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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云海囚心(出版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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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挣脱毒七站上船舷、接著纵身跳下的时候,那阵沈闷的心悸再次袭了上来,他想也不想的也跟著跳了下去。他看到那人就那麽直挺挺地往水下沈,他深吸了口气,一个猛扎钻到水底,伸长手臂尽力去拉他。
近一点,再近一点……
手指好不容易摸到他的胳膊,连忙将他揽入自己的怀里,秋水寒凉,那手上还有温度,他紧紧地抱住他,就怕江水将他仅剩的温度也夺去。
浮出水面时,已看不见毒七的船,叶倾云顾不得其它,命人连忙掉转船头返回山庄。
那人呛了水一直昏迷不醒,身上也是冷得要命,让人拿了好几床被褥来盖著都没用,叶倾云只好自己坐到榻边揉搓著那人没有温度的手。搓了几下依然冰冷冰冷的,他停下手,看向那人被冻得发白的唇。
若是自己没有犹豫那一下子,便该能从毒七手上完完好好地救下他了……他站在船头昂首而立,淡然而笑,一派丰神如玉,竟让自己一时看得愣神。
叶倾云又看了看榻上双眸紧闭的人,然後回头,「你们都退下,留两个人在门外候著。」
大夫和下人都退了下去,叶倾云缓缓揭开被褥。
他自幼习武,气守丹田,那样冰寒彻骨的江水对他而言毫无大碍,但是那个人不同……想到大夫说的,要让他尽快暖和起来才行。
他伸手抽开他的衣带,中衣之下是白皙的胸膛,触手依然一片冰凉。叶倾云脱去自己的衣裳直至上身全裸,然後钻进被褥中,将他揽在怀里,手臂圈著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具身躯。
匀实的身体、柔腻的肌肤,让叶倾云有几分恍然,那人身上清爽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钻进他的鼻子里,只觉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和他在一起总是莫名的平静,彷佛前一刻的生死杀戮都化为云烟,嫋嫋缭绕,四散开去。
只是心沈静下来,身体却越发火热。
叶倾云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烧啊,那是怎麽回事?
一低头,那人的清俊容颜落入眼帘,嘴唇略有些恢复血色,那样毫无防备而又恬静安详的睡颜,好像正陷入美好的梦境中……
只觉得……身体某处越发的炽热和蠢动,紧紧相贴的肌肤沁出丝丝薄汗,但又不敢乱动,生怕一个动作便让原本就隐隐燃烧的身体失去控制……
那人微弱的气息逐渐匀畅,显然由昏迷转为睡梦,而对於叶倾云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睡的夜晚。
方孝哉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有些熟悉的床帐,没有想过还能再次醒过来,恍惚之後,便以为自己仍是在梦境之中。
头有些疼,他想坐起身,却听见身边一声低沈的闷哼。
他维持躺著的姿势,回过头去,正对上一双慵懒半睁的眸眼。男人倦意的脸上满是被从睡梦中搅醒的不满,黑亮的眸眼渐渐清明,然後手抚上他的脸颊。
「你醒了?」沙哑著的嗓子,声音听来更为低沈,却绵延著无尽的温柔。
方孝哉正要张嘴开口,蓦地惊见彼此都光裸著上半身,讶异之余便向後退开去,不想一头撞上床栏,痛得他眼前发黑。
「疼……」
方孝哉摸向脑袋的手触到一个比自己体温高些的东西,叶倾云动作比他快,已经伸过手来替他揉了。
「……你什麽时候能让人不操心?」
宽大的手掌异常温暖,在他的抚弄下,方孝哉不觉又犯起困意。他强打起精神问叶倾云,「我没有死?」
这句话一问出来,叶倾云原本柔和的表情蓦地肃敛起来,「谁让你跳的?」
方孝哉被他变脸如变天的气势吓得怔住。
「你知不知你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什麽办法都试了就是暖不热!」
所以才会这样,抱著自己让自己暖和起来……那暖人且宽厚的依靠,原来是……
方孝哉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
「怎麽了?」叶倾云脸上又换作了担忧的神情,覆在他头上的手挪到他额头上,摸了摸似觉得不妥,於是脸也凑了过来,额头相抵,「烧是退了,但看样子又要浪费山庄里不少上好药材。」
他知道叶倾云是在玩笑,这一次死里逃生,却没有太多的欣喜。
「你在心疼那些药材?」
叶倾云将手抽回,活动活动胳膊,可能长时间维持著一个动作,他能听见他转动胳膊时喀嚓喀嚓的声音。
「为什麽想死?」
「嗯?」
叶倾云回过头来,眸光凌厉,连声音都沈冷了下来,「我问你为什麽不等我救你?」
「我……」一时哑然。
叶倾云没有等他回答便起身穿衣,留给他一个蜜色肌肤的背影,习武之人的身板,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叶倾云著装完毕,取了件中衣扶他起来穿上,然後动作小心地扶他躺下,掖好被褥。
「你当时是真的想死吗?」
「两位堂主如此,我又如何怯於人後。」方孝哉说道。
只是没有告诉他,其实是自己先放弃的,因为自己认定了他是不会为了救他而和毒七谈判的。
叶倾云在榻边坐了下来,视线落在他的颈脖那里。方孝哉意识到对方的视线,抬手摸向脖子,手指却触到了一圈纱布。
「幸好你当时没有往刀口上撞。」叶倾云轻声说道,「不然神仙也救不活你了。」
方孝哉心里一悸,眼前竟是水气氤氲,「你当时……是要救我?」
叶倾云看著他,目光沈柔,「我当然要救你。账房先生没了可以再找一个,但你可是夙叶山庄的二当家。」
胸口的悸动在他这句话之後却是平复了少许,方孝哉将脸别开,视线落在窗外。
缟素飘飘,满堂皆悲。是在为萧堂主和孟堂主守丧吧。
他回过头来,「倾云,如果我死了……」他停了一下,视线灼灼地落在叶倾云那张俊逸不羁的脸上,「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守丧吗?」
如果是隐风的话,便是一定会的吧。他知道他会肯定的回答,但还是想亲口听他说。
「会。」叶倾云想也不想地说道,然後倾身下来,一只手撑在他枕边,脸靠得那麽近,近到他的气息都喷在了自己脸上。
「我会血洗两淮,让天下同悲。」
是的,他会这麽做,连想都无法想象他死在自己面前时的情景,为了他,他什麽都能做,这是自骆隐风走後的六年来第一次萌生这样的感觉和想法,想留住眼前这个人,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一直一直……
叶倾云一字一字地说道,每吐出一个字就彷佛在他心头重重地烙了一下。
方孝哉失神了片刻,然後问他,「真的?」
「你要不要试试看?」
他却是笑,「倾云,我饿了。」
叶倾云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去让厨房给你熬点稀粥,你再睡一会儿。」说著便披上外袍开门走了出去。
方孝哉看著叶倾云离开,看著门打开然後关上,怔怔地望著门口丢了魂一般。半晌,他才回神,却是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会这麽做?可我是……方、孝、哉。」
从船上跳下落水的刹那,所有残缺的记忆都被填补完整,他的名字,他的身分,统统都想了起来。
他叫方孝哉,是京城方家的长子,底下还有个弟弟名叫敬哉。方家经营酒坊,是百年老字号的商户,分铺遍布天朝各处,在京城和封家同是颇有名望的家族。
那日船正从两淮之上行过,不想遭遇江寇,船工被杀,货物被劫,而他也因为被掉下的断桅砸到头部而受伤失忆。
在夙叶山庄这半年多来的生活在脑海里一一掠过,他想到自己曾经的彷徨无助,想到自己对叶倾云的恐惧和依赖,想到因为丈夫和儿子相继离开而疯疯癫癫的夙叶夫人……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但却有些留恋……不知道留恋的什麽,彷佛对这里已经有了感情。被恭敬的叫做二当家,被叶倾云、上官还有夙叶亲切地叫做「隐风」,就好像已经变成了习惯一样。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骆隐风」,渴望著找回真正的自己,但是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之後,又开始犹豫。
他该回去做回他的方大少爷挑起家业,此後和夙叶山庄再无瓜葛,还是……

第六章

仙雾缥缈,水中亭里茶香飘逸。
「我以为你……是把我忘记了。」从宽大的袖子里探出的苍白素手,拎起炉子上紫金沙的水壶,为彼此的杯子里斟上茶水。将水壶放回炉子上,然后掩着嘴轻咳了两声。
方孝哉有些歉意地笑,「怎么会呢,为了我的事情你还被倾云重伤,说什么过意不去的都应该是我。」他说着从身旁取出一个装饰精美的匣子,递到上官兰容面前,「山庄里别的没有,上好的药材倒是不少,你吃着不够的话我再替你去弄些回来。」
上官兰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一根根须完好的千年野山参。上官兰容似乎很满意,微微笑着合上盒子,示意侍女来取走。
「以前觉得你有些呆笨,恢复记忆之后却是圆滑了不少。」上官兰容的视线落在他放于手边的帐簿上,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浅啜了一口,「听说现在夙叶山庄在正道上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理,且越做越好,蒸蒸日上,叶倾云可真的是捡到宝了。」
「哪里。」方孝哉颔首而笑,「许久未做了,也有些生疏。」
上官兰容放下杯子,俊秀脸上凝着略显肃严的表情,垂着眼眸想了想,然后抬头问他,「你既然想起来了,为何不和家里联系,反而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这一问,把方孝哉给问懵了。他低着头,手里玩着茶盅,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回道,「山庄里都是粗人,没几个会打理生意,等找到能接手的人,我就和倾云说……」他越说越轻声,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不算理由。
「你是舍不得叶倾云?」上官兰容凑近了些,一语道破。
方孝哉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辩解道,「在我失忆的时候,倾云和山庄里的人对我颇为照顾,我这么一走了之,是不是太过不义了?」
上官兰容默默替两人将茶水重新斟满,「那你有没有记起,当时在江上遇劫时的情形?」
方孝哉玩着茶杯的动作停了一停,「为何这么问?」
上官兰容似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如果你想起来的话,可以让倾云替你去查查,两淮是他的地盘,敢在他的地盘上抢良商的船,那些人不是胆子太大了就是活腻了。」
一番话道理十足,上官兰容说完再次端起茶盏喝了起来,气定神闲。
方孝哉嘴角抽了抽,扯出一抹笑,「事情过了这么久……而我确实也记不清了。」

从上官兰容那里回来,方孝哉便一直心事重重。
一直忙着山庄在正道上的生意,上官兰容不提起,方孝哉自己也想不起来。既然是叶倾云的水域,而叶倾云和骆隐风有君子约定,叶倾云不能劫良商和良民的船。那么那天劫他船的人是谁?
还有……黑帆黑旗!
那分明就是叶倾云的船,说明当时他也在场。
为什么呢?
想得过于投入,没有注意到眼前的门槛,一脚踢了上去,等方孝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往地上跌去。
「小心!」
有人胳膊一捞把他抢进怀里,还不待方孝战回过神,便当头喝斥,「怎么走路的?眼睛都不看的吗?」
勉强站稳了,方孝哉抬头,对面的男人眉峰微扬,无论是平时说话还是做事,骨子里都透着桀骜。
「我走神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叶倾云显然不怎么高兴,将他胳膊一扯,「吃饭!」没走两步又问,「你是不是将那株千年野山参拿去给上官了?」
方孝哉怔愣了一下,脑袋里飞速地寻着借口,但是还没有开口,叶倾云已经抢在前头说话了,「上官喜欢莳花养草,你身上沾了他那里熏香的味道,别以为每次偷偷去我都不知道。」
他被叶倾云拖着,小步跑着跟上,听到他这么说,抬起胳膊去闻,叶倾云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别闻了,那点味道现在早就被风吹散了。」
「你把上官重伤成那样,我替你去问候一声也算是礼貌。」方孝哉轻声嘀咕。
叶倾云戛然停下脚步,方孝哉没止住一头撞了上去,叶倾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上官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出手的时候心里有数,那点小伤睡上两天就好。如果他把玩阴谋诡计的心思都花在武学造诣上,早不知要比我高几个段位……」
叶倾云停了下来,神色谨严了些,手抚上方孝哉的脑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交情不足以交心,这也是我不许现在的你多和他接触的原因。」
方孝哉点点头,「好,我以后不去。」
和叶倾云一同走进饭厅,一如往常,只要他出门,无论多晚叶倾云都会让下人温着饭菜等他回来一起吃。
两人在桌边坐下,净了手,叶倾云看到他搁在手边的帐簿,不觉语气赞叹,「山庄里的生意你打理得越来越好了,以后你也不必顾忌着束手束脚放不开手,大胆放心去做就好了。」话音落下,一块栗子肉被搁到方孝哉的碗上。
「商场如沙场,需步步为营,最忌急功近利。倾云,你就不担心我放手去做,万一失手将夙叶山庄都赔光了怎办?」
「只要你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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