,“非得让他们栽个跟头,才知道老实安分的好。”
胤禛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胤祺看着突然神色一紧,正要张口说点什么,被胤禛打断,只好再去找水喝,“别的先不说,你装模作样在家享乐安逸了这么久,今天这一遭可算是前功尽弃啊……”
“啊!咳咳!咳咳!”端庄的恒亲王突然一口水呛住,咳得满面通红抬头看他家四哥。
胤禛嘴角抽了抽,一手加额。
“算了算了,老爷子嫌弃就嫌弃吧,反正他也知道两府亲厚,连我儿子都在雍邸养着,远又能远到哪去?”叫人进来收拾了,给他重新换茶落座,胤祺摇摇头,可见家居生活确实养出了三分洒脱。
胤禛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这甩手王爷消息倒是快,我这儿才出事儿还没处理清楚你就来了。”
“哎,你府里可没有我的探子,不瞒四哥说,我是从‘源头’知道这事儿的,”对上胤禛目光胤祺全无所觉,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拇指指了指隔壁,苦笑道,“老九为了老八,简直疯魔了,这几年就没干过几件让人放心的事儿,一个接一个的馊主意,偏偏老八也是个没主意的,还就对他言听计从,老九敢说,他就敢干,能把人气死!妃母四次三番叮嘱我,看着他点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府里简直是个筛子,什么人都有,也不差我再安几个人进去。”
又吐了口气窝回椅子里,“这几天说他神神叨叨忙活呢,又隐约听见跟四哥有关的,就多留了个心,今天一听说您这儿出事儿了脑子里啪就连上了,要不我能急成这样……”
胤禛了然地点了点头,发现以往还是有些小瞧了他啊,看来潜力以后可以挖掘挖掘。
胤祺终于找着机会探问,可看着他肃杀面容,不禁打个哆嗦,心里又是一紧,咽了口唾沫,说话也不利索了,“四、四哥,您准备把老九怎么处置……”
胤禛挑眉。
“他犯下这么大的事儿,确实不可轻饶,不过不知道四哥的章程……”胤祺有些支吾。
“你说呢?”
胤祺面露为难之色,他刚知道时,全然挂心四哥安危,气的恨不得将老九生吞活剥了,可看见兄长安然,又不由自主惦记起弟弟,他可是知道四哥的手段的,他是爱则欲知生,恨则欲之死的人,眼下惹怒了四哥,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虽说他确实罪有应得,但到底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嫡亲弟弟,说全部挂心也是假的。哎,兄弟难为啊。
“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啊?”
“你说该怎么处置他?”胤禛又问了一遍,脸上似笑非笑。
“这、这……四哥,按说他做下这等事,四哥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原不是小弟能说得上话的,但……但……”胤祺咬咬牙,“到底妃母还在,我也不好眼睁睁看着他……四哥……”
胤祺突然起身撩袍单膝跪在了胤禛面前,扶着他膝头,仰脸哀求,“四哥,你要打要骂随意下手,我不拦着,胤祺只求,只求,能不能看在兄弟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为兄也不过一个王爷,又能拿他如何?五弟多虑了。”
胤祺听这话更怕了,抱着他腿不放,“四哥!四哥!咱兄弟这么多年,您的手段我还不知道吗……您固然是行事光明磊落的人,可您光明磊落地也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就当弟弟求您了。”
胤禛低头默然看了他片刻,在他肩上拍了拍,抬起头来,又伸手扶他起来,“你放心吧,不让你难做就是。”
“多谢四哥,多谢四哥。”这就又变了满语了。
“四哥,您还真打算放过他们啊?”
送走胤祺,胤禛施施然迈入内堂,胤祥赫然在座。
“我就不能是哄哄他吗?”胤禛抬眼笑着看他,笑的心满意足的让人看着慎得慌。
胤祥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他说真话假话做弟弟还能看不出来么?
“实际上,我很高兴,”胤禛笑着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答应过人,只要……我保他一命。”
说着眯了眯眼,酷厉的精光一闪而过。
“只是保命而已。”
131、出征 。。。
康熙五十五年。
胤禛服侍着皇上又用了一碗药,浓黑苦涩,看着父亲脸上的表情连他都有些不忍,毕竟刚才试药时他可是亲身体会了这一方里头黄连的分量的。
康熙咽下最后一口药,推开了蜜饯,吃得多了,再甜的东西也是苦的。抓着胤禛的手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翻身将一肚子药吐了出来,趴在塌边呛咳连连。
胤禛单膝跪在榻上,抱住皇父,让他倚在自己腿上,一手去帮他拍背,一手端了茶杯让他漱口,看着吐出来的药心中叹气,差不多了才服侍苍白瘦削的父亲躺会榻上,顺手替他揉捏浮肿的双腿。
这几年皇父过的太苦了些,连胤禛看着也是心中酸楚。
先是皇额娘过世,再是本在病中又与皇后感情甚笃的皇祖母一时受不了噩耗跟着去了,让汗阿玛再遭失母之痛。他本是幼年丧父,生母很快过世,便与嫡母、祖母相依为命,孝章皇太后待他有若亲生,他也对她甚是敬重爱戴,一心依恋,感情丝毫不比胤禛与佟佳皇后来的浅,如今太后突然撒手人寰,与太皇太后和皇后作伴,因去的急,对皇上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上,只留下他一个在这世上,就像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压垮了百折不摧的康熙皇帝。
再加上老八老九暗害胤禛的事,儿子之间手足相残,虽经历过了,但再次面对,恐怕其间伤痛更甚于慈颜永诀。
虽未曾向朝野挑明此事,但康熙仍是毫不留情地将当年的八党彻底踩入泥里,在上谕中狠狠批了一番,又老话重提,不过更狠了十分,“其心险恶,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