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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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承平日久,这样一个有趣的炸弹竟让他感到一种挑战的刺激,带着危险气息的快感,杀身仇敌环俟身周,得时刻提着警戒之心,仿佛训兽人面对凶悍的野兽,一不留神便是赔本的买卖,胤禛素不是好走险路的人,可这次对上这个极为悍勇的潜在威胁,却感到一股激流从百会穴蹿向四肢百骸,他默默对自己说,
“我想收服他。”
大纛招展,中军升帐聚将。
“四阿哥请。”
“大将军请。”
“既如此,你我并肩而入。”
“好,依将军所言便是。”
一改前日主宾相对格局,这次众将面前,费扬古第一次与皇四子比肩而入,他仍坐了正座,一侧却是胤禛的位子,让底下熟知他作风的将领各自一惊,暗中盘算。
朝天一拱手,费扬古朗声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蒙陛下看重,四阿哥五阿哥引兵马粮草来援我部,天恩浩荡,四阿哥以副将军身份代陛下坐镇左路,诸位该当竭忠尽智,奋勇杀敌,以效忠御庭。”
“谢陛下隆恩!末将效死以报!”两排大将齐刷刷躬身山呼,又唰的向右转了微笑的角度,“给四阿哥请安。”
“诸位将军免礼,”看着里头各部主将,外面刀枪剑戟,立时有天下风云尽在我手之感,难怪大阿哥老念叨着统兵,便是胤禛自己坐在这儿看着底下精神抖擞的部将,就算他们各自心里都有些小算盘,看得人心里头也高兴的很,虚空一扶,“胤禛初来乍到,还有赖各位将军帮衬,以往位有尊卑,然今日之后,皆是袍泽。噶尔丹犯我西陲,戮我手足,毁我家园,于国于家,匹夫有责,胤禛虽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亦知男儿执干戈以卫社稷之职,不敢轻毁,今后浴血沙场,俱是腹心,还望各位将军毋以皇子待我,而已手足待我,莫以胤禛年少,而废我一片报国之心。”
“末将不敢!”
“上酒!”胤禛手指轻动,背后已有人端来早已备好的琼浆,大营之中,每人面前皆有一碗。
“慨当以慷,”胤禛端着碗,立得笔直,像一杆枪,费扬古和所有将领也共同举酒,“胤禛代父誓师,借以此酒,愿诸位戮力同心,不畏艰险,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一饮而尽,话音落地,杯盏炸响。
64、缺粮
费扬古心里常赞胤禛聪明气派,一番话说得众人血脉喷张,更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皇子增加不少好感。
但皇四子碰上这位与他岳家名字一样的将军第一件事便是将确有大才的殷化行提溜了出来,总辖庶务,也给那一伙儿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将军们树了个靶子。
其实开始胤禛还有些期待有人跳出来找茬,好将自己早就备好的说辞喷薄一番,可惜了,这毕竟是个很难有桀骜声音的时代,无论其他将领是怎么想的,起码,暂时看起来,他们都只是接受了这一决定,看着平辈儿的同僚毫无缘由的高了自己一头。
有人去找过费扬古,都按之前商量的被他推给了胤禛,基本上有异议者便都退却了,没有人肯随意去挑衅一位坐纛皇子的威严,可风暴毕竟仍在酝酿中。
急行军多日,殷化行再一次将筹备防雨防寒物品,收集药物的任务摊派下去,与之前躁动相反,大营内外却是一片沉默。
“怎么地,罢工示威?”费扬古坐在帐内,说完底下全无动静,看着胤禛再一次眯起眼睛,带出一丝“狞笑”,果断的决定默默低头喝茶,瞧着外面阴云密布……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来人,给大将军添茶,搂着个空杯子喝什么,”胤禛扫了一眼这位狐狸与狮子的合体,不动声色的吩咐,看着费扬古“哐叽”一声掉了下巴,似笑非笑,“算着也该闹这一出了,就按咱们之前说的,此事将军不要干涉了,胤禛处理吧。”
请了殷化行外所有总兵来他帐子,都只相对闷坐着,无人开口,胤禛也不着急,慢慢看自己的文书。
“四爷,您今儿个找咱们来,是……?”
行军日久,又每日商讨行军布阵,胤禛与一众将领便渐渐混熟了,能说上话来,他们有事也敢来寻这位皇子。
“前儿个说让各营里备油布棉衣,怎么没动静啊?”胤禛像是忽然发现他们还在一样抬起头,随口问,眼睛却还留在文书上。
“哦,……这不是……”
他们正待想个话头糊弄过去,就见胤禛变了脸色,从来与他们随意玩笑的人突然端着面容,攒着眉峰冷冷盯着他们,压的所有人喘不过起来,心中一阵阵发紧,这才再次意识到眼前是天家的主子,说得再好,身份也不曾变过。
“抗拒军令是个什么罪名,你们都是领兵多年的老人儿了,想必比胤禛清楚的,”看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冷意却愈发森严了些,“故意拖延诿卸,不知是对胤禛不满还是对殷化行将军不满啊?胤禛有哪里不周全处,尽可以说出来。”
这话一出,各自惶恐,代天抚军的皇子爷,能有什么不周全,谁敢担得起这个话,连连辞了,“末将不敢,末将惶恐。”
“哦,那看来胤禛做得还行,”胤禛看着他们自笑了笑,笑意未退,肃容已蔓延到眼睛,“既然不是对胤禛不满,想必……就是对殷化行不满喽?”
“这……”众人干瞪着眼,挠心抓肺的,他们本就是冲着姓殷的,况且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不应也得应,所索性咬咬牙认了,“四爷说的正是,殷化行,我们不服!俱是一省总兵,他凭什么莫名其妙高了我们一头!”
“唔……”
“平日看着不吭不响的,一上来就让我们备这个备那个,尽想着折腾人,谁有那个闲工夫陪他玩耍!”
“哦……”
“四爷一来,他就得了势,莫不是四爷的娘家兄弟?”
“哦……?”
这话说得便有些过分,不过胤禛反倒放下了心思,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实在是好对付太多了,真是浪费他的智力啊……
积怨不浅,一下子爆发出来,半天吵嚷,胤禛一直没有吭声,只是听着,场面终于渐渐平静下来,才放下书,悠然开口。
“先不说他,我问你们,都知道咱们西路难走,可到底是为什么难走啊?”
“这……路途艰险,气候不好呗!”一股子闷火忽然被打断,听着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将军们愣了一下才草草应了。
“为何不好啊?”案上的书又重新拾了起来。
“变化无常啊!”
“那未来两个月气候如何啊?”
“都说了变化无常末将怎么知道,”甘肃总兵不耐烦了,“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了……”
胤禛摇了摇手打断他,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给诸位将军看座,请殷将军来,就说我有事商议。”
“诸位不是想知道为何殷化行得升迁吗,等他来了听听他怎么说。”
殷化行被让了进来,才见着人竟来齐了,“四爷,诸位大人。”
“熙如来了,我们正在说行军的事儿呢,就差你一个了,”胤禛对着他点了点头,随意问道,“大家都议过了,你也说一说吧,咱们西路行军究竟为什么艰难啊?”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他。
殷化行确实一下子亢奋起来,他遭埋怨已久,早就想掰扯一番为自己辩解辩解,可总被大将军拦着,说有他开口的时候,眼下正好趁机解说个分明吧,躬身一礼,“末将斗胆,借四爷地图一用。”
布幔拉开,大幅行军地图挂在壁上,殷化行抬手画出一条线,“诸位请看,我西线行军临近青藏,一来地形险要,路途崎岖,非寻常能比,二来地势较高,进军越深,天气越冷,若不提前备好保暖用品,恐怕届时生存都是难事,更不必说作战,三来气候异常多变,阴湿多雨。”
殷化行在地图上画了一圈,注视胤禛和诸将解释道,“会兵前末将已经仔细研究考察过此地气候,每年这个月份,都有大量阴雨天气,我部所带火器辎重甚多,一旦受潮,则是废铁,况且届时人马疲惫,天气寒冷,阴雨连绵,行军将更加艰难,即便能够及时与中路合兵,恐怕也难以发挥作用。”
“好!好!好!”胤禛得意的扫一眼闷住的诸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明显的临机表现,十分自然,想来其他人也不至于怀疑是他特意提前安排的。抿着嘴笑,“诸位这下可是服了?”
送走了诸位将军,胤禛特意将殷化行留了下来,“熙如哪里人?”
“回四爷的话,末将祖籍陕西咸阳。”
“呵!咸阳……千年帝都啊!”胤禛眼睛亮了亮,“胤禛少年读书,最爱孝公商君,今儿倒见着个活的秦人秦将。”
殷化行今日洗白本就高兴,听四阿哥说起这个愈发亢奋,“以前倒不知四爷喜欢这个,化行长于渭水之滨八百里秦川,家就在北坂秦公墓葬底下,打小儿便听他和商君的故事,其公其忠,末将一直以之为榜样的。”
“是吗,熙如心思细密,正该出力才是……”胤禛正说着,见着傅鼐在帐外示意有事回禀,胤禛便端了茶,“将军先忙去吧,我这边还有些杂事要处理,改日细聊好了。”
待殷化行赶忙辞了出去,傅鼐才进来把一封笺子递到胤禛手中。
“中军缺粮!”
悚然一惊。
按说这事儿他亲自经历过的,当年他正带兵跟在中路军里,眼见着从上到下忍饥挨饿,还亲自为汗阿玛起草过“朕日食一餐”的上谕,可眼下重要的事太多,自己受过的苦便不经意间就漏算了。
发粮不及时,压粮不及时,送粮不及时,前后断续。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胤禛脸色发白地猛然从袖口中抽出前一封太子来信。
将两封信笺并排摆在一起,胤禛只觉得背后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慢慢蹿上来。
二哥啊,我的好二哥。
特意来信告诉自己西线艰难,知道以弟弟的性子只有迎难而上的份,没有临阵脱逃的走法,必定要掺和进去的,将自己调到西路,却以筹粮艰难补给不足为借口拖延中军粮草,二哥啊,我的太子殿下,你想干什么?!
你为权力蒙昏了头,竟敢如此不管不顾了,阿玛如何能容你。
胤禛苦笑,我是该为你不顾父子兄弟情分而寒心,还是该为你有心庇护弟弟而感激?
又或者,匍匐脚下山呼万岁封你为主?!你想怎样?!
突然想起临行前那三杯酒,当时还笑他冠冕堂皇,如今再看,可不是当真成了天大的笑话!说什么一为奔赴战场保家卫国,二为兄弟同心众志成城,三为一应内事,不必挂心,只待凯旋。这一桩桩,一件件,漂亮无匹,可有一样成了真?掌营的主子窝在车里不管事务,带兵的少爷争权夺利相互制衡,后援的监国……
“好!好!好!”
今日胤禛第二次喊出这三个字来,却带着难以挽回的苍凉与悲怆。
65、刺杀
外有费扬古掌总,内有殷化行排布,仿佛给一架干涩的机械上了油,行军一下子顺遂起来。
商议定了,便勒令全军加速疾驰,毕竟以皇上这次下了狠心铲除外患,即便真的饿着肚子,也是有进无退的,在这点上,不得不说,太子确实把住了老爷子的脉门,但他却没有想到,入关不到百年的清军铁骑,还有如此战力。
翻山越岭,谷浅沟深,昼夜驱驰,换马不换人。
这上万人马如一阵狂风飚过一个个山谷山峰,由上到下从泥里滚过来,煤球一样,人马体力严重透支。
“娘的!”平日还装着的军官都有些撑不住了,“叫咱们及时合围!这怎么及时!他爷老子们随手拿尺子在地图上一划拉,就叫我们赶路!有本事他们自己来西边走一遭看看!”
“闭嘴!什么叫军令还用爷教你?!”脸上脏的看不出模样的胤祺接过戈什哈递来的帕子,装模作样呵斥了一句,又凑过去跟一堆低级将官打闹着混在了一处,不知夺个什么东西。
“四哥!”胤祺看见胤禛过来,急忙迎上去,瞧见他眼神一扫,急忙把手里玩意儿藏在背后,朝边上龇牙咧嘴的。
“成了吧,别瞅人家了,早就看见了你,”胤禛无奈地看着弟弟耍宝,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腿都合不到一块儿,很有些心疼,从小娇生惯养的少年哪受得了这个,“你还成吧?”
“嗨!这有什么!”胤祺仍是大大咧咧的挠着脑袋笑,“咱满洲男儿还怕骑马行军不成?”
胤禛心里一热,上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好样的!”
胤祺扬着笑脸得瑟了半天,又突然鬼叫着连蹦带跳跑开了。“哎呀呀,四哥打人!”
终于在二百里外赶上中军进度。据说康熙得到军报简直大为惊喜,毕竟西路地势不比其余两路,他本以为要中路暂停进军以待合围,恐怕还得派人散步消息吓唬吓唬噶尔丹,但如今看来此次完全可以毕全功于一役。
于是统一下令,中军继续前进,两军暂作休整。来传令的竟是西桡儿。
“前路可顺?”
“摧枯拉朽。”
那就好,重兵排布层层推进的打法,合该如此。
奔波多日后人困马乏,一说暂停,立刻尽数趴倒。
看着各部汇报了情况,打发已经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老五飘回自己帐子,跟费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